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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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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以谦才下飞机,从黎皓手上拿回手机,他就看见了陆祁的新闻。

    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范霓——他们这几天在渝州,应该是在处理sgg的签约的事情。

    既然黎皓放他回来,说明事情已经解决,签约已经成功,他对范霓再也构不成威胁。

    林以谦让季明凯准备了飞机去渝州,在飞机准备好之前,他去了一趟四中旁边的饽饽铺子。

    “秋天了,就得吃去山药桂花酪。”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范霓都是这么说的。

    在去饽饽铺子的路上,林以谦绕路去看了那一条小街的栾树,

    此时才初秋,天空没那么低,已经临近傍晚,阳光也不柔和,而是显得有点疲惫。

    栾树还在,林以谦一抬头就能看见满目的绿色粉色,按照范霓的话说就是,“像马卡龙色的云朵一样”。

    当时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是马卡龙?”

    从山里出来的穷小子,怎么会知道什么是马卡龙。

    范霓抬头看树,转头看他,他只能沉默。

    范霓离开他之后,他再过来看这一条街的栾树,又不得不承认范霓说的对。

    从树下向上看,栾树层层叠叠的叶子,确实很像马卡龙色的云朵。

    那天他们不仅吃了山药桂花酪,还在街上买了烤红薯。

    范霓执意要付饽饽铺子的钱,林以谦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烤红薯的小车,又问范霓要不要吃烤红薯。

    三轮车,上面搁着一个大号铁皮桶,红薯在里面慢慢烤着,烤到软糯流心。

    “当然要。”范霓迅速凑到小车前,对着面前的老人道,“大爷,我们要软乎的,个头别太大,我们刚刚吃过别的了,太大的吃不下了。”

    大爷在那一堆红薯里挑了两个,用小小旧旧的杆秤称了:“十二块三,抹个零头,我就收你们十二块吧。”

    “好嘞大爷。”范霓开开心心从书包里掏出钱包付钱,两张纸钞已经递到了老人面前。

    是林以谦递过去的。

    范霓眨巴着眼看着他,似乎开心极了:“林神,这是你第一次请我吃东西呢!”

    “你请我吃了饽饽铺子。”林以谦这就算是解释,他从老人手里拿过零钱,又拿过两个红薯,从小车上抽了两张裁好的报纸,将红薯包好,这才递给范霓,“吃吧。”

    少女明亮的眸子仿佛就在昨日。

    红薯的热气也跟着温暖了他的一整个秋天。

    林以谦拍了一张那条街上栾树的照片,又回到车里,吩咐司机:“去机场。”

    他靠在车后座上,闭上眼,眼前好像全是范霓。

    笑意盈盈看着他的范霓,似笑非笑引诱他的范霓,带着眼泪还是倔强地说爱他的范霓,还有那天决绝地推开他的范霓。

    不会再有这样一个范霓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黑着,范霓就坐上车去机场,小杨昨天下午就回帝都,她晚个半天回去。

    谁家总裁这么命苦,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早上坐五点五十五的第一班飞机飞回江城,就是为了赶上十点的会。

    她头疼的很,昨天晚上没有喝酒,她倒是失眠了,脑子里全是那一条街的栾树,和那一天给她买烤红薯的林以谦。

    汽车在黑暗中飞驰,路上的车灯一个一个从眼前飘过,像是一个个枯燥的鼓点,哒、哒、哒。

    范霓难得觉得疲惫。

    沉重的睡意像黑夜一样笼罩上来,范霓靠在窗边,只来的及跟司机说一声“到了叫我”,就陷入了睡眠。

    睡梦里是黑沉沉的,清醒就和沉睡一样突然。

    范霓睁开眼,脑袋下垫着一个抱枕,再转头,她看见后座另外一边的林以谦。

    他身上的条纹衬衫和灰色的珍珠母贝袖扣,全都是她挑的。

    大半个月没见,林以谦瘦削了些,看起来更加凌厉。

    他带着金丝眼镜,袖子整整齐齐地折到手肘,手上拿着一个ipad,听到她那边的声音,转过头:“醒了?”

    “怎么是你?”

    林以谦淡淡:“你上错车了。”

    这次是出差为的是君谦的收购,行程也全都由君谦那边安排,林以谦截她过来不是难事。

    “我上错车?”范霓脖子酸,头也疼,勉强笑了笑,“我看是林总本事大,我关你一个星期,拿到了君谦。你打算有样学样,把我也关起来,再把君谦抢回去?”

