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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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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迁老老实实道:“明大人身在长安,可能对漠北不太了解,夷狄是个遇弱则强,遇强则弱的部落,并不讲究中原人的君子风骨。

    二三十年前,大晋兵力强盛,漠北的白家军和兰家军都十分能征善战,夷狄曾一度退出朔方城,王族远走大漠,士兵亦不敢扰边。明大人应该知道,弱水是祁连山山雪水汇聚而成,由南向北直至乌鞘山,弱水之西,便为河西。

    河西水草丰美,气候宜人,许多陇右的世家大族便居住在此,而作为大晋和夷狄的交界,当时大晋势盛,夷狄人俯首称臣,大晋便准许夷狄人来往于河西。

    我父亲便是河西士族东方氏的嫡系公子,他喜好山水,常常行走在河西,还会到漠北草原上跑马,有次他遇到群狼袭击,是我母亲恰好路过,救下了他。”

    明昭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英雄救美的故事,她亲自为东方迁倒了一杯热茶,又听东方迁道:“父亲对母亲一见钟情,后来母亲被他打动,两人许下终生,而东方氏虽然对这个夷狄媳妇不甚满意,但当时大晋强盛,大晋人对夷狄有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虽然不甚满意,但我父母还是顺利成亲。

    但几年后白家军兰家军销声匿迹,夷狄又换了新的漠北王,他喜好征战,举兵入侵河西,对晋人大肆屠戮,大晋与夷狄结下血海深仇,东方氏也没逃过此劫,只有我父亲因为与夷狄王族女子成婚,幸免于难。

    父亲也常常郁郁不乐,但他天性豁达,便专心带着母亲和我,在漠北与河西迁徙,教我许多知识,那是极为难熬的日子,但也是我们一家人简单幸福的日子。

    十年前镇国殿下大败夷狄,夺回朔方城,漠北王身死,新的漠北王是我的外公,他向镇国殿下俯首陈臣,我们一家人在夷狄好过许多,但因为大晋与夷狄的血海深仇,父亲也再没有带我和母亲回到大晋。

    可惜,一年前老漠北王之子弑父上位,他性情残酷好战,视大晋为仇,半点不顾念与我母亲的兄妹之情,半年前他杀了我父亲,逼死了我母亲,还要追杀我,我一路逃到大晋,及到长安,已经是腊月了。”

    明昭安静地听完了这个长长的故事,唯余一声叹息。

    明昭少年时随莫问天去过大江南北,也曾到过朔方城,但可惜河西一直被夷狄人占据,明昭虽心向往之,却难以如愿。

    她曾查阅过大量的史家书卷,自然知晓东方迁所说的这段战乱频频的岁月,但埋葬在这段岁月中的小小的几个人的故事,听起来竟如此让人叹惋。

    明昭见东方迁面色暗淡,似是陷入往事之中,虽然她救下东方迁的目的明确,但见他如此,心中亦是不忍,轻声道:“那东方兄所求为何呢,河西距长安百余里,若仅仅是为了逃命,随便去大晋一座城池便可隐姓埋名,何必要来长安呢?”

    东方迁闻言缓缓抬起头,他眼眶微红,但眉宇间的郁色却散去几分,隐隐有坚毅之色,他盯着明昭,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来长安,便是为了报仇。”

    明昭亦坦然看着他,微弯唇角,道:“来长安怎么报仇?”

    “仇恨夷狄的人在长安,夷狄的敌人也在长安,曾经有白家军兰家军,现在有墨影军。我自幼随着父亲走遍河西与漠北,熟知当地的气候地形,不瞒明大人,我来长安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带兵回去,报仇雪恨。”

    明昭却道:“杀害你父母的是漠北王,你自幼长在河西,应当与夷狄族人有些情谊,若是大晋灭了夷狄,你难道不会不舍?”

    东方迁摇头道:“在河西时,因为我父亲是汉人,我母亲虽是王族,却因为女子之身,远不如她的兄弟们地位尊贵,我幼时常被夷狄人欺辱,也是因此,父母才带着我在河西漠北迁徙,我与夷狄,并无恩义。”

    明昭浅浅饮了一口热茶,并未开口,直到东方迁有几分坐立难安,正要开口再说什么时,明昭却说起了别的事,“我幼时到过朔方,只记得高耸的黑色城墙,昏黄的天空,黄褐色起伏的山脉,想来那处山脉便是乌鞘岭?”

