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
有些人刚刚义正言辞地说着坚决不来了，结果到浴室被他放在椅子上冲了一会儿水之后，就又开始可怜巴巴地“左边右边”地要起来了。戚烨霖也是十分服气的。
这是他今晚把人伺候得最舒服的一次，大小姐顺着这阵舒服直接靠在湿漉漉的墙上睡了过去，睡得很沉很沉，一点情报都拷问不出来。
硬的不吃，软的也不吃。戚烨霖不得不承认楚银晴这嘴是真的很硬，甚至比他更适合搞保密工作。
他叹了口气，把人擦干抱回床上，然后又按照她要求的开始收拾各处的一片狼藉。
刚刚他诈了她一下，听她说“sandy太太会发现”的时候真的差点没忍住笑出来。有些人喊她家这德高望重的保姆阿姨给他下药的时候就完全没有这种觉悟。还好这阿姨良心尚存，这次稍微忤逆了一下雇主的意志，站在了正义的这一边。
“sunny有个不好的想法，但可能由你来阻止会更恰当一些。”
她家的阿姨临走前特意用西语提醒了他一遍，投来了个相信的目光，然后就把他们孤男寡女放在一起了，可谓是对他的人品相当放心——虽然，戚烨霖也不知道这放心是从何而来的。
但实际上，他刚刚差点就要屈服于欲望，然后让这位保姆阿姨失望了。
正确与错误，谁都知道该怎么选。只是有时候滑向错误比选择正确要更容易，而他之所以最终选择正确，只是因为比起容易，他更怕会输。
今晚的事情无非两种结果：赌赢和赌输。他可以在一瞬间把赌赢的所有后果列上一遍，却完全不敢去想如果赌输会怎么样。
只是他现在才发现，好像他根本不赌的结果和赌输的结果是一模一样的。还是他失算了。
想到这里，戚烨霖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楚银晴之前总说他厉害，她在想什么他扫一眼就全部知道了。可是现在他觉得是她比较厉害。
因为仔细回想起来，她这企图从她按响他华盛顿公寓的门铃就开始实施了。如果她真的就在那天成功了，那么一个月后的今天就是结果揭晓的时刻。
戚烨霖现在甚至都不敢去细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也不敢去推演结果，一想到心口就会发闷，好像喘不过气来。
所以，他们现在也到了山穷水尽的这一刻了，和他父母一样。
只是他迟到了一个月、或者更久，才发现。
住院养伤期间，戚烨霖重新跟上了a城局势，然后便发现目前的确不甚乐观。
去年7月底尹氏上市之后，a城原先属于尹氏旗下的企业几乎都在短短半年内变更了实控人——这事戚烨霖之前关注过一阵，只是后来工作任务日趋繁重，他便没有再查下去。而他最近发现，这些实控人穿透到最后一层之后几乎都指向了一个共同的答案：朱家人。
这说明，朱家人生怕尹云要借势壮大一口气把海建吞入腹中，所以先把这些零零散散的“诸侯国”合纵起来。
至于戚家的反应，戚烨霖关注的时候还尚不明朗。不过基于小叔对朱家人喊打喊杀的立场、和鹏翱想要坐稳a城房地产垄断地位的企图，他曾经乐观地认为戚家会坐山观虎斗。但是，从目前的事实看，戚家的站位和20多年前一样，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支持朱家人完成增资并达成实控人地位的重要力量，来源于戚邦荣控制的几家金融机构。去年9月，海建的那张违背规划的罚单也被撤销了。鹏翱还主动转让了好几块即将到期的闲置土地过去，交易价格远低于市场均价，很难不怀疑是一种输血。
戚家和朱家握手言和，宋绍辉那句“今时不同往日”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a城这边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远在c城的尹氏却在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无意插手a城，甚至避之不及。
