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很好了（0413）
“这点确实，”一切水落石出之后，王夫人反而松弛了下来，点点头承认，“我的眼光一直都不大行，我的判断也不大对。”
尤恣意看着曾宇还在忙前忙后，奇怪道：“底下不是没人了吗，怎么不让曾宇歇一歇？”
“没人了就结束了？”
赵槿安歪着脑袋打趣，“你是真的缺钱，还是就是为了诓骗我进学院才编出来的缺钱？”
“我有那闲工夫编这些？你——”
额头被弹了一下，尤恣意不满地抬手挡住，“你做什么？”
“你这人怎么聪明一回糊涂一回的，”赵槿安拉住她的胳膊，弯下身子与她对视，“咱们所有人都上来了，底下的那些钱怎么处理，放下边不管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经费不应该这么糟践吧。”
尤恣意这才想起来，方才太急，她只想着洞下空气稀薄又不是大家的主场，太过危险，先上来再说，没想到这一忙起来就忘记那几箱金银了，“……这回你倒是细心。”
“怎么，在心里给你的未婚夫加分了？”
尤恣意瞬间收回笑容：“那倒不至于。”
“行，”
赵槿安挑挑眉，“我再努努力。”
他看着那些被王宁带来的仆从，“都别闲着了，王宁怎么说都是花了雇你们来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白挣了这些银子，也不能白白浪费这一遭不是？”
陈武憋着笑在一旁帮腔：“手脚麻利些，将这些箱子都送上去，也算是个罪证！”
从下洞到现在早过了一夜时间，待这些仆从信使悉数干完，外面的天都已经大亮了，光线透过破庙的木门缝隙洒下，正投在尤恣意身上。
精神高度紧张地绷了一天，眼下有人帮忙，王单他们也再掀不出任何波澜，她终于是在赵槿安的半哄半劝中闭上了眼，靠在一旁的柱子边小憩。
顺着光线的勾勒，赵槿安出神地看着她的睡颜：苍白的唇，还有略显乌青疲惫的眼窝，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竟是觉得整个人脸又小了一圈，眼窝凹陷，疲态十分严重，还有这本就可以一只手环住的胳膊……
他不说话，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尤恣意看了许久，渐渐皱起了眉头。
“差不多了，底下的东西能拿的都拿上来了，属于咱们的咱们拉走，剩下的交给知州料理就好。”陈武清点完箱子走了过来。
尤恣意也在此时醒了过来，赵槿安立即一言不发地缓缓转移了视线，仿佛刚才盯着尤恣意看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好，等这件事结束就可以回客栈了。”
“这件事结束？”
陈武不解，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后续的事情等待知州的审判即可，与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赵槿安看着知州：“不知大人要如何处理此事？”
“这……”
知州不敢肯定，打着鼓试探道，“小王爷都发话了，自然是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赵槿安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眯起眼睛：“那该怎么来呢？”
“肯定是要查明真相，给这些受骗之人一个交代，给行骗者严厉的处罚才是。”
尤恣意皱眉：“然后呢？”
“然后？”
知州不明所以，难道这是要让他徇私枉法？
“您还想让我做什么？尽管提，下官必定——”
周诚笑道：“你刚刚不是听明白了吗，怎么现在又糊涂了？”
陈武拧起了眉头，“你们甘州的官是怎么选的？”
知州快要哭出来了：“还请小王爷明示。”
看着尤恣意略微不满的样子，赵槿安明白了七八分，道，“这无神尊明明就是假的，还留着它做什么，给下一个人可乘之机？”
知州恍然大悟：“确实，留在这里只会蛊惑人心，还是得趁早拆了！都怪本官，一心只想着人了，连这些明显的东西都忽略了，还得是小王爷！”
“是吗？”
赵槿安忽然笑了出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你说是我比你心细呢，还是因为甘州和边州离得太近，你忘记了是在哪了啊？”
这话乍一听好像和这件事没什么太大关系，可知州却瞬间变了脸色。
“下、下官不敢，只是一时昏了头，现在断不会这样了。”
“我希望知州大人真的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只是忘记了。”
赵槿安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起来这些日子我能在甘州待这么久，也算颇有缘分，既然遇见这事了就没有做一半甩手就走的道理，我也不急着离开，等你们把这些信徒都审完以后，把结果告诉我以后，我再走。”
“……是，下官遵命。”
陶宛青在一旁看着不发一言的王夫人，内心五味杂陈。
周诚看了看她，“不知道大人会怎么处置王夫人和王单？”
