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道伐虢
一听大小姐这“扔板板”指的就是掷茭，戚烨霖听了忍俊不禁，刚想搬出自己连续15年掷茭的优良战绩炫耀一番，就听到不远处外公轻咳了一声，看样子已经忍无可忍了。他连忙不敢多言，随便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加入到这边的上头香团队。
只是今天的菩萨像是的确不太高兴，平时百掷百圣的外公都遭遇了一点点滑铁卢，往后看就更是兵败如山倒，戚钧垣甚至掷出来了一个“怒”，吓得他从蒲团上起身的时候都哆哆嗦嗦的。戚烨霖前两次都是“笑”，第三次可算是扔出来了一个“圣”，结果出来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周围人松了口气同时又不太甘心的样子，他熟练地置若罔闻。
今年的战绩着实不太妙。外公黑着脸又追加了不少香火钱，其余几人也都纷纷跟随，让戚烨霖怀疑都安寺的大师在“板板”上做了什么手脚，逮着他们一个大客户“平时不开张，开张吃一年”呢。
好不容易熬到全部流程结束，戚烨霖只想躺进车里睡大觉。但是大表哥不知道从哪里想来了个馊主意，硬要说戚烨霖是走着上山态度虔诚，提议大家都走着下山转转运。外公像也被说动了，大手一挥让所有的车都开到山下去等。
戚烨霖都无语。真和这些封建迷信的人说不到一块儿去。
几位金贵的领导首长们显然是太久不走路了，路上还有点积雪，2km的盘山公路愣是走出了翻雪山越草地一样的艰难。戚烨霖一边要帮忙打着手电筒一边还要左手搀外公右手扶大伯的，到山脚下之后累得都快要虚脱。看了一眼手表就更加绝望了，因为马上就要到和大小姐约好的电话时间了！
稍一走神，和外公的同车权就又被小叔抢了去，也不知道昨晚外公和他聊了些什么这么意犹未尽的，戚烨霖只能冒着被痛打一顿的风险，一边给楚银晴发了条：“能不能再稍等我20分钟？”一边继续钻进龙潭虎穴。
从请神上香结束到下一项重要流程之间可以缓冲一个上午的时间，戚烨霖一回到家就冲进自己的房间，掐着大小姐愤怒的边缘线拨出了这个酝酿许久的电话。
而听到这桩神秘兮兮地需要在大年初一早上4:30沟通的正经事后，楚银晴显得有点无语。
“好离谱，没别的事我继续睡了。”
这位学生会主席准候选人不战而退，戚烨霖连忙“诶”了几声试图重新夺回她的注意力，然后又从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角度讲了讲她的好话和另外两位候选人的坏话，试图唤醒一下大小姐为父分忧、爱校爱民的情怀。
但楚银晴和他待久了，一眼就看出他心怀鬼胎。“可没这么简单吧……”她略微思考了一会儿便开了个脑洞，“你该不会是想先拉我和朱颜一起对阵周天一，然后再拿我当炮灰扶你的朱颜吧。”
外公假道伐虢的智慧都被她参透了一半，孺子可教啊。
戚烨霖在心里默默称赞道，然后又把刚刚她叙述中3/4的错误重新纠正过来：“准确的说，是先和周天一一起对阵朱颜，再反过来背刺周天一，最终扶你当选。”
这个先后次序他想了很久才得到最优解。在他的指导下，朱颜大概率要打上一张性别牌，而同为女性的楚银晴参选就能分掉她的一部分选票。同时，楚银晴本就是周天一的部下，卧薪尝胆最后再用上一招反间计胜算也会更高。
果然，大小姐兀自思考了一会儿，感叹道：“不愧是你。”
不知道是在称赞他的竞选策略还是在讽刺他把“背刺”这事说得那么熟练。
称赞过后，她像是还有点纠结，便自己碎碎念了起来：“唉，可是好像都没有人大二参与竞选的吧，如果失败了肯定会被嘲笑的！不过，万一我真选上了，他们不会以为我爸爸在暗箱操作吧？而且，当主席好忙哦，我下学期还想学新闻学院的辅修课呢。”
在摇摆就证明有戏。戚烨霖连忙又举了几个例子，让她尝试想象一下朱颜或者周天一当选大主席后，欣卿校园里水深火热的日子，果然就听她懊恼地叫了一声，但还是谨慎道：“我要再想一想，还要问问爸爸会不会给他添什么麻烦。反正也不着急，之后再说。”
楚银晴看着心直口快，但在做事上面不是那种冲动的人，能得到“我想一想”这种答案，戚烨霖就自认功德圆满了。大政方针搞定了，其余的细节可以慢慢考虑。至少他感觉自己现在困得不行，打算听完她肯定的回答后就冲澡睡觉。
正要挂电话，却听到她叫了他一声，然后又不确定地问道：“你会一直和我站在一边的吧？”大概是被各方局势搞得有点头脑混乱，所以想抓住他这一个确定性。
