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选
开学第一晚夜聊的成果就是一个相当困顿的上午，以及一点好奇心。
虽然这想法有点可耻，但是楚银晴很想看看戚烨霖那“蹲大牢”发型。因为她上次说染头发给这人说急了之后，他就没让她碰过他的头发，也再没见过她。
不过，她看不见人不要紧，还是可以曲线救国的。因为校草时隔半年回国，身上的每一根头发丝都非常值得讨论。校园论坛已经开帖了，标题叫“平头是检验颜值的唯一标准”，短短两天已经盖了500条高楼。
楚银晴兴致勃勃地点进去，结果里面全都是“七哥杀疯了”、“攻气十足”、“帅出新高度”、“学妹杀手！”之类的评价，连一张照片都没有，令人相当失望。
曲线救国战略基本失败，而且更令人失望的是，她越好奇越看不见。
开学都快一个月，楚银晴感觉身边的所有人都见过戚烨霖。哪怕没有交集，也能在食堂、球场或者教学楼之类的地点瞥见，然后在随口闲聊的时候提上那么几句，比如这人换了个男朋友（？）、把r大的校篮球队给虐了一遍、交了个女朋友、又在“模拟联合国”里搞了一通降维打击。
只有她，一面都没见着。楚银晴甚至都怀疑有些人用了点反侦察技巧，故意躲着她。
不过，这好像很符合他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那我们不如直接试试第四种结局：陌生人。”
相当绝情。
但作为一个被她折腾了半天心态的人来说，最后对她这么个态度倒也可以理解。
要在偌大的欣卿校园里做陌生人很容易。他们不是同一个学院的，没有一起的专业课。空闲时间里，楚银晴要忙学生会的活儿，还要去公司上班推进她的企划案。她猜戚烨霖也要继续给国安打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而且不光是他俩，他们“欣卿之光”小群也沉寂了。进入大三下学期，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前程奔忙，闺蜜们要准备暑假实习和直博申请的事情；群里还有一些大四的朋友正值毕业季，在准备春招和论文。没有人来组织活动，也没有人有心情参加活动。
于是，他们这些“老人家”也只能看着青春洋溢的大一大二孩子们，在校园里周而复始地做他们之前做过的事，走他们走过的老路。比如新一届的学生会主席竞选。
这周一的时候，学工办老师就把申请人的材料拿给她看了，开玩笑似的问她这位大主席有没有选定接班人，好像会在第一轮打分投票中参考一下她的意见似的。
楚银晴草草扫了一眼候选人基本信息，才明白老师们这样问不光是给她个面子。
因为她的两位副主席全部参选。而第三位虽然一直没有参与过学生会的工作，但是在学校的好几个重要办公室都做过助管。所以，如果她没有特别的偏好，学工办老师们肯定是更加属意这位助管同学当选的。
但是，他们这届学生会发起了几项比较重要的改革。之后要继续把改革推进下去，还是一直在学生会摸爬滚打的人当选主席更容易做好。由那位助管同学接手，很可能会让学生会成为学工部门的附庸，失去了自己的主动权。
所以于公于私，楚银晴还是决定为自己人据理力争一下。
只是话虽这么说，她却实在有些纠结。
当初，她主席竞选成功之后，就按照以往的传统，从各部门部长里给自己选了两位副手。一个是齐芃，外语学院的，之前带外联部，现在帮她一起推进学生会志愿服务认证的工作；另一个是孙泰，法学院，之前带权益部，现在帮她一起落实学生创业经费审批的事情。
两个人各方面能力不分伯仲，谁都可以做接班人。所以楚银晴决定交给广大学生们做最终定夺。
不过，齐芃是女孩子，又来自小院，楚银晴不想让她在学生投票轮吃太多亏。所以，在和学工部门老师汇报的时候，她就分别强调了这两个人的优势，重点点了小齐两下，然后对这第三位同学表示不太熟悉、不予置评。
学工部最终公示了的候选人名单和得票情况给了她一点面子，但也没有完全给。
齐芃第一，那位助管同学第二，二者仅差了3票，聊胜于无。而孙泰位居第三，和前两名的票数断层略大。
而且，配合上这个公示出来的学院情况，楚银晴现在知道为什么那助管同学的名字看上去那么眼熟了：原来这人是国务学院的合唱团团长。
这事让她警铃大作了一下。