    东方迁到底涉世不深,人虽然有几分聪敏,却远不如明昭玩弄人心这般老辣,方才明昭几句问话,东方迁便把自己的老底老老实实交代了,甚至没有察觉到,相较于除夕初识是流于表面的对四品官员的畏惧,他对明昭,已有几分发自内心的真诚与顺从。

    见明昭没有再提他对夷狄和大晋的态度,东方迁心中松了口气,听明昭问起河西的地理风貌,东方迁忙表现道:“应当是的,乌鞘岭与祁连山自西向东平行,两山之间宽阔处有上百里,狭窄处仅十几里,乌鞘岭挡住了漠北的寒风,祁连山上有终年不化的积雪,朔方城在祁连山最东,紧紧挨着祁连山,往北远眺,只有乌鞘岭。”

    明昭一副闲聊的模样,懒懒倚着椅子,道:“朔方城扼守河西咽喉,本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没有了白家军与兰家军,河西和朔方城被夷狄占了十数年,漠北几乎无险可守,夷狄在边境来去自如,烧杀抢掠,作恶甚多。”

    虽然东方迁从不将自己视作夷狄人,但想到幼年时,夷狄骑兵常常南下,带回去的女人和财物粮食,那滴着鲜血的弯刀,令东方迁心中闷闷。

    但明昭并未多说,而是话题一转,又说起了夷狄骑兵,“夷狄是游牧民族,夷狄的骑兵尤为厉害,不仅仅是他们娴熟的骑术,还在于优良的战马。河西还属大晋之时,便有北方最大的军马场,唯有高寒之地,才能养出最好的良驹。”

    东方迁在河西自然见过那些马,乌鞘岭下水草尤为丰美,在绿绒布一般的山谷中,常常有几百匹骏马奔跑其间,这些马儿身躯高大,四蹄健壮有力,脖颈弯曲的曲线极为优美,东方迁对夷狄并无留恋,但对河西这片故土,他却是怀着难以割舍的感情。

    不过他却不太明白明昭为何这般在意这些战马,便直言问道:“大晋幅员辽阔,虽然河西的军马的确上等,但幽州等地也产骏马,为何明大人这般看重河西?”

    明昭促狭道:“东方兄虽然见过马儿跑,也见过马儿吃草,但却不知马儿难养?”

    东方迁郝然一笑,微微摇头,到底是个弱冠之年的年轻人,这般瞧着倒有几分腼腆。

    明昭道:“长安城寻常的五口之家,一年的开支用度约白银百两,而养一匹战马一年花费也在一百两银子左右,而且战马每天都要有活动量,需要骑兵悉心照顾磨合。

    而大晋虽然国土辽阔,但秦岭以南的平原气候温暖,山地气温虽然低,但多长满茂密树木,无法跑马,因此大晋战马主要还是北地供应,河西牧草柔嫩多/汁,既能增强马匹素质,也能节省一笔草料开支。”

    东方迁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明大人竟连养马都懂,大晋真是藏龙卧虎,他叹服道:“明大人不愧为今科状元,天之骄子,我痴长大人几岁,真是愈发自惭形秽了。”

    “东方兄何必过谦,咱们不过是闲聊而已,况且对河西我知之甚少,正想同东方兄请教,若是东方兄过于自谦,反倒显得我卖弄了。”

    东方迁连连摆手,正要开口,便看到明昭那双满是笑意的明眸,方知道这是玩笑,他也傻傻地露出笑脸。

    明昭趁热打铁,道:“况且东方兄也不必一口一个明大人,既然东方兄肯赏脸来公主府做客,那咱们便是朋友,叫明大人实在是生疏了。”

    东方迁呐呐道:“明兄弟——”

    明昭含笑应下,复又问道:“我在江南长大,虽然也曾到各地游历,但到底对漠北不甚了解,听说漠北王大营每年都会迁移多次,可是为了狩猎放牧?迁移的路线每年一样吗?”

    东方迁正要回答,忽然听到一道幽幽的声音。

    “漠北王大营每年虽迁移五到八次,”镇国殿下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前,他的语气十分平缓,像是好心来答疑解惑一般,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明昭,“一是因为停留时间过长会令草原荒芜,二是为了巡视领土,三是为了避免被敌人觉察行踪,既然如此,迁移路线自然不会一成不变,但总归相差不会超过四百里。”

    东方迁忙起身行礼,姿势十分地标准优雅,明昭想到他父亲的出身,便也明了,这本是明昭的习惯,时时刻刻都在观察周围的人,这与她而言如呼吸一般自然,但她突然发觉那位不善的眼神,心道:“我真是不长记性。”

    果然,见明昭谄媚地冲着他笑,那双明灿的凤眸微眯,倒是有那么几分可爱,但慕容焰不为所动。

    明昭竟然敢丢下他去找这北方来的傻小子问东问西,还敢在他来兴师问罪时走神,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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