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
和宿管阿姨施展了一下自己的祖传嘴甜技能后，戚烨霖第一次大摇大摆地进了女生宿舍，在收获了两个大号行李箱和一串地址之后便被无情地轰了出去。
虽然对他一肚子气，但方歆还是尽职尽责地交待了闺蜜的请求：“这些主要是青青的衣服和书，她说不太着急，走普通快递就可以的。”
听上去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戚烨霖不太懂这大小姐为什么不直接远程遥控他来做。而且，他刚刚匆匆一瞥，就发现楚银晴的床铺几乎被搬空了，所以便追问道：“她不在学校住了吗？”
方歆愣了一下。“咦？你不是知道的吗，她病了。”她边说着边就想明白了他究竟要问什么，所以顿了顿又补充道，“好像有点严重，得休养一个月左右。”
“这么严重吗！”戚烨霖着实被震惊了，然后就有点心虚。
刚刚，小病号从她那阴间作息中清醒了，很迟到地回了他那两条消息：“你还有心情烤肉？？”像是完全不懂他在这血雨腥风中闲庭信步是种什么操作。
戚烨霖便也笑着反问道：“楚小姐都有心情睡到下午14:00，我还不能烤肉啦？”
对方瞬间不服道：“哼，我生病了，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
她之前一直和他说是流感，前阵子打视频的时候他听着她的嗓子也没那么哑了，所以便口不择言道：“我看你病快好了，赶快调整作息，准备上学啦。”
虽然他的本意是有点想她了所以希望能在学校见到她，但貌似被理解为了鸡娃大家长，果然就惹得她不痛快。所以气冲冲地发来一条：“你根本都不知道我多难受！”之后，她就很有骨气地到现在都没搭理他。
刚刚戚烨霖还在心里笑她娇气，但现在看到方歆凝重的表情，他就想去负荆请罪了……
楚银晴留给方歆的是她家的地址，所以大概率人没在住院。戚烨霖和方歆分开之后便推着两个大行李箱走到了最近的校门口，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决定亲自当好这个快递员。
车行40分钟，又穿过了一条长长的银杏大道，那栋熟悉的大房子便浮现在眼前。上次是夜间匆匆一瞥没太看清，所以他今天才注意到，这栋房子和那些千篇一律的花园别墅不同，海派的味道很重，想来尹家的前辈们之前也算是c城出口贸易的奠基人，他便也理解了这栋欧式建筑背后的历史感。
鉴于有些人正在和他赌气等他哄，戚烨霖便打算出其不意地杀到她家给她个惊喜。但是此刻望着这冷酷的大铁门，他属实有种谈恋爱谈上头谈到智商都没了的挫败感，只能一边尝试按了一下门铃，一边掏出手机，毫无创意地给楚银晴发了条“开门”，惊喜程度大打折扣。
应门的声音听上去像个中年女人，大概是家里的保姆，戚烨霖对着摄像头摆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顺便切换了一个乖巧的声音：“阿姨好，我是楚小姐的同学，来给她送东西的。”大概很有说服力，因为大铁门很快就自动地替他敞开，倒是让他一愣。早知道楚家这么好进他也不会自投罗网地给她发消息了。
上次他们是从侧门直接绕到了屋后的停车场，这次从正门进去之后还可以穿过一个漂亮的小花园。总体来看，这院子虽然没有外公家那么大，但是却格外精致，绿油油的草坪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不远处还支了一架铁质雕花秋千，他已经能想象到那位美丽的公主坐在上面轻轻晃着腿的样子了。
刚刚通过甬道走到大门口，这扇象牙白色的欧式雕花木门就被人拉开，时间刚刚好。
戚烨霖提着箱子微微颔首，还没礼貌地打个招呼，就听到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和急吼吼的叫声：
“啊啊啊啊沈妈您先去准备个果盘，我来给他开门！”
再一抬头，他就发现他那条多此一举的消息好像起到了一点点引蛇出洞的效果，因为他的公主此刻慌乱地宛如惊弓之鸟，但倒也别有一番韵味：微卷的长发没有仔细打理，正毛毛糙糙地炸着，倒显得这张素素静静的脸更加小巧了；裸粉色的睡衣像是光面丝绸的材质，宽宽大大的罩着她的身体，但也掩不住她格外突出的曲线。
楚银晴保持着一个扶着楼梯扶手要下不下的姿势呆站了两秒钟，意识到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什么地方之后，她立刻懊恼地嚎了一声，双手捂着脸，一边骂着他“臭流氓！”一边又转过身噔噔噔地跑了上去。
一切都发生的十分突兀，他家的佣人都不禁露出了一秒钟的困惑，像是不知道该把眼前的这个人当做友善送东西的同学迎进门，还是当成个“臭流氓”给轰出去。
关键时刻，戚烨霖决定使出一招以退为进，立刻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太不好意思了，我来得好像不太是时候，东西就是这两个箱子，我先走了。”
他边说着边又把两个大号行李箱提进了门，故意做出了一副提得很吃力的样子，本想激一下那佣人的待客之道，但却听到楼上传来了个别扭的声音。
“沈妈，箱子好重您让他搬到我房间来吧。”她像是刚刚明明已经转身跑掉了，但是却趴了个墙角听着他们这边的一举一动似的。
有点好笑，戚烨霖正想顺理成章地登堂入室，却又被她一惊一乍地吓了一大跳。
“但过10分钟再让他上楼！”
她喊完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大概已经跑去换衣服了。他微微低下头维持了一个正常的微笑，这才推着两个行李箱跟着佣人进了屋。
