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是晚上十点,我是你们熟悉的老朋友星阳,每晚十点星阳都会在《温夜》给大家讲故事,但是今天是一期特别节目,今天我们节目以直播的方式跟大家见面,大家收听节目的同时可以拨打我们电话,今日由你来分享你的生活,我来治愈你的心。”
男声低沉温润的嗓音宛若被天使吻过一般,宛如浮毛轻抚心间般舒适,一字一句足以渗透内心温暖心扉,让人在一天工作的疲惫后感受来自声音的魅力。
“现在让我们接听第一位听众的电话。”
说完,演播厅的助理就连线第一个来电,电话接听他声音还是那般悦耳,十分娴熟的亲切问候。
“晚上好,我是星阳。”
电话一边沉默半晌,随后传来一个女人的沉重呼吸声,女人的声音很轻很柔,语气中带有一些哽咽,“你好,星阳。”
只是这简单的四个字,但男人的手一瞬握紧,透亮的眸光骤然一沉,眉眼挂上一丝伤感,就连神情都呆滞住。
他所有的从容都被一句话打破。
一刹那,电话两头陷入沉默。
外面的编辑敲了敲窗户提醒男人,男人忽然才抽回思绪,眼中染上一抹红色,缓缓低下头,失声笑了起来,努力平复哽咽的声音,甚至都忘了话术,直接问,
“今天你想跟我们分享什么样的故事呢?”
顾今抿着嘴,露出一个浅笑。
她知道他听出自己的声音了!
她仰着头,吸了吸鼻子说,
“曾经,因为我父亲的过错,破坏一个幸福的家庭,给这个家庭里的男孩造成一辈子的阴影,我不知道要怎样去弥补父亲的过错,所以我就去跟男孩做了朋友,可是因为这其中关系,我们最后还是做不成朋友,后面还和他分开再也没有见过面。”
顾今站在桥上,夜色并未笼罩繁华的城市,冷咧的风吹散她的头发,她紧了紧大衣,咬着嘴唇就沾到嘴角泪水,一刹那嘴里一股咸。
她咽了咽口水,把那句尘封在心里很久的话,磕磕绊绊的说了出来,
“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么多年,他到底有没有可能会原谅我?”
男人听完,不停的眨着眼睛,一汪泪水在眼中来回打转,曾经的那些回忆疯狂涌入脑海中,他长舒一口气,才让自己语气能顺畅的说出来,
“我想,他早就原谅你了”
通完电话,顾今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心情既是紧张又是激动,此刻脑海中已经开始幻想见面那一刻,自己心中有千言万语想与他说,她想他们再次见面应该会是美好的,当时他们那般要好,那些美好回忆霎时在脑海涌现,顾今回家的路上一直忍不住嘴角上扬。
第二日晚上七点,青栀咖啡店,复古的装修,伴随一首老歌,缓缓在耳边响起,顾今一时难以抑制情绪。
她和岑津七年未见,尽管这么多年,她一直有向苏敏打探他的情况,可是这一次是真正的碰面,她如今情绪七上八下。
刚坐下她又站起来去洗手间整理着自己的仪容。
七年后,她不再是曾经那个稚嫩的小姑娘,曾经圆润的小脸已经长成鹅蛋脸,眼睛还是如从前那般清澈,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留着一头卷发,美丽明媚。
她还穿上前几天新买的白色裙子,外面穿着一件棕色毛呢大衣。
这场见面在她的脑海中上演无数次,这一次终于成为现实。
整理好妆容和服装后,顾今走了出来,正抬眼就看到一个男人刚推门而入。
男人穿着一身休闲的衣服,身材清瘦,发型也经过打理,肤色白皙,一眼看去便能注意到他。
“岑…津!”顾今吞吞吐吐的喊了一声。
这一声相隔七年之久。
听到声音后,岑津也看了过来,岑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如从前那般冷淡。
两人同时坐下。
沉默片刻,两人纷纷开口,
“好久不见……”
两道声音交错,却意外同声。
顾今露出一个笑容,强装淡定道,
“你要喝点什么?”
