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店小二领着四人上楼，眼神在这几人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看着可就要入冬了，几位这个时候来甘州做什么，做买卖？”
周诚：“京城来的，可不就是做买卖。”
这人还在追问：“看几位这打扮……可不像是从京城来的。”
“小哥好眼神，我们都是从江南那边来的，前日里才从京城交易过，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往西转转，”尤恣意不想在这些上与他过多纠缠，再说了，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既然人家说咱们不是京城人，那就不是好了。
她顺坡而下，神情自若地环住周诚的手臂，娇滴滴道，“初来北方还有些不大适应呢，天干气燥的，一点都不湿润。”
对尤恣意突然的撒娇，那小二是措手不及，傻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方才还无比端庄的女子嘟着嘴，揪着周诚的袖子：“相公，你看看人家的皮肤，都不好了，哼……”
“阿意乖，”仅仅呆愣了一瞬，周诚便反应过来故事设定有变，轻抚着尤恣意的手，通情达理道，“到了房间咱们就好好休息一下，乖，不气不气。”
这小二有些精明过了头，一双闪着光的眼睛就这么来回在几人身上打转，别的信息不重要，一听这几人是从江南来的，那更是眼睛冒了光，就差把“有油水可捞”刻在脸上了。
“嘤嘤嘤……”
尤恣意把头埋进周诚的胸口，哭得伤心，“人家本来就不想过来，是你非要叫我来的，这一路上跟着风餐露宿的，咱们家又不是什么大商贾，随从就这几个，你是不是不心疼我了！”
“当然不是，怎么会呢我的娇乖乖，”周诚蹙着眉，这位经商的江南大老爷在交易市场上惯会打交道，张口就来，可对小娇妻的抱怨也只有受着的份，“还不是这边好东西多么，我想带你看看不一样的，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尽管骂我好了。”
“阿乔，别在一边傻愣着了，”注意到身边的段乔还没动静，怕她是没从茫然中缓过神来，周诚心头一紧，“在旁边杵着跟个木头一样，你家夫人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
“对不起老爷。”
段乔倒是没觉得设定茫然，只是即使和尤姐姐相处时间不算短，每次也还会惊讶于她这么快的落泪技术，听了周诚的话，她略低垂着头，假作失落的样子，“是阿乔的错。”
她转而上前催促引路的小二道，“我家夫人和老爷是江南那边经商的，早听闻北边边州城的旧市集能见到不少胡人，甘州城离边州城又比较近，便想着走这条道路来碰碰运气见见不同的市面，而且不论是甘州城还是边州城，身处北边，自然不常见我们南边的好物件，这回我们可是带了不少宝贝来，诚意十足，”
她右手一翻，轻轻点点小二的胸口，“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好不容易有个歇脚的地方，劳烦小哥快些，莫要耽误老爷夫人呀。”
“原来是江南来的贵人，”看着眼前漂亮姑娘塞进来的碎银，小二眼睛一亮，“那哪能耽误得了，我这就去收拾屋子！”
“慢着，”
陈武皱着眉，握着铁剑大步上前，“我和你一起。”
“这位是……”
看到他杀气腾腾的模样，小二有些怕，又去看向周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眼前这位老爷方才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悦。
不过现在是一点看不出来，都进腊月了，怎么这老爷笑得跟立春了一样？
周诚眉目弯起，唇角上扬，笑得叫一个和颜悦色，“怎么会。”
“小哥别慌，我与夫君两地经商，常年分别彼此见不到面，也没办法相互帮衬，这是我夫君专门找的护卫，不用担心，”尤恣意笑得甜美，竭力眯着眼，“他心情好的时候呀，不伤人。”
“心、心情好？”小二反复打量着面前这位爷和他身上的大刀，打着哆嗦道，“那现在算是心情好还是不好啊？”
尤恣意轻轻倚着周诚，“你直接问他呀，他很诚实哒。”
陈武闻言点点头，表情严肃：“我没生气。”
小二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那劳烦这位大哥跟我一起去看看屋子——”
走出几步，见身后人没跟着，他大着胆子凑近了些，“大哥，真没生气对吧？”
陈武言简意赅：“没。”
“那我再麻烦大哥一下……你身边那个姑娘，婚配没啊？”
“虽然他心情不错，但我心情不是很好，这么晚了还住不了店。”
周诚在一旁轻轻地打开一把折扇，“有些不通风，我扇扇。”
“怪我这破嘴，只顾着说话不顾着干活，我这就给您收拾两间干净屋子！大哥您跟上来啊！”
小二脚下生风，一溜烟地冲了出去。
