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进退两难的境地。
寅时，上京城的城门缓缓打开，有人忙着出京办事，行色匆匆。
进城的菜农商贩挑着扁担，担子里的白菜带着微微湿润的泥土。
卖柴火的拉着车，车上的柴火用树藤捆扎的整整齐齐，码在车上摞的老高。
小祁驾车随着这些人流鱼贯而入。
唐燕薇和小桃奔波一夜，两人疲惫不堪。
回到沈府，两人吩咐说无事不要打搅，她们要一觉补眠至下午。
日头西斜，阳光穿透格菱窗，照在小几上，已有嫩芽的树枝微微晃动变换着光影，春日的夕阳格外温柔。
唐燕薇意识已经清醒，只眼睛还微微有些酸痛，她用手揉着眼睛假寐。
院里有人声传来，沈意之的声音带着焦急：“还没醒吗，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找个郎中来看看。”
云胡声音压得低低地：“小姐只是昨晚彻夜难眠，今天白日才睡得久了些，早间已嘱我不许打扰，应无大碍。
脚步声重重踏在地上，沈意之貌似急得在转圈：“可那也睡得太久了，午膳都未用。”
“大公子暂且去忙，稍后小姐醒了我便立刻去通禀您。”云胡试着安抚他。
唐燕薇心里微暖，不忍哥哥如此担心自己，她用最快的速度穿衣洗脸，把自己收束整齐，走出屋门就看到沈意之那一贯平和的脸，难得露出如此焦躁的一面。
沈意之看到唐燕薇出来，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又看她面色红润，浑身上下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让哥哥久等了”唐燕薇上前致歉。
“无妨。”沈意之顿一下又补充道：“你无恙便好。”
唐燕薇把他请到院中石凳上坐下，边给他斟茶边问：“哥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沈意之两手悄悄在腿上，来回搓下，面上仍然平静道：“最近一直跟随父亲前往各处拜访，也顾不得陪你。听说京郊的桃花开得甚是绚烂，你这两日可有空闲，我们…一块去瞧瞧？
唐燕薇把茶杯举到嘴边想了想，反正诸事繁杂，也不在乎这一两天，喝一口茶，然后点点头开口“好啊。”
沈意之见她答应，立刻喜形于色，茶也没喝，站起身道：“那我去准备准备。”说完他便匆匆走出院子。
唐燕薇看着沈意之的背影，不由得哑然失笑，心想倒也不必准备什么吧，哥哥是不是有点过于隆重了，左右只是出去玩一天而已。
第三日一大早，唐燕薇刚刚睁开眼伸个懒腰，听见动静的云胡便快速进屋，麻利地把洗漱用具一一摆好。
唐燕薇在床上翻个滚下床穿鞋，随便套上一件衣服准备先去练会武再说。
经过云胡旁边，她一把扯住唐燕薇：“小姐这是要去哪？”
“我先去练会武，回来再洗漱”唐燕薇抬手指指院子。
云胡把她往脸盆旁扯，到那前面站定，她把布巾打湿拧干递给唐燕薇：“小姐先擦擦脸，武艺少练一日没什么影响的。”
唐燕薇接过布巾呼噜一把，然后瞪眼：“那怎么行，练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是个坚持的过程，怎能随意间断。”说罢转身欲走。
云胡无奈：“小姐忘记今日是与大公子出门的日子了吗？”
“可是现在时间还很早呢。”唐燕薇学着云胡的表情和语气，差点把云胡逗笑。
翠喜端着早膳进来，把碗盘往桌子上摆，接话道：“不早，不早，今个出去玩，可得好好收拾一下，不早点准备，大公子怕是又要等许久。”
翠喜摆完早膳，也过来加入到劝说唐燕薇的队伍里，两人一再强调，必须要留足够多的时间才能打扮得合乎心意。
说起打扮，唐燕薇一想起上次出去玩，她们给自己打扮的样子，她真是怕了。
因此她试着与二人商量一下，今次不要再打扮的那样……嗯，不那么花枝招展了可不可以。翠喜和云胡对视一眼，然后正色异口同声地回答：“不可以。”
饭桌上，唐燕薇没精打采地用着早膳，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筷子戳着盘里的菜，试图能拖延一会是一会，不给她们那么长的时间发挥，看得翠喜和云胡忍不住地偷笑。
用完早膳，两人架着唐燕薇坐在梳妆台前，开始了漫长的打扮。
