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
戚烨霖不禁心里一揪，语速也跟着加快了起来：“书婷你冷静一点，你去安全一点的地方先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害然后立刻报警，叫911。”
他说到一半对方就要打断了。
范书婷一直哭着重复着：“不对，不是的……”但是却断断续续的说不出哪里不对，戚烨霖也只能当做他们收到了什么暴力事件受惊吓过度，所以还是一鼓作气地把应急指导全部讲完了。直到那个数字启发到了她，她才又颤抖着连字成句。
“不……不能报警，不是不是，是他们报了警……”她颠三倒四地说着，完全被吓坏了，“小辛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我解释过了但是没有人听我说话……他们说要指控他殴打罪……是要进监狱的……”
事情的走向十分意外，戚烨霖愣愣地听着对方说着事情的碎片，但是却理不出个头绪。只是到最后，范书婷连碎片都说不出来了，一直在重复着“他不是罪犯”一边呜呜地哭着。
在这片哭声中稍微冷静了一些，戚烨霖深吸了口气终于想出来个缓兵之计，于是便还是沉声道：“书婷，你先别被他们唬住，电话打给12308联系大使馆，我记得洛杉矶有总领馆，可能可以提供一些律师的名单或者咨询服务……”
话说了一半，洗手间的门就被推开。戚烨霖被吓了一跳，看到楚银晴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连忙摆了摆手要解释，但显然大小姐刚刚已经趴门边听了他半天，不需要他解释。
“是范书婷吗？”她问道，得到肯定答复之后立刻伸出手，“把电话给我。”
她表情冷冷的，戚烨霖连忙乖乖把电话递了过去解释道：“晴晴，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银晴抬了一下手示意他不要插嘴，然后便接起了电话。“范范你别怕，我是青青。”她像也是在隐忍着自己的什么情绪，声音听上去略微低沉但是却格外可靠，“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电话那头的人大概在断断续续的说着，因为楚银晴一边发出“嗯嗯嗯”的声音鼓励对方说下去，眉头也不知不觉地锁了起来。范书婷的故事可能讲完了，楚银晴再次开口：“我大概明白了，那你联系过辛宏源的父母吗？”
“……哦是这样呀，那确实。”她边这样应承着，眼睛又不自觉地往他这边瞟了一眼，戚烨霖莫名十分心虚。
但她又很快转了回去，再次冷静道：“没关系，你别那么担心，先按戚烨霖刚刚说的做，联系大使馆，把情况说一说。你是重要证人，警察会请你协助了解情况，我马上帮你们联系律师，加州这边我熟的。”
范书婷的情绪大概逐渐稳定下来了，楚银晴又换了个轻松一点的声音回应了对方的新问题：“没有约会没有约会哈哈哈，我正好要去旧金山找我弟过圣诞节，在华盛顿转机的，就在他家借宿了一下，本来还想新年去找你玩给你个惊喜的哈哈哈。”
谎言编得很差劲，他可没听过要飞西海岸在东海岸转机的……戚烨霖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嗯嗯，我……就是一会儿的飞机。没事，我在机场再转一下就到你那边了。不麻烦呀，1个小时很快的。你好好等着我啊，有事情随时联系。”
聊到最后，气氛好像又变成了个闺蜜约会局，楚银晴轻松地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房间中忽然只剩下哗啦啦的流水声，戚烨霖连忙把这隔音装置给关了，伸手作势接过自己的手机。但她却紧紧地把这东西攥在了手里，注视着某个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晴晴？”
他叫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连忙哦了几声把手里的东西还给他，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急中生智回应了闺蜜的质疑，所以脸格外红。
“抱……抱歉，那个极光……”她想起什么，深深低了下头，声音不禁发颤。
戚烨霖不懂她为什么要道歉。但她大概也发现了自己出现了破绽，所以很快便抬起头看了眼天花板，然后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知道她这个样子意味着什么，他连忙走过去把人抱在怀里。
她一开始还要逃，故意别了下脸，但被他强硬地箍住了身体，又被温柔地拍了拍之后便轻易投降了，放肆地把脸上的眼泪全都蹭到了他怀里，但却不敢像过去那样哭得很大声，只是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衣襟，低低地呜咽着，一边发泄情绪一边却仍然在拼命克制。
嘶哑的哭声中，戚烨霖感觉心脏的一个部分莫名空得发疼。或许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大小姐这几天格外爱哭。有些眼泪他是知道原因的，而大部分他不太知道，或者说似懂非懂。
她之前说找不到答案的时候就去看她的眼睛，可是现在她的脸都藏在了他的身前，终于肯抬头的时候却只给他了一双盈满了眼泪的眼睛。除了难受之外，他什么也读不出来。