陈武罕见地没有紧紧跟上去，怔住好一阵子才匆匆抬起了脚。
确认那小二不会再返回，尤恣意立即松开了周诚。
周诚一边依旧淡淡地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一边压下嗓音道，“这种闹市里营生的人，个个都跟猴精一样，千万小心。”
段乔垂眸：“我明白。”
周诚垂眸盯着她，“千万注意安全。”
“两位贵人，”等了不久，小二擦着汗小跑着回到几人跟前，“两间房已经给您收拾好了，只是实在没有紧挨着的屋子了，隔了两个房间，还请您见谅。”
“几位收拾好东西，还可以先去甘州城这边市集逛逛，现在刚入夜，各家各户灯才刚刚亮起，热闹得很！”
夜市……
尤恣意抬眸与周诚对视：甘州城与边州城挨得这么近，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和旧市集的线索。
“不知您二位怎么住呀？我看您箱子不少，可以寄存到我们这，走的时候再拿。”
小二记挂着这些大富大贵之人的钱财，一边看着眼色一边使着小心思。
他可摸清楚了，这几人上来的时候楼下也没留看车的，对自己的金银财宝这么不上心，那就别怪他偷摸顺点走了……
“我——”
周诚刚要开口，吱呀——
一个头戴斗笠，面戴薄纱的男子从客房中走了出来，淡淡瞥了他们四人一眼，便急匆匆地走了过去。
尤恣意直觉这人不对劲，目光一直盯着此人直到他消失在走廊尽头：“这店里是什么人都有啊，捂得这么严实。”
“嘶……”
店小二挠挠头。
“这样吧小哥，你事情多我也不多耽误你，”尤恣意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她笑得温柔，“劳烦帮忙运下行囊，我带着姑娘，他带着小子，一人一间房。”
陈武闻言瞪大了眼睛：“不——”
“好。”
周诚轻轻拦住了陈武。
“啊？”
不只是陈武，就连店小二也十分疑惑，“您和您夫君不住一间啊，我可给您留了个一间一张床的和一间两张床的。”
两个弱女子在一间房，岂不是更容易下手了？
“啊这样啊……”
尤恣意噘着嘴，“这……”
“还是一人一间吧。”
“啊？”
“小别胜新婚，”葱白的指尖轻轻戳着店小二的额头，尤恣意笑盈盈地看着他，“你不懂，这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
店小二挠挠头。
“再说了，”尤恣意一把拉过段乔，和她亲昵地挽着手，“我和我家丫头情同姐妹，自小就是一起长大，睡一张床又怎么了，走，下楼搬行李！”
她特意凑到店小二跟前小声说，“多往我房间搬些，我夫君木头脑袋，不靠谱。”
店小二心跳如雷：这家人看起来是夫人主事……莫不是今天走大运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摸着后脖颈，跟在后面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一行四人。
护卫一声不吭地上下搬着行李，夫人挽着丫鬟甜甜蜜蜜，其间丫鬟时不时就悄悄回眸，红着脸瞧瞧护卫，老爷倒是走在四个人最后，偶尔抬一下手扶住丫鬟，再帮下护卫，倒是和夫人很少交流……
这什么关系啊？
大户人家都这样？
“多谢小哥，不多打扰你了，忙去吧。”
放下最后一个木箱，陈武接过擦着汗，确认门外无人后才开口抱怨道：“这里面装的什么，这么沉。”
“这箱是书本或者石头，我在最上面盖了两层银两，另外几箱是瓷器玉料，”周诚解释道，“满货的箱子不会轻的，做戏要做全套……方才来时就觉得你有话要问，现在安全了，问吧。”
心思被周诚拆穿，陈武神色稍有些不自然：“我就是想问……这趟干完，能有不少钱吧？”
“有钱，够你爹娘换好几身新衣裳，够吃好几年。”
周诚笑，“你若能立功，在军中职位也会高。”
“真的！”
陈武眼睛闪着光。
“真的，”周诚点点头，“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要逢人再说自己家一直是军户了，万一查出来了，你爹娘怎么解释？假冒士兵？”
陈武捏紧手帕：“抱歉……我就是……”
陈武抿唇不言。
“这事如果被拆穿，我和我爹娘会有事吗？”
“没关系，这谎话我就跟赵槿安说过，”尤恣意安慰道，“他也不是个善茬，谁知道嘴里几句真话，我骗骗他也没什么，至于之前的，既然你跟着我们执行任务，那就当是为了任务编的好了。”
“……多谢。”
“没关系的陈大哥，”段乔蹙着眉，担忧地盯着他深陷手掌心的指甲，“我们都明白的，在学院大家就都是同窗好友，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嗯。”
眼睫掩盖住了意味不明的眸色，陈武没有过多在段乔身边停留，径直就往里走去。
“陈大哥……”
盯着陈武抛下的手帕，段乔神色有些受伤。
“先去一起清点东西吧。”周诚在一旁看着，待陈武离开后才默默走到段乔身边，蹲下轻轻捡起手帕，仔细叠了起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