“一杯美式。”
顾今点了点头,唤了服务员点餐,点完后两人又陷入沉默。
顾今偷偷抬眼看向岑津,相比从前,如今的他要精致许多,他的五官原本就端正,鼻梁高挺,眉眼深邃,浑身散发一股成熟稳重的感觉,可是让她惊讶的是他并没有戴助听器。
“岑津,你的耳朵康复了吗?”顾今小心的询问着。
岑津闻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耳朵,随即点头,
“是的。”
“那真是太好了,看到你越来越好,就好。”顾今眼眶一瞬泛红,语气有点哽咽。
听到这句话,岑津眼中是一闪而过的落寂。她对他从来只是赎罪是弥补吗?
“嗯。”岑津声音低沉些许。“你这么些年过得怎么样?”
终于见他提问,顾今点了点脑袋,
“还挺好的。”
想着顾今又转移话题问着,一如从前那般相熟口吻道,“你看你现在都是有名的配音演员,我就说当时我看好你,真为你——”
顾今话还未说完,一阵铃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岑津低头看向兜里的手机。
顾今也随之看了过去,只见岑津拿起手机却并没有接听。
“你还有工作没忙完吗?”顾今继而询问。
岑津关掉手机,摇了摇头。
“那你明天有——”
顾今话还没说完,就被远处的一声呼唤给打断。
“岑津!”
两人同时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裙子的女人走了过来,女人戴着一个黑色的帽子,远远看去并未看清样貌。
顾今慢慢将视线移向岑津,他目光有些闪躲,缓缓站起身。
此时女人已经上前,顾今也跟着起身,随后就见女人自然挽着岑津的手,她抬起头,顾今这才看清她的样貌,女人长得很漂亮,皮肤细腻,显露笑颜,看上去十分随和。
“我刚去你工作室才听她们说你来见朋友,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我就只好自己过来。”女人温柔的声音解释着自己突然来此的目的。
顾今脸色渐渐黑了下来,心中骤然泛起一阵苦涩失落。
“你好,我是岑津的女朋友,我叫陆霜,听说你是岑津的高中同学,很高兴认识你。”女人大方伸出手,朝着顾今笑着。
顾今迟疑片刻,面对她的从容大方,顾今倒是显得无比拘束与局促。
她甚至不敢多看岑津一眼,也不知道他此时是什么样的神情。
半晌后,顾今伸出手与她轻轻握了片刻。
随即女人又接着说道,“你们应该很多年没见,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
话落,女人踮起脚尖凑在岑津耳边说了几句,随后在他脸颊上甜蜜一吻,便与顾今笑了笑走到一旁的位置坐下,背对着二人。
而此刻顾今石化在原地,女朋友?亲吻?
岑津深吸一口气,眼神闪躲,半晌才敢抬眼看向顾今,而此时的顾今脸色很难看,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两人就这样站在也没有说话。
顾今从方才的情绪中缓了过来,释怀的一笑,语气不似方才那般轻松,“你谈恋爱了?”
岑津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
“你呢?”
“一样。”
闻言,岑津也点着头,“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顾今飞快的回答。
正是两人又陷入尴尬的时候,顾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顾今低头撇了一眼手机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她想都没想当着岑津的面接了起来,“喂,我刚跟老同学叙旧,你不用来接我,我等会就回家了。”
岑津眸光一惊,轻轻握住拳头,稳住往后一颤的身体。
“好的,拜拜。”
顾今挂完电话,就笑着说,“岑津,不好意思,我男朋友催我回去,今天能跟你重逢很开心,知道你现在过得这么好我也很开心,那就下次有空再约,天色也挺晚我就先回去,你女朋友还在等你呢。”
说话间,顾今看向远处一直等着的女人,在他们交谈这一会,女人始终尊重两人,没有回头看一眼,想来是岑津给她很足的安全感。
岑津轻咳几声,声音低沉道,“那你路上小心。”
顾今点了点头便匆忙离开咖啡厅,随后拦下一辆的士便上车,车子开动的那一刻,她隐忍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她咬着嘴唇压低哭声,伸手不停擦着眼泪。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到底在想什么?七年的惦记在这一刻都得到释怀,他的生活过得很好,那她也很安心,可是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宛若万千银针刺入般难受。
想象与现实相差太大,她以为他们还是从前那般,可是早就物是人非。
七年过去,他们都变了,不仅是容貌。也许她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同一路人,是她闯进他的世界,看见他的不堪试图去拯救他,可是她的冒失却影响他的生活。
果然这七年间,没有她,他会过得很好。
她的出现只会唤起他那些不好的回忆。
可是那些不好的回忆对她而言却是此生难忘。
十年前。
一场大病初醒后,顾今永远失去他的爸爸,也背上挥之不去“罪责”的重担。
出殡当天,顾今难忍情绪独自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哭了很久。
直到眼泪哭干,整个人软弱无力,呼吸不过来才停下。
她吸了吸鼻涕,双手掩面,正打算开门,突然门外响起说话声。
“你说这顾策算是杀人犯吧!”
