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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旧事故人终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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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嫦熹骑着马飞驰。

    今早她一醒来,就收到洛宁传来的消息,平原大疫,十户不存一,无药无粮,官府封锁消息,勒令许进不许出。

    竟生生要把里边人耗死。

    嫦熹一听就命令手下商行集结粮食与药材,还有愿意随行的大夫,分头向疫区前进。

    唐裹儿和风楼也跟着。

    三人经过两天拼命赶路,终于在傍晚时分进了疫区。

    洛宁已经领了人等在此地。

    见他们已经开始施粥煮汤药,嫦熹心里也欣慰。

    洛宁是他们两年前经过一个小村子救的,当时她就要被村人嫁了河伯,滚滚黄河水,就要吞了这个口衔麻绳的苦命女子。

    嫦熹一个心软,或许是她麻木的眼睛触动了她,洛宁被救下,帮忙带陆陆续续救下的小孩。

    都是被家人抛弃的,女婴为多。

    小崽子们忒烦人些,几天便把唐裹儿和风楼累的筋疲力尽。

    而嫦熹,叫她玩儿也罢,带孩子?她只会做孩子而已。

    幸好有洛宁接手,她是家里最大的,管个小孩那是手到擒来。

    好在如今小孩子们也知事,整天读书识字,也能帮着跑跑货,唐裹儿也是欣慰。

    好歹能省些花用,倒不怕早早败完家上街上讨饭了。

    洛宁带人压着粮食,还有几个自愿来的大夫到这中原,说道刚来之时的惨状她竟痛哭。

    嫦熹不由安慰,说还是收收眼泪,万一浸透脸上围布感染瘟疫怎么办。

    被唐裹儿瞪了一眼,还拧了一下胳膊肉。

    简直倒反天罡。

    随便蹲着拉了一个病人的胳膊把脉,不忘嘱托,“喝水时要煮沸,艾草点燃熏屋子。勤洗手…暴尸掩埋,远离水源。”

    “喏。”

    说到这医术,嫦熹就有话说了,三年前来江南的路上,她救了一个被劫匪砍伤的大夫,那大夫为了报答,竟将一身医术传授,更是留在她名下的铺子坐堂。

    虽说她总觉得那老头是终于找到了养老之地,不愿动弹。

    眼下倒也指望她这身医术派上用场,也不辜负自个日日苦读,被老头敲手板子。

    她走过去询问一个老大夫,“老大人如何看。”

    大夫从她把脉姿势等也看出这是个懂医的,他摇摇头。

    “如今只得用药王的《备急千金药方》中记载之方,煮汤给他们,好歹压一压病症,只是药草粮食不多,为之奈何。”

    旁边病人也眼巴巴的,他们也害怕这唯一救人的贵人离去,自个们在这孤城的等死。

    中原三城皆闹疫症,她只到了这江城,其余两城也分了粮食草药。

    嫦熹思索许久,挑挑眉,朗声道,“我乃嫦熹翁主,诸位听候指示便是,朝廷不会放任不管。且太子殿下就在金陵,已然知晓此地之事,想来不出几日,朝廷便会派下钦差,带来粮食药物。”

    众人听了,不觉安慰,竟心气神都不同了。

    她走之前给太子和表姐都留了书信,想必他已知晓吧。

    不过太子这威望倒甚是重,先前她说道朝廷时,这些人竟满目怨怼和不信任,瞧那情状,没有脱口骂人都算忍得住。

    一说到太子,竟眼睛都亮起来,好似比我这给他们送粮送药的人都重十倍。

    嫦熹挫败之余也好奇,他们概一生未见过周见深,不知为何竟愿如此追随。

    别提什么见鬼的人格魅力,若说太子下了蛊倒还十分可信。

    洛宁带着一群小丫头走过来,听了这话倒十分振奋,就像那群东宫臣子一般,视太子为天神,而翁主就是天神脸上贴的狗皮膏药,又臭又硬,生生让太子坠了神格。

    嫦熹对天翻了个白眼,什么狗屁太子,狗屁太子妃,她才不稀罕,那些人最好天天变个庙祝和尚把他们的神像框住才好。

    可惜事与愿违,嫦熹每每感叹,她这人生怎的十分暗淡,一点运气也没有。

    太子八百里加急向上京传信,得了御旨在金陵各地征召钱粮药草,便宜行事,随后带去疫城。

    初时听见此事,众人十分振奋,然而嫦熹心情一点也不美。

    皇帝派来的钦差竟是东宫属官,而东宫属官都与她这翁主有不大不小的过节。

    人生啊人生,见鬼的人生。

    过了三天,轻症百姓渐渐好了,重症的本来就和其余人隔开,看着倒好许多。

    嫦熹更是严厉管控未患病的人保护好自身,对不在意的人重重的罚,一时也有些许威严。

    “翁主…”

    嫦熹心里渐渐有股厌烦,好似上京来的人都要演一出这种独角戏,更要强行拉她来演。

    她瞥一眼,唔了一声,转身离去了,发间飘带随风舞。

    那人不防她竟然就走了,直接愣在原处。

    “大人…”

    那人神色复杂,略一沉吟,“林一,你去把粮食和药草安置好,防虫防盗。”

    “林双,你带着太医和这里的大夫一起诊治。”

    “老三,你先去查查情况。”

    “是公子。”几人抱拳,领命离开。

    谢光自个也没闲着,他到处查看情况,却见这城池叫翁主治理的井井有条,就算他这上京世家郎君也绝挑不出一点错处。

    他也做不到这样思虑周全令行禁止。

    “住手…”他瞥一眼锅里的粥,一把抓住在小娘子的手,“你们翁主安的什么心,竟然放的是陈米?”