之前，楚银晴只是以为这人是学工办关系户，本能地把他当成中期投票中的炮灰角色，材料都没仔细读。但现在，这炮灰忽然摇身一变，坐拥一整个国务学院，实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专业兴趣所在，国务学院为欣卿学生会输送了大量人才。但是如此优秀的国务学院，去年竟然在的学生会主席竞选中一败涂地。不光选送的候选人折在了中期轮次上，还是以“丑闻”的形式折的，更重要的是最后竟然连主席团的席位都没抢到，各部门部长席位也比往年惨淡。
这件事被誉为国务之耻。所以今年，全体的国务人全部摩拳擦掌，倾全院之力，誓死拿回昔日的荣光。
楚银晴完全可以理解这些国务人的心情，但她不能理解的是，国务学院今年的竞选策略竟然如此……独辟蹊径：直接跳出学生会，找了位助管同学作为候选人。
所以，楚银晴的警铃只大作了一小会儿就不作了。
国务再强也只是国务。出于一个对民主制度的充分信赖，楚银晴相信除国务外的其他学院一定会做出一个理智的选择，在中期投票环节一起把这助管办公室关系户淘汰下去。毕竟，大家都能看到齐芃和沈泰这一年干的有多好，完全不需要任何路演宣传。
所以，一整个4月，楚银晴都没太关注这件事，只是对国务学院或将第二次在中期竞选中夭折葆有一丝同情，然后把学习之外的工作重心全部转到了尹氏上面：比如挑选并发布尹氏品牌大使，以及筹备集团春季新品推介会。
从a城回来之后，楚银晴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太好。因为她只是很普通地完成了公关任务，一张牌也没拿到。如果只是没拿到自己的也就算了，她甚至还很小气吧啦地和母亲说想要把戚烨霖送她的牌全都退回去。
还好，母亲在这件事上还是那个“祝你好运”的复读机，而且挂了个很欣慰的笑容，又鼓励地拍了拍她的头。
所以，楚银晴又抛开儿女情长之类的东西反复论证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和戚家人全部划清关系。
戚钧垣那重污染版块儿自不必说，断然拒绝。李鹏那边，楚银晴回答的比较客气，只是说欢迎鹏翱来c城投资，宛如c城商务局办事员。不过对方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同样体面地谢绝了她的“招商引资”。
对她这个选择，戚烨霖都急了，主动打破了自己提出的“陌生人”守则，给她传了条冷冰冰的消息：“把鹏翱拿着，就当帮我个忙。”
紧接着他那条“伏惟尚飨”，情绪转换地相当突兀。
楚银晴看了有点难受，迟到地清空了一波聊天记录，然后才同样转换了冷冰冰的语调：“在商言商。”
事实证明，老老实实做生意，大家都会有光明的未来。
尹氏上市第一年年报数字堪称完美，股票涨停了好几天。品牌大使最终花落在一位气质很贴合的女演员身上，虽然不太火，但是物美价廉无黑料。和春季新品发布会一起推出去之后，那女演员也接到了一部制作班底相当不错的女二戏。互相成就，楚银晴很是满意。
另外，从在商言商的视角看，a城那边同样传来的都是好消息。
鹏翱在4月中旬顺利挂牌a市交易所和港交所，成为内地首家a+h两地上市企业。
四矿恰了个截止线报出上个财年的年报，重点披露了“安全检查”的事项，虽然仍然是“提醒投资者注意”的腔调，但是传递的也基本都是积极信号。
三叔口中那国安新领导的第一把火好像就这样普普通通地烧了一下，仅针对矿业公司海外投资进行了安全提醒，其中并没有完全禁止私人矿业公司开展海外活动，也没有公布专门针对四矿的处罚。
公司这边蒸蒸日上。心满意足地过完五一假期再返校的时候，楚银晴却发现整个学生会例会的气氛都变的相当沉重。
她一细问才发现，本届的主席竞选很快将要从“国务之耻”变成“学生会之耻”了。民调数据显示：目前除了外语学院和法学院之外，全校所有的学院全都在第三位候选人手上。
国务赢就赢了吧，这让学生会两位候选人输得这么难看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大家都有点群情激奋，但作为唯一旁观者，楚银晴一眼就看出问题来了：“等一下，把民调数据发出来的人就是国务学院的啊。他就是来假装自己大权在握，然后扰乱军心，趁机拉拢小院的吧？”
她这熟读兵法的样子令几位大二部长们刮目相看，甚至宣传部部长还肯定地点了点头，主动汇报道：“的确，校园论坛上和竞选有关的舆情几乎都是国务学院挑起来的。”
“之前说的每日发帖限制和敏感贴实名制还没弄好吗？”楚银晴顺便借机督促了一下工作进度，又宽慰道，“如果我们发帖限制还没加，民调数据基于论坛发言统计，水分很大。”