    “君谦你要是想管,那就由着你。”林以谦放下ipad,取下金丝眼镜,黑沉沉的眼镜盯着她,“是你说的,我们夫妻一体,我的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

    这是她那天骗邓少军的话,现在骗到了自己头上。

    范霓就算现在晕了头,也不至于会相信这种话,那个人是林以谦,他们应该在帝都,在江城,在董事会里面撕的死去活来,让王恺和侯耀宗两个顶尖大律师来维护各自利益,结束这段并不体面的婚姻,而不是轻飘飘地说一句“那就由着你”。

    “这句话骗不了你,也骗不了我。”范霓不以为然,又咳了一声,“你不妨直说,这里是哪里,你带我来有什么目的。”

    “远西村。”林以谦摇下车窗,让她看到外面的景色,“我是在远西村长大的林以谦,不是什么帝都姚家的人——在因为姚家恨我之前,总得听听我的解释。”

    车窗外是一座座山,看不见尽头的山。

    正是她以前来过的远西村。

    范霓转过头:“如果我不想呢。”

    “范霓,你没有后悔,但我有后悔过。”林以谦伸手覆上了她的手,大拇指抚过无名指的位置,“错过十年已经够了。”

    范霓算是知道他的潜台词,错过十年已经够了,他不想错过余生。

    林以谦总是会拿捏她,他提到了那十年,她就再也不能拒绝。

    无名指连着心脏,她的心也跟着颤。

    范霓抽回手,后背靠在车窗上,车窗上的凉意直到她的脖子,她又不想贴的太近,保持离林以谦最远的距离:“好,我听你解释。”

    时隔了四个月,范霓又来到了林静墓前。

    林以谦对着她伸出手,她没去牵,穿着车里的拖鞋走在田埂上。

    林以谦也就缩回了手。

    林以谦这次没带任何祭扫的物品,不过拿了张纸巾,擦干净墓碑上林静的照片。

    “我母亲这辈子没结婚,按道理应该和外公外婆葬在一起,林家不认她,她只能葬在这里。”林以谦弯下腰,擦得很慢,“她去世前跟我说,她不后悔认识姚文远,也不后悔生下我,但我后悔,我后悔出生这个世界上。”

    “大院里的那群人,想要怀上他们孩子的女人,可以从前门排到他们家门口,大部分都是用钱打发了,把孩子流了,不留后患。”范霓淡淡道,“你能平安出生,又能用姚家家训做名字,姚文远对你母亲也有几分情分,她不后悔,你也不用。”

    “和姚文远无关,执意要生下来的是我母亲,她躲到了川西山里才生下了我。”林以谦直起身子,看着墓碑上林静的照片,林静年轻的时候是真的好看,难怪姚文远管不住自己。

    但林静的野心远不是姚文远能控制。

    林静要的是母凭子贵,靠着姚文远的孩子换取一辈子荣华富贵,那几百万压根打动不了她。

    姚家狠心,她更狠。

    “我的名字是我母亲的意思,先是起名要’姚谦‘,但上不了户口,只能姓林,跟着林家的’以‘字辈。”林以谦接着道,“林家不认我,林静也不在乎,只想要姚文远认下我。她每年带我去帝都去找姚文远,就在姚家门口等,姚家当她是疯子,当我是野种,没人露过面,就算她后来生病了,快死了,也没人给过她一分钱。”

    范霓没亲眼见过林以谦,但总听说过其某些家族带孩子上门胡闹的女人。

    男人们图一时贪欢,不想负责,女人们怀揣着各样的心思生下孩子。

    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而言,婚姻不仅仅是婚姻,同样是生意,孩子也不仅仅是孩子,更是继承人。

    认下非婚生子女,便会破坏既定的游戏规则。

    这样出生的小孩,不该存在,也不会被承认。

    范正洋是,黎煦是,林以谦也是。

    但林以谦这么骄傲,又怎么会说自己是野种。

    范霓只觉得连呼吸都带着热,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姚家最后还是认了你,天元到了你手上,你母亲如果泉下有知,也会开心。”

    “姚家恨不得我这个野种不存在,姚同甫将天元给我,是迫不得已。”林以谦听出她口气变软,又道,“姚文远澳洲期货亏了一百八十多个亿,还有和你们家的婚约。他怕姚文远毁了天元──”

    林以谦还想再说些什么,不合时宜地,手机叮铃铃地响起来。

    林以谦掏出来,看了一眼,迅速挂了。

    范霓就站在他身边,能清楚地看到,屏幕上的那串数字。

    这串数字她当然认识,前两天秦薇甩给她姜夏的手机号码,就是这么一串。

    范霓问:“不接吗?”

    “骚扰电话。”林以谦将手机调成静音,“不重要。”

    范霓没拆穿他,不添加联系人姓名,就已经是遮掩。

    不接电话更是遮掩。

    手机屏幕亮起来,上面还是姜夏的电话

    “我先去一边。”范霓后退了两步:“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你去接电话吧。”

    林以谦没有拦住她。

    隔得远远的,她看见了林以谦在墓前打电话。

    她顶着渝州秋日的太阳,走在群山之中,给周芸芸发了个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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