今日踏青，她们便给唐燕薇梳了一个迎春髻，髻上插一支珊瑚珠清碎玉步摇，发髻底别一朵大红色绒花。
脸上先是敷一层淡淡的粉，又细细地描了眉，擦了大红色口脂。端的是琼脂玉鼻，面容欺霜赛雪。
身上穿的是内着杏色齐胸襦裙，外搭浅色半臂罩衫。
这颜色搭配的清新自然，使人看一眼，视线不自觉被吸引到面部之上。
被这么一打扮，唐燕薇当真是，一嗔一怒，皆是风情，一颦一笑，顾盼生姿。
两人打扮完，上下左右看了一下，纷纷点头表示满意，这次的效果竟然比上次还要好。
唐燕薇用手捻着外披的薄纱，哭笑不得：“现在还是春天，我穿这些出去，怕是还没赏景，人便已先冻僵了。”
云胡和翠喜忙道：“小姐练武之人，如何还会怕冷。今日风和日丽，晴日方好，这样穿甚是合适。”
唐燕薇不理两人，自己跑去衣橱挑挑拣拣，又找了件同色系的长襦穿上。等她系好系带，顺顺两边的袖子，满意道：“这样搭配才是符合春天的温度嘛。”
云胡翠喜无语望天，两人一脸绝望的表情逗得唐燕薇哈哈大笑。
收拾齐整，唐燕薇和小桃一出院门，便看到沈意之已经在等了。他今日穿一身月牙白对襟长袍，革带玉靴，衬得整个人无比的挺拔。平日谦和的气质里隐隐带着一股蓬勃向上的力量。
此时他两眼弯弯，看到唐燕薇走出院门忍不住迎了上来。
两人寒暄两句，然后并肩往大门口走去。
送唐燕薇上车以后，沈意之骑马走在马车一侧。
他听着车里传来唐燕薇和小桃轻快的说话声，两人时不时的打闹声，整个人仿佛浸润在暖洋洋的温泉里，全身熨帖。连日与父亲到处奔波的疲累，一扫而空。
马车出了南城门，一路往京郊百花山而去。
百花山在前朝是皇家园林，风景自是比一般的地方都要好些。
后来大齐建立，对园林疏于管理。园林于是不再独属于皇家，近年来平民百姓也可自由出入。
山麓南侧，偶有富商巨贾建造的一些别院，有的还专门对外出租。
这次出门，沈意之征求了薛姨娘同意，如果来不及返回，还可在这附近逗留一晚，
车刚走进山路路口，马车被一块石头硌得一晃，唐燕薇和小桃紧紧抓着车厢里的凸起才稳住身子。
紧接着她们听到咔嚓一声，马车便停下不动了。
唐燕薇掀开车帘，沈意之已经迅速下马，跟着马夫站在车旁检查了。
“怎么了？”唐燕薇想伸头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意之跟马夫讨论两句，才抬起头回答：“好像是车轴有点问题，现在动不了了。”他说这话时，语气带着满满的歉疚，看得唐燕薇有些不忍。
沈意之觉得自己为这次出行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怕唐燕薇坐的不舒服，在车里铺了厚厚一层褥子，一早派小厮去买了德悦楼卖得最好的点心，此外还准备了茶水和各种话本子，甚至在小车暗格里还有一副棋和叶子牌。
吃喝玩乐他样样备了个齐全，但他万万没想到，问题会出在马车上。
现在已距城门甚远，返回或者找个马车都已不能实现。但是往前走进山，只靠目前这两匹马，也带不了这许多人。
现在真真是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唐燕薇和小桃下车，马夫把马卸下来拴在一旁，尝试着看能不能现场修好。
大概是没有趁手的工具，车夫的进展有些缓慢。
沈意之和她们站在路边，假装一起欣赏这山间的风景。他面色不虞，此时便是满腹经纶，对着这怡人的春色也说不出任何赞美之词。
倒是唐燕薇和小桃，两人仿佛已经到了目的地般，完全没受马车问题的影响。她们开始从路边的野地里揪一些黄色的，红色的花，花越编越多，渐渐形成了一个花环。
沈意之慢慢也被她俩的情绪感染，时而爬高给她们摘一些够不到又好看的花，时而又去低处采些她们不易采到的。三人一个摘，两人编，玩的不亦乐乎。
后方突然传来人声，那人声音尖锐刺耳：“前方何人占道，速速避让。”
唐燕薇停下正在编的花环，顺手递给小桃，和沈意之对视一眼往后方走去。
新来的马车，乍一看只是一辆比较宽敞的普通马车而已。但是正前方站着一个手持拂尘的太监，便说明马车主人身份的不一般。
那小太监见前方来了人，上前几步，一扫拂尘，居高临下地问：“你们何故占道，还不速速起开，耽误了贵人的时间，可不是尔等可以担待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