第三十九章
老人家是在去给江昱琛买蛋糕的时候,遭遇车祸的,车祸造成老人颅内出血,左手臂和下肢粉碎性骨折,老人在icu住了三个多月,期间一直昏迷不醒。
当时奶奶每天都去陪他,每天都跟他说了好多话,想着爷爷可以醒过来。
到最后,爷爷真的睁开过一次眼,两位老人两两相望,一言不发。
几天后,爷爷就走了。
而直到葬礼举行,奶奶都很平静。
家里所有人都很担心,所以在爷爷去世后,母亲和林阿姨都轮流到家里陪她。
爷爷葬礼举行后的第二天,一直沉默不语的奶奶忽然一大早拿出爷爷很早之前的外套,很匆忙地开始洗衣服。林阿姨很紧张,可是问她做什么,老人家却一言不发。
林阿姨匆匆叫来林叔叔和父母,在林叔叔的询问下,奶奶终于说话了。
“你看妈多糊涂,你爸今天要穿的厂服,我都还没给他洗。”
那天林叔叔又在阳台抽了好多烟。
“其实这样也挺好。”
父亲是这样说的。
江梦琦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里有叹息,“虽然阿琛面上没说什么,但是我知道,爷爷的事情他一直很内疚,虽然根本不关他的事。”
若换了是别人,江梦琦肯定不会说这么多,可是对方是顾唯,她突然不想隐瞒。
算是有点私心在里面吧,如果是顾唯的话,也许可以分担一点他心里的压抑。
此时,顾唯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脑海里浮现出白天江昱琛在提到老人时脸上落寞的神情时,顾唯的心里,隐隐有一丝不舍。
忽然想起那次江昱琛说的,爷爷带着奶奶去纹身的事情,即便没有亲眼所见,也能从江昱琛的话语里听出他们有多恩爱。
慢慢的,顾唯终于觉得心里一涩。
不敢想象,奶奶现在是什么心情。
末了,顾唯迟疑地问:“奶奶她……现在还好吗?”
江梦琦显然没有想到顾唯会这么问。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也证明自己想的没错,自己的弟弟找到肯说心里话的人了。
所以江梦琦宽慰一笑,“放心,奶奶很好。”
自从爷爷去世后,奶奶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现在除了家里人,其他人都记不住了,也正因为这样,在她的记忆里,爷爷只是去厂里上班了,所以她依旧活得很踏实。
听完,顾唯第一次觉得,得了阿尔莫兹海默症,也不是什么坏事。
“外面冷,快回去吧。”江梦琦笑道:“明天跟阿琛好好过个生日,今年有你陪他的话,他应该能开心一点。”
江梦琦的话,让顾唯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哪一方面都有,虽然极力忽略,但是江梦琦最后的那句话,让顾唯有些不好意思。
除此之外,还有一抹别样情绪,隐隐从心底冒了出来。
顾唯骑上了自己的小电瓶,却迟迟没有离开。
末了,她拿出手机,主动给江昱琛发了一条信息。
——我面试完了,江姐姐让我后天过来上班。
发送。
顾唯还是没动,直觉对方的信息会很快回过来。
叮——
果然。
江昱琛发来的是一个表情包。
大灰狼摇着尾巴摸着小兔子毛茸茸的脑袋,脑门上还有三个字,你真棒。
看着手机屏幕,顾唯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渐渐的,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冒了出来。
凭着记忆,顾唯骑着车来到之前的小巷口。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是没找到吗桂花糕的老奶奶,脸上还是难掩的失望。
顾唯并不放弃,而是骑着车在周边找着。
寒风瑟瑟,顾唯缩着身体,此刻她单薄的身体显得更加瘦小了。
找了一大圈,顾唯一无所获。可是她不甘心,于是又在周遭转了一圈,结果还是一样。
顾唯停在巷口,目光缓慢地在周遭来回,静默的神情有点像在发呆。
“小姑娘?”
“……”
“姑娘?”
这时,耳边一道陌生的声音让顾唯稍稍回神。
顾唯循声望去,便看见巷口旁边的一个卖煎饼的大妈在看她。
“您是……在叫我吗?”顾唯迟疑道。
大妈说道:“我看你这来来回回好几趟了,你是在找什么?”
顾唯忽然灵机一动,反问道:“阿姨,您知道之前这边有个卖桂花糕的老奶奶吗?”
“原来你在找她啊。”
顾唯双眼一亮,“您认识?”
“认识,不过她一般只有傍晚才在,现在回去了。”
“这样……那她什么时候再来呢?”
“这个说不准,她没有天天来。”
闻言,顾唯又像泄了气的气球,有些丧气。
似乎察觉到什么,大妈有些好笑道:“这老人家的桂花糕有这么好吃吗?让你这样一趟趟跑?”