她家的内饰也是那种低调奢华的欧式古典装潢风格，戚烨霖不禁想起上次闺房参观活动时候混入各种千篇一律家具中的那个电子壁炉。他在客厅也发现了一个，竟然丝毫不觉得违和。原来没有暖气的c城人是这么解决冬季取暖问题的。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听茶几上的电话响了几声，他礼貌地站起身请佣人来接电话，但对方却了然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全是笑意：“是小姐找你的。”
这楼上楼下的还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吗？戚烨霖强忍着吐槽的心情抓起电话，果然就听大小姐格外霸道的就开始遥控指挥了：“你可以上来了，顺便带上果盘一起。”
指挥得不错，除了完全不可行之外：“小姐，我两只手给你提箱子，哪儿长出第三只手给你端果盘啊？”戚烨霖无奈地问道。
但他这一问属实是不开窍了，楚银晴立刻着急道：“那就你的人和果盘先上来！”带了一点点对他没参透她用意的恨铁不成钢，声音都有点尖。
竟然把他和果盘等量齐观地排到了同一个优先位置，戚烨霖属实是有点哭笑不得。
除了一个豪华大果盘之外，沈妈还让他提了壶茶水，满脸写着“你们玩，我就不上去打扰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戚烨霖拿着东西上楼，正要轻车熟路地拐进她的房间，却看到她隔壁房间忽然探了个头出来，这个“不明物种”朝他招了招手道：“来这儿，我的房间在通风。”
戚烨霖动作一滞，微微退后了一步，确认她身份后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吐不快道：“你有必要戴个面具吗……”
没有闺房参观活动倒是问题不大，但这猛得从不知名角落里钻出来一个“熊猫脸”真的很吓人啊，要不是他心态好早就把那壶茶水和大果盘扣在地板上了！
这话不知道哪里不好就把人给说急眼了，她不愿意和他废话似的锤了他一顿，以一句：“我在我家想戴什么戴什么！”宣布暴力镇压，接着又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进了房间里，按在小沙发上：“你快坐好吃水果！吃不完不准走！”
该说不说，大小姐这待客之道践行的很不错，但他到底是在做客还是在坐牢啊……
中午的自助烤肉还没消化下去，面对这么大一个果盘，戚烨霖实在有点不知所措。楚银晴又监工一样地坐在另外一边的单人沙发上看他吃，他也只能象征性地插了块儿甜瓜塞进嘴里，慢吞吞地吃着。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除了自己咀嚼的声音之外好像什么也听不到。她只是对着他的方向，但是用这个熊猫头的面具很好地掩饰了表情，所以戚烨霖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气氛略微尴尬，便主动问道：“不想和我说话吗？”
她摇了摇头，似乎本想继续保持沉默，但是在他毫不动摇的目光里败下阵来，嚎了一声又自暴自弃了起来：“就很烦啊，他们技不如人还要赖我头上。他们是爽快了，我现在都没办法好好和你说恭喜了！”
戚烨霖有点哑然，完全没想到她刚刚是在苦恼怎样说这句“恭喜”才能让它听起来不那么阴阳怪气。他连忙给自己阵营这唯一劳苦功高的大功臣插了一块儿菠萝，喂到她嘴边：“没关系，我已经看到你的恭喜了，刷了满屏的。”
她偏了一下头拒绝了他的投喂，先是难以置信道：“诶？你哪里看到了？”然后又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愤愤的：“我就知道匿名一点都不可靠！”说了一会儿忽然又顺着这个逻辑话锋一转自言自语了起来：“就应该全部实名制，提升一下造谣的机会成本！”情绪转换十分自然，令人惊叹。
机会成本这个知识点他之前学到了，所以戚烨霖点了点头接住了她这个梗。“但实名也会少很多机会收益呀，论坛帖子的有趣程度肯定直线下降。”这个话题略微严肃，他不想聊那么多，便洒脱道，“别想了，我不在乎什么名声。”
他洒脱但她却还在为他愤愤不平。
“不行！我答应要让你做校草的，明明马上就要成功了！现在被人……窃取了革命果实！”
这比喻专业性太重了，戚烨霖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都怀疑这些天她为了助眠真的买了本他的专业书来看了。还没来得及调侃什么，她的声音却忽然变得低了一些，像在替他委屈似的。
“而且你明明都不高兴了。”
她似乎知道他会狡辩，所以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口气搬出了好几条论据：“你今天都不逗我玩了，还大手大脚地花钱假洒脱，吃东西也不香，一和我说话就是试探我的态度……”
对方忽然万箭齐发，戚烨霖感觉浑身上下都被刺得很痛。如果她能早几年认识他就会发现，他这个样子其实不是反常，而是正常。至少，他在a城一直过的是这样老气横秋、强颜欢笑、食不过三、谨慎试探的生活。只是来了c城见了她之后，每天都过得过于……亢奋而已。
他轻轻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像是被她说中了所以很是无可奈何：“那我不试探你了，你过来我和你说个秘密。”
大概是秘密这两个字吸引到她了，因为她抬了下头，然后便毫无防备的站起身，边天真地问着：“什么秘密什么秘密？”边期期艾艾地向他走了过来。
这人怎么时精时傻的？戚烨霖忍俊不禁，然后又出其不意地伸出手把人扯到了怀里抱住。
鼻腔间是一股清苦的药膏味儿，深吸一口格外提神醒脑。给他遮掩或者试探的空间不多，所以他便把人箍紧了点，凑近了她的侧颈，赤诚得像个孩子。
“秘密就是，我现在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