听到爸爸的名字,顾今开门的动作停下,呼吸一停。
“唉,虽然说他人也死了,但是他酒后驾驶,又是大半夜,怎么会不出车祸,被撞的那两个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好好的就被他害死了。”
“我听说车上还有个小孩,被他爸保护着才没死,真是可怜,而且那男人妻子已经到预产期,听到这个消息,小孩早产也死了,你说这不是害了人家一家四口,不知道那个车祸小孩有没有残疾,唉,真是可怜。”
“真不敢想,这个顾策真是该死,不过他们家有钱,听说赔了几百万吧?”
“这我就不知道,赔钱有什么用,剩下孤儿寡母多可怜。”
听到这些消息,顾今握紧拳头,浑身紧绷,泪水一瞬浸满眼眶,她紧紧握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自从她醒来,就在不停接受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和那些刺耳的话。
两个女人长叹一声,正准备出去。
“等等!”顾今推开门,叫住二人。
——
半月后,仁爱医院。
踏进医院大门的那一刻,顾今心里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那对母子,她心中难受,听说那个男生与她同龄,一场意外让他们都失去爸爸,而意外的始作俑者却是自己的父亲,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坠入无尽的深渊,四周阴冷潮湿。
她还穿着初唐的校服,扎着两个小辫子,本来身板就瘦小,手中提着一个水果篮,还抱着一大束花,往医院一站,显得格外扎眼。
不等片刻,电梯一来后面的人陆陆续续上了电梯,她几乎是被人群挤着走上去的。
因为个子瘦小,她就被挤在角落里,身前高大的男人背对他,不断因为前面人的拥挤而向后靠,顾今无可奈何,只好紧贴着电梯内壁上,还小心翼翼的护着花。
眼看电梯停了,又上了不少人,身前的男人不停后退,似乎并未注意她,眼看男人就要整个身体都贴上来,顾今的花被压扁,她心下糟糕,只好开始踮起脚,苦着脸望着眼前的男人不知如何开口。
顾今正要面露苦色,眼前一只正义的越过她的眼前,撑在男人后背上。
顾今扭头看向一旁,那只正义的手主人留着一头许久为打理的头发,脸上贴着一块正方形的纱布,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琥珀色的眼瞳散发幽幽光泽,长发刚好遮住他半只眼睛,散发清冷的神秘感,皮肤白皙,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略有苍白,开口有些怨气道,
“没看见后面有个人吗?”
他说话声音有些大,惹的整个电梯的人看向后面。
可他一说完,顾今心间隐隐一动,抿着嘴唇,她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清透动人,富有穿透力,许是年纪不大,听起来还有些稚嫩。
那男人回头,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先是瞥了一眼身后的小不点顾今,又瞪向一旁同样高不到哪里去的小屁孩。
“她那么矮我确实没看到,倒是你,一个小屁孩这么大声跟长辈说话,你爸怎么教你的?”那男人明显认为他大声质问让他丢了颜面。
顾今一瞬害怕的低下头,脸颊顿如火烧,她偷偷瞄了一眼那个少年,可少年似是并没听见他的话,若无其事的站在原地。
可原本还有说话声的电梯一下都安静下来。
少年没有回复,男人更加气愤,又怼道,
“你是聋子吗?听不见我的话?”
男孩依然没有理会他,顾今不忍又偷瞄了他一眼,他正一脸淡漠,完全就是无视男人的一字一句。
顾今咽了咽口水,她还没见这么拽的人。
若不是那男人楼层到了,怕是他真正动手揍那高冷的少年。
见男人下电梯,顾今才将心沉下去,此时电梯也没有多少人,顾今小声的对少年说了一句,“刚才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