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等候巴尼电话
报社张经理办公室。
柳如丝虽然是一个“弱女子”，可她手里攥着一把勃朗宁。
明面上这是威胁。
可是她炙热的救国之心，深深感染了面前的三个大男人。
故而，他们在柳如丝的“请求”之下，甘愿陪她守着屋内的电话。
说也奇怪，平时偶尔还有顾客打来电话，询问是否能够加塞发布寻人启事。
可今天，座机竟然一次都没有响铃。
反而是有几个电话打了出去，倒是主编主动打给报社员工的。
叮嘱和要求他们务必加班加点，把关于一个漂亮外国女人到中国寻夫的凄情戏润色好，并登在头版头条上，立刻印刷发布。
而这个戏中外国女人的名字竟叫琳达，看得懂的自然就明白，外行的只能看个热闹了。
三男一女，就这样无聊地坐在办公室内，该聊的已经聊得差不多，只好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实在无趣。
别的话也不敢多问，问多了就是不懂规矩，柳如丝不再给好脸子看。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发表着自己的看法，确切地说应该是“牢骚”。
但是这个牢骚很专业，也很有建设性，柳如丝却喜欢听，也愿意耐心听下去。
“报纸都发到小贩手里去了，但是要等到人人能看到寻人启事，起码要等到天黑以后，大家都很休闲的时候才能看到。”
主编坐在椅子上，望望室外即将落山的太阳，再望向一脸心神不宁的柳如丝说道。
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算是向众人的歉意，柳如丝抬起手腕再次看了下腕表的时间，开着沙哑的音腔一字一句地向主编说道：“那就等到天黑。这里的所有人都得等到天黑。还请多多包涵。”
接着就是向众人鞠躬。
主编不再说话，张经理则指着桌子上的新出报纸，插话质疑道：“要是……要是巴尼没有看到这份报纸该怎么办？或者说他就没有看报纸的习惯呢？”
柳如丝扭头望向张经理，并没有回答他的质疑，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确实有这样的情况，谁也不敢保证人人都对看报纸有那么的爱好和兴趣。
柳如丝与巴尼没有交往过，唯一一次的见面，还是在水根的车子逃亡码头时，二人有过短暂的目光交流。
不过，张经理的话倒是提醒了她的注意，行动前，曾听杨崇古提起过，巴尼在中国待过一段时间。
嗯，好像四五年，且是中国话很溜的德国记者。
对了，一个记者怎能对报纸不感兴趣呢？
想到这里，柳如丝身上的疲惫陡然消失殆尽，似乎谁给她打了一支兴奋剂，顿时能量满满。
“报纸这东西，今天不看，明天就过时了，更不会有人看的。”
张经理越说越泄气，近乎埋怨了。
一旁的助理小穆也插话说道：“即使巴尼看到了，他不给你打电话，你又该怎么办呢？”
小穆的质疑很有水平，刚起了信心的柳如丝，又陷入了焦虑之中。
对呀，如果巴尼看到了妻子的照片而无动于衷，不打这里的电话，该怎么办呢？
柳如丝又陷入了苦苦的思考之中，最终她还是否定了小穆的设想。
一个将妻子的照片随身携带在身上的男人，必定是深爱她的丈夫。
巴尼背井离乡来到中国，必定很思念琳达。
如今皮夹和照片都丢了，肯定会失落和悔恨，见到报纸上的“妻子”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最后的结论：巴尼一定会向这里打电话。
柳如丝的脸上重新泛起了微笑，是自信满满的笑容。
众人再次把目光聚焦在柳如丝的脸上，见她久违的笑容，都摸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会的。凭着我的直觉，只要巴尼看到这份报纸，他一定会打电话来的。”
柳如丝若有所思地对众人讲，不对，应该是十分肯定地宣布。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能够说服眼前的美丽女人，但鉴于威胁和出于抗日的热情也只好选择相信柳如丝的判断。
“……因为，我相信当巴尼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爱人。所以，我选择相信只要他看到妻子的照片，一定会选择和我联系的。”
柳如丝继续鼓励着大家不要泄气，让他们再支持她一下，就算是为国抗战出一份力。
“那好吧，我们就再等等？！。”
众人悠悠地说道。
柳如丝再次感激地点了点头。
众人的质疑总算过去了，剩下的就是漫漫地等待和煎熬。
……
与此同时。
巴尼站在他秘密下榻的酒店--米高梅的吧台前百无聊赖。
他掏出身上所有的零钱掷在吧台上，嘟囔着服务生将好酒全部拿来供他享用。
日本人的冷血和威胁，杨崇古等人的舍死救国让巴尼的心态渐渐发生了逆转。
他在喝着闷酒，不知道哪一天，他就会被日本人出卖或者说是被暗杀而死。
远在家乡德国的妻子琳达在等着他平安归国，但是他现在却被日本人给控制了起来，失去了人身自由。
每每想到此处，巴尼就非常后悔相信陈默群的鬼话来到中国，替日本人卖命。
他痛楚着，大口大口地喝着洋酒，内心的忧伤此时却没有倾泻的对象。
身边的孙翻译官见巴尼喝得烂醉，担心他会坏了陈默群的计划，上前抢过巴尼手上的洋酒，摆在服务生面前，“你喝掉它。”
服务生白了孙翻译官一眼，并不理睬，仍忙着手上的活儿，我行我素，似乎像这种无理的要求司空见惯，不是什么新鲜事。
孙翻译官感受到了侮辱，突然掏出枪顶在服务生的脑门上，眼睛瞪得能吃人。