作为戚寰楚外孙，这点能力还是有的。戚烨霖骄傲道：“只要楚小姐一声令下，我就有办法让你堂堂正正地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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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最后一项重要活动是大宴宾客。和他们戚家人有些交情的名流商贾都会在大年初一上午跑来给外公拜年，然后再借着他们搭建的午宴平台社交一会儿，拿到新一年的人脉与资源。但这活动对于戚烨霖的意义仅剩饱饱睡上一觉之后再吃上两口山珍海味，因为他既没有资源也没有人脉。
但今时不同往日，一进入宴会厅他就瞟到了两个熟人，一个辛宏源，一个安梓柔，他被吓得后退半步，定了两秒才恢复常态。看来，按照安阿姨的计划，这颗地雷应该要在农历新年起爆，只是他心急如焚地在阳历新年便点燃了导火线。
他一进来，安阿姨就瞟到他了，只是她很快就把头扭了过去，继续和小叔那一圈子的人说说笑笑，装没看到。看上去是不需要他去打招呼的样子，戚烨霖便也没再往那边走。
上次金融学论坛，辛磊的夫人和魏教授有着一面之缘，所以现在也正和魏教授攀谈着。辛宏源站在他母亲旁边，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显然也是在身上装满了8个雷达的状态，不知道是否已经识破了戚钧垣拙劣的会所计划。
魏教授漫不经心的一扫就看到了他，喊了声：“烨霖！”又招了招手请他过来打招呼。
戚烨霖只能顶着辛宏源那炯炯的目光走了过去，还不等父亲介绍，便自来熟一样地拍了一下辛宏源的肩膀。
“哟，源总！你怎么也在？”打过招呼后，他又装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姓辛……天哪，我完全没往那边想！源总你在学校怎么这么低调啊？”
演技十分自然，除了早就知道他在演的辛宏源流露出了一丝鄙夷。辛太太的表情像是放下了防备，微笑着说：“你就是戚烨霖吧，源源和我说过你们去玩的事了。承蒙你照顾了。”
“阿姨好！”戚烨霖礼貌地微微颔首，又随意摆了摆手，孩子气道，“源总在经院人缘儿可好了，我们校篮球队队长也在经院，他可喜欢攒局了。”
忽略掉辛宏源这呲牙列嘴的表情，戚烨霖又挽了一下他的胳膊，做出了个好兄弟的样子，很轻易地就取得了辛太太的信任。面对他一个紧随其后的要约：“要不阿姨您忙着，我带着源总去玩会儿。”她都开始鼓励自家儿子勇敢迈出社交第一步，和他出去玩玩。
只是辛宏源油盐不进的，扒着母亲的胳膊不肯和陌生人走，显然害怕自己做错了什么给家族添麻烦，特别是在戚家，时间又是这个敏感的时刻。
虽然知道说点儿什么能让辛宏源立刻抱紧他的大腿，但戚烨霖也没再纠缠，开了句玩笑：“阿姨没事，我们在学校老一起玩儿了，他都和我相看两厌了哈哈哈哈。”
辛太太为他这幽默的说辞笑了笑，又念了自己儿子几句。
即使没能达到带着辛宏源满场转的目的，和辛太太相谈甚欢的场景也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了。戚烨霖感觉背后多长了好几双眼睛，随便聊了几句便举杯说了点场面话，然后和父亲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今日社交任务就完成到这里，戚烨霖把空杯子交给佣人之后便去拿了点吃的，然后怀着轻松愉悦的心情往他和他哥常去的偷吃死角走去。
但今天愉悦的心情像是要打上一点点折扣。他一走过去就看到魏云起仿佛在坐牢似的表情，拿着一个鱼子酱寿司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再一扫四周，死角凭空就多出了好几个人。
为首的一个是他老妈，另一个是带着守株待兔笑容的安阿姨……
戚烨霖端着餐盘尴尬地笑了两声，一边打招呼一边乖巧地把山珍海味交了出去：“妈，安阿姨，给大家拿的牛排和羊排，趁热吃。还想吃什么我再去拿一点儿哈。”边说着边要撒腿就跑。
看来，他俩什么秘密基地都瞒不过戚教授。而且这人十分霸道，直接就把这地儿给征用为她和安阿姨密会的接头场所了。
他这滑稽的样子逗得两位女士笑了起来。母亲又对安阿姨老生常谈道：“看吧，就是比他哥嘴甜。”
一句话内涵了两个人，戚烨霖都瞟到魏大博士略微窘迫的表情了。看来这人刚刚吃独食的样子被母亲记上了一笔小账。
“嘴甜好办事呀。”
不知道是不是过年，安阿姨今天的神情也带上了点轻松活泼的气息，戚烨霖刚放松了一点警惕，就听安阿姨不忘初心似的就又给他安排了项工作：“烨霖，再帮阿姨一个忙吧。”
他完全不敢摇头，但也完全不想工作，只能客气道：“阿姨您说，但我不一定能帮的好。”
戚烨霖边说着边微微别开了目光，这才看到安阿姨身边还坐着个年轻男子，一身沉稳的藏蓝色西装也压不住花花公子的气质。刚有点想歪，就听安阿姨主动介绍了起来：“这是我儿子小星，刚回国没什么朋友，你能带他去交点儿好朋友吗？这个你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