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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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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的女子静若处子,仪态端庄,双手交叠在胸前,稳稳地行了个常礼。

    等到她抬起脸来,从上向下望去,便能一眼看到那修长纤细的青螺眉黛,略施的粉脂之下,白皙的面庞宛若上好的羊脂玉,红唇似天边最灿烂的朝霞,她眼珠漆黑,映着耀人的日光,显得炯炯有神。

    许是萧凌深许久为说话,她不安分的眼珠轻轻转动,偷偷看他,像是灵动的精魅。

    和刚才撒丫子狂奔,动若疯兔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萧凌深的目光从脸滑下去。

    长得虽然楚楚动人,明媚照人,可这一身奇装异服是怎么回事?

    若不是她行礼颇有些沉静高贵的气质,萧凌深打死也不相信她是工部侍郎的千金。

    “你知道本王?”萧凌深问话时听不出语气,淡淡的。

    “银鞍照白马,”陆知夏顿了顿,缓缓道,“白马军的将领,当是靖王殿下。”

    他骨节分明的手执着缰绳,刺眼的阳光下,银色的铠甲泛着莹莹的光华,微有诧异地在她身上打量,“你知道的倒不少。”

    “白马军威名赫赫,天下皆知。”为了不被萧凌深军法处置,陆知夏使劲儿拍马屁。

    不过,马屁似是拍得不起作用,萧凌深的语气依旧冷淡:“手里拿的什么?”

    见到陆知夏的第一眼,他便盯上了她手里的枪。那东西只是发出两声巨响,便可隔空伤人,倒是有趣。若是给白马军配备上,那交战时,岂不是隔空便能打翻敌军?

    陆知夏一怔,将手枪捧出来:“这个是……枪。”

    “羌?”萧凌深蹙眉,“在北疆时,本王见过羌,是戎人的一种乐器,长得不似这样。”

    陆知夏纤眉一皱,差点儿跳脚:“哎呀,不是那个‘羌’!”

    似是更加疑惑了,萧凌深的一双凤目眯起,俨然在做更深一层的思索。

    “我写给您看!”言罢,陆知夏抬脚便向萧凌深走过去。

    可她刚向前迈出两步,就被刚才那银甲军士提剑挡了路:“不许太靠前!”

    “唉!你这人回事儿!”流烟叉腰,又开始护主,“怎么一言不合就拔剑呢!”

    “姚安。”萧凌深摆手,示意他不必过于谨慎。

    刚刚这东西能隔空伤人,姚安自然看到了,这姑娘手持凶器靠近主将,他怕伤到萧凌深,因此有些不情愿放人过去,为难地看向萧凌深:“将军,危险。”

    “这是京都,不是北疆。”萧凌深略带慵懒随性之意,说话时看着陆知夏,“若她想要伤我,那个位置足够了。”

    好像……是这样,姚安转过了脑筋,收剑入鞘。

    走到萧凌深马旁,陆知夏毫不避嫌,一把拽过萧凌深的手,用食指在他的掌心写了个“枪”字,写完抬头笑眯眯瞧着他,道:“这下明白了吧,不是那个‘羌’。”

    “你!”迅速抽回手,萧凌深被陆知夏的行为震撼了。

    一张漫不经心,冷漠沉稳的脸也绷不住了,他嘴角克制又隐忍地抽动两下,根本没注意陆知夏写了个什么字。

    在下面默默注视的姚安亦愣住了,他生平第一次来京都,之前只道北疆男人豪迈,女人也豪放,可听说这京都的女人却都是拘谨的,矜持的。

    现在看来,全系谣言!

    他家将军有洁癖,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生人勿近,而立之年还未娶亲,连姑娘的手都没见牵过,如今被一个姑娘主动牵了手,第一次算是交代出去了。

    这位姑娘,很勇哦~

    萧凌深抽手的动作又急又快,将陆知夏吓了一跳,见对方嫌弃又冰冷的眼神,陆知夏撇撇嘴,心道‘干嘛呀,一个大老爷们,又不是大姑娘,被人碰了一下手,就委屈成这样?’

