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江喃回到家后倒头就睡，再次睁眼，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隔着屋门可以听到客厅电视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一两句聊天，内容不太真切。
额角还有点胀，她抬手揉了揉，推开了房间门。
“妈，我醒……”
后半句没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她眨了眨眼，讶异地看向站在餐桌旁边的人。
韩芥川衣着整齐，白衬衫前系着一条格子围裙，正和沈雯倩一起包饺子。
她刚一打开屋门，两个人同时向她看来。
江喃：“……”
不是，怎么韩芥川到她家里来，也没有人告诉她一声？
她是换了一身卡通图案的睡衣睡觉的啊！
这副模样被他看见……也太幼稚了。
江喃迅速退了回去，重新把门关上。
换了一套干净衣服，才再次把门打开。
“妈，小叔，我睡醒了。”
她面不改色，仿佛刚才的糗事未发生过。
却还是在韩芥川的眼神里捕捉到一抹极淡的笑意。
……
江喃闷不做声地垂下视线，不与韩芥川对视。
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沈雯倩看了韩芥川一眼，“芥川，你不是有事要找喃喃吗？也不剩几个饺子了，我包就行了，你和喃喃谈事情去吧。”
韩芥川“嗯”了一声，把手里的面团揉好，放到沈雯倩方便拿到的地方。
“辛苦您了。”
他摘下围裙，又去卫生间洗了手。
沈雯倩又瞥了江喃一眼：“喃喃，还不给你小叔倒杯水？”
“哦。”江喃瓮声瓮气地应下，从餐边柜里取出一个杯子，又翻出一包果茶。
接水的功夫，她注意到自己视野的角落多了一双鞋子，却刻意控制着自己，没有转头看他。
韩芥川见她没有什么反应，率先开口道：“喃喃，《海边焰火》的资料，是放在你房间？”
江喃手腕一晃，杯中的茶水溅出了几滴。
什么《海边焰火》，她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
肯定是他信口编造的名字，用来瞒过沈雯倩的。
江喃悄悄看了一眼母亲，后者并没有什么反应，继续在包饺子。
她心虚地点了下头，“嗯，在卧室收着呢。小叔你……跟过我来吧。”
她走在前面，韩芥川落后两步，不远不近地跟着，似乎真的只是来讨论工作的。
韩芥川把屋门关上一些，并未完全关严，而是留了大概一指宽的缝隙。
既保持了卧室的私密性，又不至于让沈雯倩产生疑虑。
他并没有仔细打量她的卧房，只是草草环视一圈。房间里东西虽多，但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完全不觉得乱。
在书桌正前方的位置，他看到了自己送给她的那只纸鹤。
纸鹤已经被她按照原本的折痕重新折叠起来，身上用透明胶带封了一层外壳。
就算有人注意到这只纸鹤，纸鹤也已经被固定成展翅的形态，无法拆开窥见里面的字迹了。
江喃把书桌前的位置留给了韩芥川，自己则坐在床边。
之前见不到的时候，她那么想念他，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他说。
可是现在，他真真实实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每当她看向他的时候，心中却总是响起韩裕的那句警告。
“芥川要娶的人不会是你。”
江喃默默收拢手指，紧握成拳。
“江喃。”
韩芥川缓声喊她，带着轻哄的意味。
她蓦然抬头。
“告诉我，昨天晚上，你见了什么人，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柔和的语气，让江喃不由自主地润了眼角。
他那么好。
她更不应该拖他的后腿。
“昨晚……”江喃忍下波动的情绪。
“……就是公司临时有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克制住颤抖的嗓音。
韩芥川静静地看着她，心中不安的感觉渐渐扩大。
“韩芥川。”江喃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视线沿着他的眉眼细细描摹，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慢慢移动至他精致的唇形。
她的眼眶红了一圈，却始终拼命忍着，没有掉一滴泪。
“我……”
尾音有些飘忽，她急忙抿了抿唇，才把语气稳定住。
“我们不要继续这样了。”
“趁着还不算太晚。”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下一秒，肩膀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掌压住。
紧接着，整个人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听见他纷乱的心跳，与不成节奏的呼吸。
拥抱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儿，他很快把她放开，扶着她的肩膀，以站直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样才对。
脸颊有些凉，江喃抬起手背，胡乱蹭了一把。
他应当站在高处，远远地俯视她。
而不是自降身份，跌落到与她相同的位置。
韩芥川的眼睛深不见底，情绪翻涌，汇聚成无数涌动的暗流。
他打断江喃的话，沉声接了下去。
“你说得对。”
最后一点不甘的期冀在此时掐灭，她点了点头，等待着他的最终审判。