顾唯解释道:“不是我自己吃,我……给朋友买的。”
大妈八卦一笑,“男朋友吧。”
“……”
见顾唯语塞,大妈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又笑了几下。
“你可以后街去看看,老人家就住在那儿。”大妈好心道:“门牌号我忘了,不过她的店在街中间的位置,有个绿色的遮阳棚,挺好认的,你去看看吧。”
闻言,顾唯诚恳地道了句谢,大妈笑着说别客气。
顾唯掉转车头,准备离开。
只是下一秒,顾唯又像想到什么,走到大妈的摊前,说道:“给我一个煎饼,原味的。”
大妈一愣,随即边笑边说道:“你这姑娘怎么这么可爱呢。”
“……”
最后在顾唯付完款后,大妈多给她加了一些肉松。
按照大妈说的,顾唯果然在后街找到那家有着一张绿色遮雨棚的店面,而店门口还有那辆熟悉的小三轮。
比起其他店面的灯火通明,这家小店铺显得有些昏暗。
顾唯把车停在一旁后,往店门口走去。不曾想,还没走近,老奶奶就从店里出来。
突然出现的身影,还让老奶奶吓了一跳。
“奶奶,我想要买桂花糕。”顾唯说道。
老人一听,笑得很抱歉,“不好意思,今天都卖完了。”
“那您明天什么时候开始卖呢?”
“明天我要带我老头子去医院输液,不一定会出摊的。”
“这样……”
慢慢垂下去的双肩,让顾唯的失望溢于言表。
“那打扰您了,再见。”
她礼貌地道了句再见后,便转身走开。
只是没走几步,她又回过身来对老人家说道:“奶奶,不然我把我的联系方式给您,如果您明天出摊了,跟我说一声,可以吗?”
老人家看着顾唯恳切的脸,有些于心不忍。
末了。
“小姑娘,你要是不赶时间的话,我现在给你做。”
顾唯有些受宠若惊,“真的?”
“真的。”老人家慈祥地笑道:“除了我儿子,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想吃我的桂花糕。”
一时间,顾唯都不知说什么好。不过虽说老人愿意给她做,可她也怕给老人家添麻烦,所以她还是理智地说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不会。”老人家挥挥手,“本来就是做这生意的,不过你得等个把钟头了,蒸比较花时间。”
“我没关系。”顾唯感激地说道:“谢谢奶奶。”
“不客气。”
约莫过了一个钟头,热腾腾的桂花糕就出炉了。
“袋子别绑,不然里面会有蒸气,受潮了就不好吃了。”
老奶奶熟练地把桂花糕撞进透明的塑料袋里。
顾唯想起之前看到其他人买大份时的包装,便问道:“奶奶,您没有黑糖色的包装纸吗?”
闻言,老人反问:“你是要送人的?”
“嗯。”
“有是有。”说着,老人从三轮车上的竹篓里拿出一张白色的烘焙纸,还有一张顾唯口中的黑糖色的包装纸。
包装纸的中央有一个红色的方形图案,图案上面写着一个“桂”字。
“不过现在还是热的,你等放凉再包。”
说完,老人家又教顾唯怎么包装。末了,还拿出一个配套的纸盒子。
“要送人这样更好看,呵呵。”老人笑得很灿烂。
“嗯。”宛若被感染一般,顾唯也笑了。
最后,在付款的时候,顾唯多付了一倍的钱。
没多久,江昱琛收到顾唯发来的一条信息。
——明天早上五点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人约在学校东门门口。
顾唯比江昱琛早到,因为她先去把电瓶车骑到校门口。
灰蒙蒙的雾气里,江昱琛隐隐看到一个人影,再走进些,他便看顾唯跨坐在小电瓶上,瘦弱的身影微微弓着,明显是冷的。
江昱琛不禁微微蹙眉,他看了一下手机,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差10分钟。
此时周围很静,所以江昱琛还没走进,顾唯就听见他的脚步声。
“你来了。”顾唯直起弓着的背,打了声招呼。
“怎么这么早到?”
许是四周太空旷,他原本低沉的声音,显得格外磁性。
“我去骑车了。”
这算什么回答?
闻言,江昱琛忍不住勾起唇,她无意间的小笨拙,总能轻易撩动他的情绪。
“那么,你要带我去哪儿呢?”他问她。
昨天在微信上就问过她,可是她却卖起关子。
“去了就知道了。”说着,顾唯把安全帽递给他。
江昱琛好脾气地接过,跟着在戴好安全帽后,将顾唯从前座拎到了后座。
就在顾唯还一脸莫名的时候,就听见某人说道:“我来骑,你告诉我怎么走。”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