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林以谦稍微听了两句就能猜出来，邓少军是被黎皓和范霓牵着鼻子玩。
林以谦手指敲击着桌面，打断邓少军的辩解：“我太太非常聪明，她想要去做的事情，连我都不一定能够拦住。”
范霓当然聪明。爱他，就死缠烂打让他这辈子都离不开她；恨他，就划伤他的手，彻底消失，联手黎皓重创天元。
林以谦左臂的伤口隐隐作痛，黎皓出手倒狠，就算是他也免不了挨上几拳，还被打到了脸，当然他也没让黎皓好过。
他只能一个人在家里换药，那黎皓呢，会不会是范霓在给他上药。
林以谦暗暗咬了咬牙，又道：“这一场闹剧我会出面解决，集团内部的事情，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是。”
这位林董虽然年轻，但心思深沉，压根没有姚文远那么好应付，每次问话，邓少军都仿佛看见了姚同甫，问话少，但每个问题都尖锐。他紧张的额上冒汗，还好林以谦的手机响了，邓少军这才有些许喘息的机会。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白永革的名字，林以谦对邓少军示意暂停对话，走到窗边接了电话。
白永革说，天元如果要换他下去，上面考虑的是章家的章屹。
他一早就知道范霓能力强，却在这段时间见识到她更大的本事，现在她还能牵扯上章家。
不过也不奇怪，能够和白家和姚家抗衡，接手天元集团的，也就只有章家。
借力打力，通腾用姚文远黑料当投名状，应该也能从章屹那边分到不少好处。
于公于私，他都不会输给章屹。
如果就这么轻易被打倒，他还怎么和范霓一路。
林以谦挂了电话，转过身，继续邓少军安排召开董事会的事情。
帝都东二环金茂一号小区，通腾的产业，范霓不回范家大宅时最喜欢的居所。
门锁已经换掉，保安也通知到位，林以谦的行李早就打包好给扔了出去，她终于能重新获得清静。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地下一楼停车场的车位里，范霓下了车，小杨跟在身后帮她拎包，走到电梯间门口刷卡，黑暗处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范霓后退了两步，这才发现是林以谦。
西装衬衫一丝不苟，袖子上还戴着那一对她送的灰色珍珠母贝袖扣，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婚戒。
林以谦想要做的事情，就会无孔不入——他也曾经在米乐敦的电梯间堵过她。
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他总归会耍无赖。
包括骗她结婚。
小杨挡在范霓身前：“林总，现在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情您可以明天联系我。”
林以谦身子在黑暗之中，半边脸映着光亮，那半边眸子也亮，死死盯着范霓：“我很想你。”
看起来真诚又深情。
就像无数次他说爱她的时候一样。
范霓闭了闭眼。
脑子里只浮现出两个字：骗子。
林以谦对她是否有过真心？
可能真的有过。
或许已过期，又或许不彻底。
还不如没有。
范霓深呼吸一口气，那双好看的大眼睛清冷的很，拍了拍面前的小杨，她立刻往旁边挪了一步。
“老公──林总，咱们都是聪明人，这些子虚情假意，你演的难受，我看着也恶心，不如就到此为止？”她仰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天元这个样子，你现在日子应该不好过，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花点心思收拾身边的烂摊子。”
虚情假意？恶心？
范霓的妆容完美，笑容也虚伪，林以谦的手臂上的伤口也跟着在疼。
林以谦咬咬牙：“我确实隐瞒过我的身世，但我们之间的感情，从来就不是假的。”
范霓“哦？”了一声，明显是不信：“全帝都的人都知道我和姚家有梁子，姚二少难道不知道吗？”
林以谦道：“我知道你恨姚家，我也恨他们，我不是什么姚二少。”
说他恨姚家，又接手天元？
说他们之间有感情，又一直养着一个姜夏。
林以谦说谎眼睛都不眨，她当然会被骗到。
“现在全都被拆穿了，你还想着骗我，总得图点什么。”范霓倒是好笑，“如果要钱，你知道我不可能损害通腾的利益。如果是要爱？爱这种东西，确实容易上头，又确实不值钱，还虚无的很，说有就有，说没就能没。”
范霓的眼神渐凉，伸手拍了拍林以谦的脸：“还是──你贪图我这幅还有几分姿色的皮囊，像你老子和哥哥一样。”
姚文远和姚谨，范霓现在把他们仨归到了一起。
“范霓。”林以谦只觉得她指尖都是凉的，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手腕纤细，但握在手里又像是握不住，“并不是这样──我和他们不一样。”