但她这个旁观者显然过于理想了。
沈泰悲观地摇了摇头：“观点虽然有偏，但技术是中立的。他们用的这个民调意见分析程序是计算机学院的同学设计的，可以自动去重。青姐你去年竞选用的就是这个程序做预测，准确率高达80。”
她去年有用过这东西吗？楚银晴反应了一会儿，感觉即使有的话应该也是戚烨霖偷偷帮她整的，完全都没告诉过她。
于是，她瞬间推导出了另一个关键结论：“那……那个做程序的计算机同学不也是和他们国务同流合污的吗！”
说完，她又兀自点了点头肯定自己的结论，忽略掉了说这话一瞬间的心虚。
但齐芃却再度雪上加霜道：“我都请朋友去问过了，计算机、软件和新闻三个大院完全不肯松动。小院也一样。大家都着了国务的魔一样。”
好家伙，这合唱团团长有点东西啊。楚银晴在心里感叹了一阵儿，越发觉得是她轻敌了，国务学院精挑细选的候选人恐怕不止学工关系户那么简单。更何况这事是动员全院之力在做的，那些学国际关系的各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被这扑朔迷离的竞选形式带动地莫名认真了起来，楚银晴终于决定仔细了解一下这位异军突起的候选人了。往最坏处想，她之后还得和这人交接工作呢，提前熟悉一下总没错的。
除了几位大二年级来自国务的部长和那小气吧啦的“陌生人”之外，楚银晴只认识一位大三年级国务同学，这人当初还是她“安插”在戚烨霖身边的“线人”，想来也很久没联系，但是为了学生会的荣耀，她还是重启了一下这段关系。
“线人”同学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热心，十分不计前嫌，甚至还更胜从前了一些，回复消息相当迅速，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他的室友被分手了所以又想重新追她了。
为赶紧打消这种积极性，楚银晴简单寒暄了两句就抛出了主要目的：她来找他主要是想打听一下他们那候选人的事。
结果对方有求必应：“哦哦，姐您这次找我五哥啊？还是之前对七哥那套动作吗？”
……大家已经大三了，为什么这单纯孩子还是大一思维。
楚银晴崩溃了一秒，觉得那些幼稚的“丑闻”照片大概率威胁不到主席竞选，所以连忙制止：“不是不是，就是我想和他聊聊，你方便提供他的联系方式吗？”
鞍前马后的小线人这下有点欲言又止了：“啊姐……”
这串省略号内涵十分丰富，楚银晴一下就看出线人的为难：显然这举动极容易暴露身份然后遭到一通修理。所以她立刻善解人意道：“要不这样，你们肯定一起上专业课的嘛，你能不能给我个最近的时间地点，我去教室门口等？”
这下对方终于爽快地交付了自己的信息，楚银晴对此满意又不是那么特别满意。
不满意在于她那时间也有专业课，但满意之处在于她的专业课提前结束，所以她可以利用课间休息时间冲到国务楼去简单和那人接个头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不好太为难线人同学，楚银晴说干就干。
她之前在那竞选材料里看到过这位候选人的照片，在门口一眼就把人给认出来了。
这位同学的长相是那种阳光开朗型，还和身边的朋友有说有笑的，看上去不是很难接近，所以楚银晴就直直地冲到了对方身边的空座位坐下，同样“有说有笑”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hello！伍同学，学生会最近和学工办有个活动要一起办，赵老师说让我来联系你一下，方便吗？”
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周围好奇的目光给清走了。两方都心知肚明这是假话，所以这人一定明白她是要找他聊什么，忽然露出这样一个撞见鬼的表情也在意料之中。
楚银晴心里这样想着，随即又加深了一下笑容的亲切程度，一副“不要怕，我们学生会都很文明，不会搞暗杀”的表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伍同学的脸越来越黑了，尴尬地笑了两声，眼睛到处乱瞟，十分心虚的样子。
而且，伍同学身边的朋友忽然也和他一样面如土色了起来，但这位朋友没有他本人那么慌，还能和她交换一个眼神，示意她背后有人。
楚银晴狐疑地把头转了过去，心脏差点都要停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