“戚烨霖，你说……是不是……”她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题问了一半就因为哽咽而停顿了。
但他仍然清晰地答道：“不是。”
尽管他不知道谜面是什么，但他冥冥中直觉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这样的。
她像不太赞同他的答案，皱了一下鼻子，又一滴泪顺着眼角滑到了脸颊。
“可是……明明……”，依然是说到一半就哽住了，眼神躲避了一下又犹豫道，“要不我们还是……”
“晴晴，不要。”他压了一下她的肩膀，强硬地抢过了话语权，“极光看不了我们就不看了，我们的朋友在la出了事情我们就立刻去la，这些没什么好犹豫的。”
她抬起头：“戚烨霖不是的，我是说……”着急但却又不知该怎么把话说出口，所以便再次停顿住，然后又把头给埋了起来，不知道在纠结些什么。
但他却托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又抬了起来，一定要盯着她的眼睛，把他的答案告诉她。
“晴晴，你之前说的不对，就是关于好人还是坏人的那个问题。”
时隔六个月，他终于能够找到她的逻辑漏洞，然后回应她在那个盛夏给他的关于好人还是坏人的答案，于是便深吸了一口气把话给挑破了。
“几千年以来，人们呼唤科学来取代神学，就是为了不让那些板板儿和片片儿成为统治者的工具来支配每个人的人生轨迹，无论是否基于父爱主义。”
虽然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让那不可泄露的天机“不灵”，但是他现在不在乎了。
“所以，未来也是这样，我们只管去做对的事，不用管什么天意、破解和谁的祝福。”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
他伸出手抹了抹她的眼泪，再次打破了沉默：“我知道即使我不说这话你自己哭一会儿也会喊我订机票了，只是现在时间不太够了，我也不想你这么自责这么难过。”
“简单的事都失败了也无关紧要。”他拍了拍她的头，另一只手覆过她的手，要多给她些底气，“现在，我们才真的要开始做那件很复杂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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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复杂的事是真的有点复杂。
据楚银晴转述，范书婷今晚被同学拉去参加了一个平安夜小party，但是这活动有点挂羊头卖狗肉的意味，辛宏源后知后觉地赶过去之后恰好发现自己的女神被好几个男生动手动脚，英雄救美的结局就变成了暴力犯罪嫌疑人。
真的很像那恋爱脑同志会做出来的事啊……戚烨霖听后不禁扶了一下额头，兀自感叹。
出事之后，范书婷立刻联系了辛宏源的母亲。但是辛家人因为在金融领域身居要职，上面对他们的护照管控更为严格。特别是资本外逃现象频发的当下，辛宏源的父母一时半会儿人都出不了国境，只能尝试打个报告等待层层审批。所以范书婷求助大家长无果之后，只能把电话打给戚烨霖，几乎可以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但辛家人爱子心切不会坐以待毙，很快便也死马当活马医一样地找到了个能帮他们打前站的人脉。
戚烨霖在临起飞前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魏教授声音凝重，毋庸置疑：“烨霖，你现在马上起床飞一趟洛杉矶。辛宏源在那边出了点事情，爸爸找了个在伯克利的朋友帮忙，联系方式发给你了，你和潘叔叔对称一下信息，有进展随时沟通。”
一看就是被辛太太找上门，所以抓了他那个在加州伯克利任教的师弟当壮丁。戚烨霖对魏教授的人脉一清二楚，但哦了没两声，母亲却又接过电话继续叮嘱道：“霖霖，你一个人飞过去小心一点啊。和潘叔叔对接好之后你就赶紧回你学校去。大人的事你处理不来，干着急也没用。”
除了母亲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对他一个人的旅行放心不下之外，戚烨霖还隐约听出了一丝别的意味：母亲不希望他掺和辛家人的事，态度和去年一模一样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已经在去洛杉矶的路上了，所以他便随口应承道：“哦哦，爸妈你们放心吧……”
他话说了一半，空乘小姐便来给他做起飞前的安全提醒了，这又被耳朵尖的戚教授抓了个正着。
“烨霖你在飞机上了？”母亲问道，忽然有点恍然大悟，“对啊，瞧我们都给忘了，你昨天是不是说今天和同学去加拿大玩去啊？”
嗯，他现在确实在飞机上，而且昨天的确也是这么和母亲说了。
母亲每句话都是对的，戚烨霖实在不知从何处反驳，正支支吾吾着，却听母亲松了一大口气。
“行了行了，你好好玩不用管了。”母亲风轻云淡地就把他给打发了，像是找到个极好的回绝借口似的又和父亲商量了起来，“老魏，你就这么回奚偲芮，潘乐那边……”
然后，电话便这样被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