"喃喃。"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这样叫她了吧。
江喃失落地想。
她已经表了态，只要他同意，他和她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纠葛了。
一切都回到最初的原点，他是她名义上的小叔，她尊他敬他，却不会再与他站在一起。
他们很快会把这段感情忘掉，彼此找到更加适合的伴侣。
终于，他开了口，嗓音略带喑哑。
“我们不要继续这样了。”
“做我女朋友吧。”
江喃以为他要说的是分手，下意识就要点头。
直到那道声音在她脑海中激起一片回音。
做……什么？
她错愕地看向他。
韩芥川俯下身来，手肘向她身后探去半分，托住她的后脑。
似是怕她没有听清，他轻轻地重复一遍：
“江喃，做我女朋友。”
“公之于众、堂堂正正的那一种。”
呼吸在她耳畔厮磨辗转，他的吻覆盖下来，却远不及前几次那样耐心，而是有些急切地敲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放弃那不合时宜的想法。
空气被他剥夺，听感无限放大。
卧室外面，沈雯倩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下一秒就要推门进来。
她搡了韩芥川一把，却没有任何效果。情急之下，她把心一横，咬向自己的舌尖。
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韩芥川眉心紧蹙，顿时向后退开。
与此同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芥川，喃喃，饺子煮好了，可以吃饭了。”
“好的，马上就来。”江喃应了一声。
韩芥川却好像没听见一样。
“为什么伤害自己？”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角，心疼地擦去那一抹触目惊心的红痕。
“……因为我舍不得伤害你。”江喃别开脸，错开他的手。
“抱歉。”韩芥川轻叹一声。
明明是他说，不会催迫她。
也是他承诺，任凭她作出选择，而自己只是等待一个结果。
但当她真正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为什么他的心脏好像被挖空了一块儿似的。
不。
他不敢让她再说下去。
理智逐渐占据上风，他冷静下来，后撤两步，彻底将她放开。
江喃没有回答韩芥川的问题。
韩芥川的提议太有诱惑力，她几乎想要一口答应下来。
可是一旦答应，也就意味着她所担心的后果将会一一成真。
内心矛盾拉扯不下，她的思绪混沌一片，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只好暂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妈喊我们去吃饭了。”她小声说。
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把昨天穿得衣服碰到了地上，一块黑色硬盘从衣服的口袋里掉落出来。
她急忙伸手去捡，却被韩芥川抢先一步。
细长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处隐隐凸出几道青筋。
他盯着那个花体的“h”，唇线抿得极平。
她昨晚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动了想要和他断绝关系的念头……
答案昭然若揭。
韩芥川一手拿着硬盘，另一只手一把抓住江喃的手腕。
他的力道有些重，攥得江喃有些发疼。
“这是韩家的硬盘。”
“你昨天去见的人是韩裕，对不对？”
明明是在向她求证，用的却是毫无质疑的语气。
韩裕是什么样的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只要能够达成目的，韩裕可以肆无忌惮地出口伤人，用尽一切该用的、不该用的手段。
可以肯定，韩裕一定和她说了什么重话，才使她这样煎熬。
他猜得很准，江喃无法否认。
她看着韩芥川泛红的双眸，嘴唇轻轻翕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叔，你说过，选择权在我手里。”
“这句话……现在还算不算数？”
韩芥川握着她的手臂骤然用力，把她整个人拽到自己身前。
江喃踉跄两步，勉强站稳。
他平时太克制，让她几乎忘了，他在力量上可以完全压制她。
如果他想强迫她做些什么，她完全反抗不了。
肩膀因怵畏而轻轻颤耸，她紧张地仰起头，与韩芥川对视。
韩芥川的眉心没有一刻曾放松过，他的眼里满是涨红的血丝，犹如一条条荆棘，将利刺扎进他的脉搏。
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一阵难以抑制的痛。
他终于是忍着这股痛，松开了她。
“……算数。”
“江喃，我永远尊重你的决定。”
苦涩在心中蔓延，江喃搓了搓手腕处泛红的皮肤。
韩芥川的气势收敛起来，不再像先前那样咄咄逼人，好像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冷静沉稳的小叔。
然而，原本平整的衣襟早已凌乱不堪，他用手抚了抚，却抚不平深深的褶皱。
韩芥川把硬盘随手扔到桌上，后者与桌面碰撞出一声响。
“趁着还有机会，”
“我有一样东西想交给你。”
“什么东西？”江喃问。
韩芥川眸色微深。
“江喃，这样东西，最好还是由你亲自去取。”
“去看看乐乐吧。”
“它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