林以谦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温柔平和。
他总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姚文远和姚谨只会强取豪夺，但林以谦能靠着这幅矫揉造作的样子，骗得她主动投怀送抱。
让她连刺上第二刀，都下不去手。
范霓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你当然和他们不一样，你比那两个废物有本事多了。”
姚文远强取豪夺都没能让她屈服，林以谦却能让她心甘情愿剖白所有的遗憾和心动，相信所谓的一生一世。
“你能把持天元，还能和我结婚，好处都捏在你手里，还偏要顶着一张道貌岸然的虚伪面孔——你比他们更恶心。”
范霓承认，在看到林以谦愕然的那一瞬间，她是畅快的。
那一瞬间感觉过去了，胸口又像是空的。
随手一挣，她就挣脱了林以谦的手。
她刷卡进了电梯间，林以谦没有再跟进来。
隔着电梯间的玻璃，她能看见林以谦的脸隐在黑暗之中，一直在看她。
那双眸子和黑暗一样深。
范霓对小杨道：“下次加强停车场的安保，别让不该进的人进来。”
“好的范总。”
范霓这些天晚上睡觉都靠安眠药，睡梦之间昏昏沉沉，但总归能睡上一阵。
她睡的并不安稳，总会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算不上是梦，是一些过去的碎片，蹦跶着往她眼前凑。
高中时候的林以谦，媒体里面的林以谦，在米乐敦重逢时候的林以谦，渝州米乐敦第一次失控抱住她的林以谦，那次她还在渝州见到了林以谦的母亲，但林以谦还有个父亲——
那首辉煌的大圆舞曲，姚文远的脸，胡茬蹭着她柔嫩的脸蛋生疼：“小霓，小霓，姚伯伯最喜欢你了。”
下一秒，她用刀刺向姚文远的心口，一抬头看到的却是林以谦的脸。
范霓猛的惊醒，分明困的很，却再也睡不着。
打开窗帘，夜色正深，月亮也亮。
卧室里有着一大扇落地窗，从落地窗看出去，是帝都那条双向十车道的大马路，再往远处看，那座有着百年历史的旧帝国宫殿也同时被月光照着。
她还记得，帝都大学校庆的那个夜晚，她和林以谦完事儿之后一起洗了澡，又靠在窗前的软塌上，林以谦从身后抱着她，也是看着窗外的月亮。
她说：“刚刚在学校的时候，在你的自行车后座，我一抬头，就觉得月亮就在我手边，一伸手就能握在手里。现在站得高了，月亮反而像隔得远了，就挂在那边，像是永远都碰不到。”
林以谦握住她的手，亲了亲她的后颈：“我想要的就在我身边，还要去在乎什么月亮吗？”
那个旖旎的晚上，也都过去了。
她怕是不会再有一伸手就能摸到月亮的那一天。
镜花水月，那个月亮不是在天上，而是在水里。
姚家人从十几年前开始，就想把她拉入深潭，死死沉溺。
但她是范霓，她不会沉溺，就算是林以谦也不能把她拉下去。
爱这种东西，虽然虚无缥缈，也不是说给就能给，说收就能收。
是覆水难收，只能及时止损。
她不能再当故事里的小丑。
第二天一早黎皓带着早饭过来，顺便来检查范霓是不是偷偷喝酒。范霓看他脸颊上还带着红肿：“你脸怎么了？买包子的时候和老大爷打架啦？”
黎皓连着“呸”了三声：“都是林以谦那晦气玩意儿，嫉妒老子这俊美无俦的脸，往老子脸上招呼。”
黎皓带的是范霓喜欢吃的那家老宿舍楼里的半发面包子，光是排队都得排上半个小时。
范霓拿了个碗盘杯子把包子摆出来豆汁儿倒出来，又挑了点儿小咸菜，闻言叹了口气：“你真的和他打架了？”
黎皓拍桌：“怎么？你还心疼那个姓林的？”
“我不心疼我自己，去心疼姚文远的儿子？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范霓拿了个包子，黎皓是放在保温袋里带过来的，到现在都还热乎着，“黎老二，还说帮我出气，你怎么连个林以谦都打不过。”
黎皓气得咬牙切齿：“这个人他不讲武德，他娘的还会点穴”
“你也没看什么武侠小说，怎么还弄上点穴了？”
黎皓低下头指了指自己的腿：“他就往我这边踢了一下，我腿就软了。”
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肘：“他又按了按我这儿，我手也软了。”
黎皓咬牙：“不然我怎么可能会被这玩意儿揍到脸。”
“你成天吹嘘你自己深蹲130公斤特别厉害，现在说的林以谦像什么武林高手。”范霓无语，“今天是天元集团的开会的日子，别说些晦气话。”
“就算是林以谦，背上姚家这么大个坑，又有章家出面，不一定能保住天元。”黎皓拍了拍范霓的肩膀，“章屹这家伙看起来不靠谱，但能把章家的家业牢牢抓在手里，你还真当他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拿不下天元，他也能让林以谦脱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