拿不准周诚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但既然能和赵槿安待在一起，必然非富即贵，知州只得压制住内心的不快，毕恭毕敬道，“自然是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知州边说边察言观色，顺着周诚的目光看过去，他一眼就瞧出来了站在那边的姑娘脸上写着的无奈与痛心，瞬间就懂了，立刻转了语气笑道，“不过既然王夫人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下官一定会与诸位的想法一样，从轻发落。”
“谁和你说的这句话，”没想到赵槿安根本不理这茬，冷冷地说道，“怎么就从轻发落了？”
周诚也严肃了起来：“你从何得知她真的是情有可原？”
知州：“我……”
尤恣意看着知州：“方才她确实是这么说的，但也只是一面之词，没有人证物证，总不能凭借着讲故事就把案子破了吧？”
拍马屁又没拍对地方，知州懊恼道：“是下官疏忽了。”
“你不是心疼她？”
赵槿安对尤恣意的态度感到好奇，“方才我见你可是有愧疚在的，怎么现在如此决绝？”
尤恣意摇摇头：“我是有心疼，但我不是个只有善良别的都不长的古板性子。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不能成为掩盖她一切行动的蒙布。”
赵槿安瞧着她笑：“那你的解决办法是？”
“该是什么就是什么，那神使之下是何人，就让他以真面目示人，无神尊是怎么回事，就把来龙去脉理清楚公之于众，给所有人都泼一盆冷水清醒一下，把银钱都还回去，该坐牢的坐牢，该报官的报官，该自省的自省，总之不能当做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听了她的话，赵槿安略一挑眉。
尤恣意：“你有不同意见？”
“没有，怎么会，”赵槿安摇头鼓起掌来，“我觉得未婚妻说得不错，就该是这样。”
“但咱们大家可都只是学院的学生，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决定这件事的走向？”
他边说边笑看知州，“总得让知州大人做评断。”
这下知州总算听明白了些，点头如捣蒜：“下官明白，这件事能被查出来只是因为几名学子一时兴起误打误撞，与在场诸位没有一点关系！下官绝不会吐露半点！”
见他作出此般承诺，周诚没有继续配合赵槿安和尤恣意追问下去，徐徐点头，“若大人真就是如您说出的那刚正不阿的话一般，是个心系甘州百姓的清白之官，吾辈自然佩服敬仰。”
从出了洞口到现在，赵槿安一直在关注着身侧的尤恣意，见知州答应了后续追查便不再继续逗留：“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多叨扰了。”
知州心中长舒一口气，语气变得轻松起来：“下官恭送——”
“曾宇，”扶着尤恣意的身子推她上了马车，赵槿安没有急着跟上，而是转头对着曾宇道，“辛苦你些，留下来帮助知州，尽快把事情调查清楚。”
“遵命！”
赵槿安看着知州笑：“不用感谢我，都是知州和大家应得的。”
知州看看曾宇，再看看赵槿安，挤出了一抹笑，咬牙道：“还真是多谢小王爷关心了。”
“谢谢。”
尤恣意被赵槿安半强迫地坐在马车上，听到忽然传来的王夫人的声音，还是掀开了帘子，“你说什么？”
“谢谢，”
王夫人笑，“整个事情就像梦一样，终于梦醒解脱了，今晚估计能睡个好觉了，就是不知道王宁会不会来向我索命。”
看着轻松不少的王夫人，尤恣意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情一定会有一个公正的判决的。”
“公道是什么呢？”
王夫人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尤恣意还没回过神，她便重回往日和善温柔的样子，“若是真的要审理此案，说不定那日还得要你们出堂作证呢。”
尤恣意看着她半晌：“好。”
“多谢，破解神明，救大家于水火，之前那些话不是刻意针对你，只是感叹世事不公罢了，想找个人去发泄。”
“看得出来，”
赵槿安交代完一切也上了马车，这一上车就立刻坐到了尤恣意身边，半揽着她，“不然我就不会只是口头上的警告这么简单了。”
“看得出来，那些信徒神使被你们俩打得不轻。”
“就像你之前说的，我们是谁对你并不重要，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同样的，你是谁对我们而言也不是特别重要。”
赵槿安语气不再如洞下那般激烈，“别以为你的那些话伤我们很深，能过来查这件事，我们就很善良了。”
“如此便是最好了。”
赵槿安说完，正要放下帘子，忽然想起来什么，看看尤恣意又看看王夫人，“既然我们对彼此都不重要，仅仅是生命中匆匆一瞥的关系，那我有些话你也就不要放在心上，都是因为怕你伤害我夫人才想要乱你心神而说出来的。”
他的目光在尤恣意身上停留了许久：“我说你报复错了人，说你为什么不在当初就进行反抗，但谁又能确信，自己的每一步都是对的呢？”
王夫人低头笑笑，掩饰眼圈的一抹红：“是啊。”
“所以，”赵槿安目光沉沉地盯着尤恣意，“不要总是怪以前的自己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你已经很努力了，可能当时的我们真的已经做到自己能力范围里的最好了。”
尤恣意久久不能回神
——这话赵槿安好像没有对着王夫人一个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