在所有人都猜测尹氏会在上市之后的半年迅速举牌海建的情况下，尹云宣布的第一项投资计划是收购海外某高端日化品牌，进军国际奢侈品市场。另外，尹氏和ck集团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把主要原料供应商同样更换到了海外。
ck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姓卡佩。戚烨霖现在都忍不住怀疑，那位天真懵懂的13岁小少爷其实也已经成为了尹氏自救计划中的一环，只是那小朋友大概还不清楚这一点。
基于所有的公开信息，戚烨霖只能得到这么多结论。但是楚银晴手里掌握着尹氏的内部消息，或者说待公开信息——2x12年的尹氏的年报。他相信这东西只要披露出来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这才是大小姐这个时间过来找他的原因。
所以，即使大小姐不说细节，他也必须要给自己埋几张牌。比如，他现在手里还有两张波哥大的明信片，需要马上寄出去。因为四矿海外子公司的那桩间谍案要审完了，这几天他在负责归档。
机要交通从审核到寄到的时间一般是3天。为了赶上这周末的家宴，戚烨霖写好之后就迅速交到了他们在旧金山的大总部去，连同大小姐拜托他帮忙寄出的那一张一起。重新返回时，恰好和那位保姆阿姨打上了照面。
清晨六点不到，这人大概是回来做早餐。很敬业，敬业到戚烨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为有些人昨晚那个赶鸭子上架一样的任性计划连声道歉。
但保姆阿姨却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抱歉，我家就在那个位置，很近。”她说着便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一层宅院，继续解释道，“从yerik上学开始，我每天只是来这里做好饭再陪他们一会儿就会走，白天我也有自己的工作。”
看来这人并不单纯是个保姆阿姨。戚烨霖愣愣地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皱了下眉道：“但他们自己……”
知道他想要问什么，那人迅速答道：“这个街区很安全，比其他地方都要安全。”
戚烨霖似懂非懂，但是又想到20多年前发生在尹云父亲身上的事，便有了几分明白。
那是尹氏分崩离析的起点，个中原因他今天仍然不清楚，只是好像已经不再重要。因为有些人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一遍，好让尹家人一点翻身的几率都不能有。
想着这些，戚烨霖便握紧了拳头。
“不好意思，请问门口的福特车我可以租用几天吗？”他忽然问道，“我想带sunny出去玩玩。”
那位保姆阿姨笑了笑又回答道：“那你可能需要先问过她爸爸。”
不知道是因为那辆车的产权人是楚宏威，还是因为看出了他的目的地。
戚烨霖尴尬地挠头笑了两声。
那地儿不算近，其实他也并不想学魏教授搞自驾，只是因为“魏和光”的事情刚刚过去没多久，听昨天楚银晴叮嘱她弟弟的，那些人还在盯“魏和光女朋友”，所以他不能冒险和大小姐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比如飞机场。
正想着这件事，眼前便出现了一把车钥匙。
sandy太太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遂了他的意：“算了，腿长在你们两个人身上，谁也管不了。”大概也明白即使不借给他，他也完全可以去当地的租车行达成目的。
戚烨霖正要感激地接过，那人却突然把手收了回来让他扑了个空，又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睛：“睡醒了再过来拿吧。”大概看出了他脸上的疲惫。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却实在没什么睡意。包还放在沙发上，他在客厅加了会儿班又小憩了一阵儿，后来肚子有点饿了他便彻底醒了。