    正当陆知夏觉得尴尬时,一个副将模样的人打马过来,停到萧凌深对面道:“将军,闹事之人都已被拘押,该如何处置?”

    “送到京兆府,依律处置。”那抹诧异的神色转瞬去,萧凌深恢复了如常神色,一如黑夜流水般沉静清冷。

    说曹操,曹操到,当街斗殴这种事儿,尤其是大规模当街械斗,总能很快被京兆尹知道,并迅速带兵拘捕。

    李友德风风火火跑过来,对着萧凌深就是个长揖:“微臣李友德,参见靖王殿下——”

    “你是京兆尹?”萧凌深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一副睥睨天下的气势。

    “是,”李友德忙道,“微臣接任不到三年,殿下许是没见过微臣。”

    京兆尹一职向来更换频繁,换了新人不足为奇。

    “这京中治安如此混乱,你是如何管理的?”萧凌深眉目冷峭,李友德被问得凉飕飕的。

    李友德心中暗道倒霉,他早就接到了萧凌深要回京的消息,本已安排好了迎接事宜,可实在没想到这人会提前一天回来。

    一个王爷而已,虽说冲撞了已没什么大不了,可他回京述职,是要面见皇帝的,若是在述职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向皇帝提起京都治安混乱这件事儿,那他这个京兆尹还干不干了。

    近期,为了靖王回京一事儿,他李友德已经加强巡逻,防患于未然了,可没想到好防歹防,还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真是倒霉催的!

    李友德莫莫叹气,一扭头,竟看到了陆知夏的脸,他立刻跳脚,气得手都抖了:“陆知夏!本官就知道是你!”

    这姑娘和她娘都不是省油的灯,有好几次京中发生巨响,百姓们陷入恐慌,都是因为这娘俩搞什么“蒸汽机”弄出来的,害得他还要跟在她们身后擦屁股,派人挨家挨户解释并不是什么“晴日降天雷”。

    “来人呢!”李友德气急败坏地传唤手下,“把她给我抓起来!”

    “唉!李大人!”流烟忙护到陆知夏身前,“您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抓人呢!我们小姐是受害者,犯了什么事儿?”

    “是受害者还是挑事儿者,回去慢慢审问不就知道了?”,李友德认为陆知夏是个麻烦精,没好气地瞪眼,道,“这个丫鬟一并抓了,带回去审!”

    李玉看了看天上的日头,提醒萧凌深:“将军,快要正午了,咱们当快点儿入宫,陛下还在等着呢。”

    被陆知夏冲撞到,萧凌深对她被什么好感,马绳一牵,便懒得管这档子闲事儿,打马就要走。

    生怕萧凌深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印象,扭头报告给皇帝,李友德忙道:“今日竟有大胆刁民聚众闹事,冲撞了殿下,是臣督管不力之过,臣定当狠狠依律惩治。只是,本官自上任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有所懈怠,今日之事系数偶然,绝非常事。”

    萧凌深凉凉地扫了李友德一眼,不温不淡地‘嗯’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李大人便妥善处理吧。今日之事,我不会告知陛下,还望李大人好自为之。”

    听到萧凌深这般说,李友德才长出了一口气。

    眼见着被官差按住,马上就要扭送进衙门,陆知夏有点儿慌了。

    这李友德是柳月娥表兄,若是柳月娥跟他串通一气,让李友德以关押为名,转手把她再送给村民,她岂不还是死路一条。

    看着慢悠悠还未走远的萧凌深,陆知夏忙喊道:“殿下!臣女冤枉!殿下救命啊!”

    萧凌深似是没有听到,马蹄子都没顿一顿,似是打定主意不愿多管闲事儿。

    “枪!”陆知夏大声提示,“殿下不想要枪了吗?”