    他眉目清寒,萧萧肃肃,疾言厉色,竟令人畏惧。

    可这小丫头年纪不大,眼皮子也未高抬一下,她用力挣脱,神色轻蔑,“一斗陈米自然比一斗新米便宜一倍之差,可如今瘟疫遍地灾荒四起,翁主调来这些粮食已然不易,耗资数万,岂容尔等高床软卧之人大呼小叫。”

    她虽嘴上连珠炮似的,但手上动作不停,“再者,陈米量多,活人无数,这满地灾民欣喜若狂,每日必叩谢祷告,你既不出钱也不出力又哪来的资格疾言厉色呢?”

    谢光被小丫头的话噎住,竟辩解不得。

    嫦熹躲在一旁看笑话,昔日这上京才子东宫属官首席如何威逼利诱,如何呵斥逼视,又如何轻蔑警告——

    但都被一个小丫头说的脸红流汗,恨不得掏个地缝钻进去。

    尤其人群有人轻嗤,更给他一击。然抬眼望去百姓忙于领粥,无人顾及他,又好似刚才那道声音是他幻想。

    不一会儿,今天的粥便舀完,小丫头收拾粥盆到河边,路过谢光还白了一眼。

    这大抵是这名门士族此生最不能忘怀的一天吧,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嫦熹心里乐,她扭身便去找唐裹儿,如今江城已然步入正轨,正该去其他两地看看。

    “翁主…”

    嗡嗡的,活像个蚊子成精,嫦熹挑眉看着眼前拦着自己的郎君。

    “太子殿下给您的。”是一封书信,还有一个锦盒,以她多年经验,这里边装的应该是一根簪子。

    哟,她这兄长竟然不赖嘛,做什么事还要给捎礼物,委实认得值。

    她拿来先把信夹在胳肘窝,然后打开锦盒一观:果然是个簪子,鹤落牡丹的雕花,缀着上京时兴的流苏…

    委实不是自己喜好。她兴致寥寥,把簪子放好就要抬步离开。

    “且慢。”

    嫦熹深烦,走个路被他打断三次,她直接不停自己径直走。

    那人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翁主何不试着戴一戴?”谢光知道殿下是多么期待欣喜,可翁主瞧着便不大喜欢,自己回去如何交差。

    戴他的头。

    自个向来不是扎马尾,就是用丝带挽上几个环,废那事干嘛。

    再说,她又不喜欢勉强自己。

    她边走边拆信,太子的字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方方正正,只是多了些克制从容,从小到大都是这般无趣。

    粗略扫一眼,大抵十几行,前几行描了天光日色,中间写了对自个去疫城的担忧,不告而别的愤怒,后边又写盼望早归,一同回上京。

    写个信也像公文,端正严谨辞藻华丽。

    嫦熹撇撇嘴,然后扔进一旁燃着艾草的火堆。马上要启程去齐地,带着也是累赘。

    也不知道王七郎取走给他留的梅子酒没有,本来还说要一起喝酒,怕是不能了,也罢,回上京后有的是时间。

    风楼和唐裹儿俩人清洁完毕,嫦熹佩上太医带来的避疫香囊,再吃几个药丸子。

    “今晚休息,明日我们便启程。”唐裹儿早就累极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嫦熹起来,从屋里出来准备问问其他人准备的如何,却见谢光瞪着眼睛一脸质问。

    “翁主怎么让男子宿于屋内?”

    嫦熹一怔,原本屋子可用着就少,这几间是难得没有病人沾染的,几人挤内外隔间也是正常,又不是同睡一床。

    “郎君未免太过死板。”风楼端来吃食,给嫦熹摆好碗筷,得了她甜甜一笑。

    “况我与翁主殿下从幼时起就相依为命…”他抬起眼,似有千言万语,“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谢光喝道,“翁主的名节若被你坏了,这如何堵悠悠众口,翁主如何做人,太——”

    “大人不必恼怒,我原是宫中宦官,陛下开恩将我赐给翁主。”他仍是温柔的笑,嫦熹却看出他的悲伤。

    竟逼得他吐露自己身份,嫦熹难得生气。

    “谢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本翁主的人你竟说骂就骂,”她声音低沉,“这就是太子的规矩?”

    谢光不可置信的扭头,半晌,他作揖,“是瑶臣之过。”

    “嗯。”嫦熹转身,觉得此地越发呆不得了。

    谢光也觉得呆不得了,翁主身边那个男子分明对她图谋不轨,看她的眼神和自家殿下一模一样。

    他得派人告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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