空气中有一点点烤培根的肉香，他循着那味道走到了餐桌边，看到了两人份的丰盛早餐。
看来，那位保姆阿姨给他们留下了早餐和车钥匙之后便离开去工作了。
时间还不到9点。想来昨晚几乎折腾到了快凌晨3点，戚烨霖想了想便先把楚银晴的那份放进了保温箱里，打算过一会儿再去叫大小姐起床。
这片住宅区环境很是幽静，四周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但却不知怎的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戚烨霖拉开椅子坐下，正准备拿起刀叉吃饭，却忽然想起楚银晴转述的弟弟的愿望。
“全家在一起吃一餐饭。”
这是弟弟的愿望，当然也是她的愿望。因为他现在一个人坐在餐桌边，恍惚中就好像看到了那小小的姐弟俩坐在他的对面，用各自的方式去消化着他们那个年纪永远无法理解的这些事情。
无能为力，于是只能把这最平凡的仪式当做生日愿望来许，期待着一个奇迹。
大概在地球的另外一端，他们的父母也是如此。看欣卿的放假时间就知道了，“双旦”假和春假，全都是两位家长为了抽空回来看孩子的精心设计。
戚烨霖想着这些，便放下了刀叉，转身上楼。
大概有些人昨晚真的喷了很多很多的香水，她卧室里现在还残存着一点点淡淡的玫瑰香，掩盖住了放纵的气味。
而在这玫瑰花园的最中央，有一位公主正在酣睡，把脸整个埋进了那个憨态可掬的北极熊玩偶里面，也不知道会不会呼吸不畅。
他刚躺到她身侧，腰就被她的手机硌了一下。屏幕亮起，上面是航空公司的一条“航班改签成功”的短信。
戚烨霖明白了几分，但还是暂时压下去了这阵不快，连被子带人一起环住，拨开长发亲了亲她的脖子，回归主题。
她像是有点醒了，发出了几声娇哼，缩了下脖子躲了躲他的叫醒，一副要继续赖床的架势。
“吃早餐啦。”他又辗转到她耳边，低声提醒道。
没办法装听不见，楚银晴转过睡得通红的脸，皱起眉毛睁不开眼睛，哼哼唧唧地拒绝：“呜戚烨霖我真的吃不下了……”
一听就是想歪了。
戚烨霖有点哭笑不得，抹了一把她脸上还没干的泪痕纠正道：“我说的是正经早餐。”
只是话虽这么说，他又把手探进被子里摸了一把，然后便忍不住就要笑她：“这位小姐昨天在梦里吃了谁的宵夜呀？”
“呜呜你好烦……”她踢了他两下，还要赖床，结果又被他抓住了脚，摆了个更方便的姿势，到最后还是被迫又吃上了几口不正经的早餐。
她还是困，结束了之后便抱着他的腰靠在他胸口上继续补觉，带着个幸福而又满足的笑容，只是对他的正经早餐邀请爱答不理的。
后来，她终于被他问烦了，收起笑容拍了他几下，咕哝着撒娇：“戚烨霖你饿了就自己去吃不要总烦我，我腰痛的要命，今天真的起不来了……”
“所以才改签了航班？”他趁机问道。
她愣了愣，但很快便回答道：“诶？哦哦，这不是你来了吗？先陪你玩几天再回爷爷家过小年。”
毫无破绽。戚烨霖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24号回国吗？”他又确认道。
“后天晚上。”
戚烨霖有点惊讶，连忙追问：“可是小年夜不是25号吗？”他以为还能多玩上几天的。
楚银晴终于睁开眼睛对他投了个鄙视的目光，又恨铁不成钢一样地推了一下他的头：“戚烨霖你说你这么聪明的大脑袋为什么总是能倒错时差啊？你自己算一算我后天飞机是几号到c城！”
戚烨霖被噎了一下，自知理亏。他的确是又用了高考中的简易算法，忘记计算天数了。
事情突然进入到了倒计时阶段，他立刻如临大敌地坐起身，严肃道：“那你不能睡觉了，现在必须起床吃早餐。”
大小姐把那大北极熊砸了过来，对他这强硬的安排表示愤怒，然后便把头也蒙进了被子里不再理他。
但戚烨霖强硬到底。他把她的被子掀开又拉着她的双手把她叫了起来：“楚银晴，你不是要赌吗？我和你换个地方赌。”
“哈啊？戚烨霖你不是说……”她很是不明所以，只是说了一半就又被他坚定地打断了。
“我只赌一定会赢的，你跟不跟我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