服务生被吓坏了，惊恐地拿起巴尼的酒瓶小喝了一口，意欲放下。
“再喝，不喝酒打死你！”
孙翻译官继续威胁道。
服务生无奈之下，只好痛苦地把余下的洋酒喝完，接着俯下身体一阵呕吐。
巴尼愤怒地看向孙翻译官，乌拉乌拉地说着德语，表达心中的不满和抗议。
然而，孙翻译官并不理睬他，只要巴尼暂时人身安全，才是他目前唯一的任务。
此时，围在巴尼身边的另一个日本便衣正埋头浏览今天新出的报纸，津津有味。
巴尼随眼一瞥，瞧见了报纸上的寻人启事，印在报纸显着位置上面的照片正是自己的妻子琳达。
他既感到惊讶又感到兴奋，“给我！”巴尼粗鲁地一把抢过报纸，低头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
我的琳达。
巴尼醉眼朦胧地呆痴着，内心默默地唤道。
……
“叮铃铃……叮铃铃……”
正在等候电话的柳如丝，突然被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给打断了思绪。
她阴郁的眼眸转眼间露出一丝欣喜的亮光，急忙走到座机边，伸出手欲将电话拿起，随即她却犹豫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平整了一下心绪，让自己尽量放松下来，保持着心平气和的状态。
“我不想拖累你们，你们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柳如丝扭头对主编等人说道，“我只想一个人接听电话，你们赶快出去。”
众人迟疑着，面面相觑。
“出去，快出去呀！”
柳如丝焦急地催促道。
众人只好鱼贯而出，办公室内仅留下柳如丝一人在里面接听电话。
“……喂，是巴尼先生吗？”
柳如丝拾起电话，听到对面传来一个外国男子醉酒的声音，确认道，“对，是我。”
巴尼是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才打这个电话的，在电话里，他反复确认报纸上的照片是从哪里得来的，是不是真实的。
“琳达的照片就在我的手上。”
柳如丝也反复肯定地说，照片是她在经过一处街巷路面上捡到的。
而那个地方，正好是巴尼及杨崇古等人经过的街巷。
这让巴尼终于安心下来。
巴尼急迫地说道：“你在哪里？我来取。”
柳如丝拒绝了巴尼的要求，说道：“不行，你在哪里？我给你送过去。”
巴尼酒喝得很多，打着饱嗝说道：“好吧，我住在米高梅俱乐部客房，你来吧。”
“好，我现在就过去，到了以后，我自称是打琳达电话的那个人。”
随后，柳如丝向巴尼交代着见面的暗号，以及问了巴尼的房间号码。
米高梅俱乐部客房，巴尼居住的贵宾室内。
放下电话后，巴尼继续喝着洋酒解闷，以此来消解心中的愤恨和寂寞。
俱乐部的周围全是站满岗哨的日本宪兵，很明显他们是来保护巴尼的，更确切地说是软禁控制巴尼的岗哨。
此时巴尼的心中在犹豫着，是否把即将前来的柳如丝举报给日本人，以继续换取日本人对他的信任。
但就在此时，巴尼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保护他安全的日本宪兵此时却都悄悄地撤离了。
显然巴尼卧室内的电话被监听了，作为一个资深的密码情报专家，或者说是老特工，能轻而易举地判断出日本人的企图和想法。
他心里明白，此时自己就是一个诱饵，是吸引山城特工前来送死的一个筹码。
这让刚刚有点想法的巴尼再次陷入被出卖和交易的痛苦之中。
日本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居然利用他来绞杀中国人。
心中再次充满愤愤不平，巴尼暗暗地诅咒着日本人的卑劣和无耻。
但，面对强大的日本人，此时的他又能如何呢？
如果日本人想，他随时就是一个牺牲品，是刀俎上的一块鱼肉而已。
巴尼的心中在飞速地判断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他深感不妙，但只能待在房间里，静观事变。
……
陈默群此时正坐在轿车上，静等着手下把各方面搜集来的情报，然后汇总和汇报。
一个便衣匆匆来到身边，向陈默群汇报道：“主任，那个柳如丝此时已经和巴尼联系上了，正在来米高梅俱乐部的路上。”
陈默群听了很兴奋，侧脸向那个汇报消息的便衣回道：“很好，继续盯紧她。”
便衣并没有立即离开，迟疑了一下，向陈默群提醒道：“主人，是否要把这个消息通告给宪兵司令部的人？”
刚刚才起了高兴劲的陈默群瞬间变了脸，转而怒向便衣问道：“哦，你说什么……？”
觉察到陈默群的神色不对头，汇报消息的便衣：“……”
陈默群也知道把手下吓得半死，继而温和地问道：“那我是谁？”
汇报消息的便衣怯生地回道：“您是特工部副主任。”
陈默群继续笑问道：“那……那你相信我吗？”
汇报消息的便衣立马挺直腰板，响亮地答道：“非常相信。”
陈默群瞬间又变脸，提高声音呵斥道：“那就不要告诉宪兵队的人！”
“是！”
汇报消息的便衣立正之后，敬了个礼，急忙离去。
“如果把消息透露给宪兵司令部的人，他们就会说军统特工是他们抓的，然后会把抓来的人给弄死。接着宪兵司令部的人会说功劳和苦劳都是他们的，我们最后什么都会落不到。懂了吗？”
陈默群继续解释着自己的私心和忧虑，扭头向众便衣呵斥道。
众便衣齐口答道：“属下明白。”
随后，陈默群向大家挥了挥手，“该干嘛都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