    被萧凌深那拉得冷长冷长的驴脸整得分外不自在,李友德巴不得这尊冰雕赶紧走,没想到陆知夏还想将人给叫回来,李友德大为恼火。

    “喊什么喊!”李友德不耐烦了,“给我堵住她的嘴!”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们小姐!”流烟大喊大叫,“我们老爷可是工部侍郎,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们家小姐!”

    “工部侍郎?”李友德冷哼,“天子犯法与民同罪!就算是尚书府的千金,聚众闹事也得进衙门!”

    “你!呜呜呜……”

    前行中的队伍忽然停住了,不一会儿,姚安便打马走到了李友德面前。

    李友德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忙点头哈腰道:“将军放心,我这就把人带走,绝不饶了殿下清净。”

    姚安摆摆手,“殿下说这人他保了。”

    “是是是,人我马上带……”李友德愣住了,“什么?”

    保了?

    可刚才靖王对此事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李大人还不放人?我们将军赶着进宫呢。”姚安有些不耐烦。

    李友德刚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压着陆知夏的官差,斥道“愣什么愣,王爷都发话了,还不快放人!”

    人声鼎沸的街道很快安静了下来。

    打人的几个城里的青年被李友德带走,由于兴山村民集体中邪一案是御案,朝廷以安抚村民为主,所以李友德不敢违背朝廷的意思,并未法办兴山村民。

    也不知李友德用了什么说辞,将那群蛮人好劝歹劝地劝走了。

    四周安静下来,陆知夏倏然放松,才发现脚踝不知何时受了伤,痛得厉害。

    流烟扶她在一处茶铺坐下。

    “我送陆小姐回府?”姚安牵着马,低头问道。

    “不!”陆知夏摇头,“我不回陆府。”

    “为何?”姚安蹙眉。

    还未等陆知夏开口,流烟便咬着唇,愤愤不平道:“夫人要将我们小姐送给兴山村民,现在好不容易逃出来,若是再回去,岂不是又被送走!那些村民凶神恶煞的,若是落在他们手上,哪儿还有命活!”

    “什么?”姚安震惊,愤慨道,“哪有为娘的把女儿送给那些蛮人的?”

    陆知夏垂眸,揉着脚,唇角扯出一抹惨淡的微笑:“我是庶出的女儿,夫人不喜欢我娘,自然不在乎我的死活。”

    “陆小姐出身侍郎府,怎么招惹上那些村民?还有……”姚安顿了顿,问道,“侍郎夫人为何要把你送给村民呢?”

    三日前,朝廷对兴山村民集体中邪一案下了判定,温书芹炸毁山体惹怒山神,应兴山村民请求,京都城郊设祭坛,烧死温书芹以祭神。

    陆知夏偷偷爬出府,跟着行刑的队伍走到终点,亲眼看着母亲烧死在祭坛上,虽然离得老远,可那痛苦的□□她永远也忘不掉。

    那天的火焰里升腾着母亲的血,将夕阳染成浓稠的赤色。

    每一次回忆,都像是火焰灼痛心脏。

    看出陆知夏面色沉痛,姚安察言观色之后,忙道:“若是陆小姐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深深吸了口气,陆知夏缓缓道:“姚将军,你可曾听说过缅江堰?”

    “那是自然,”姚安有些兴奋,“我是灌县人,从小喝着缅江水长大。说到灌县,陆小姐可知当地人为何取这个名字?”

    “因为缅江常年决口,大水漫灌?”母亲给她讲过,陆知夏自然知道。

    “对,我娘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自小经历过两次大水灌县,第一次发大水,我爹被征去堵堤,死了。第二次大水时,我哥又被征去堵堤,也死了。后来,我渐渐长大了,娘怕哪天又发大水,我也被征去堵堤丧了命,便带我去了凉州。”姚安望着天边的云,眼中浮动着回忆的哀伤,“我娘死后,我才参了军。”

    提起旧事,姚安陷入了伤神的沉默,过了会儿,他舒了口气,露出会心的笑:“听说,今年灌县下大雨,但缅江没有决堤,似是朝廷下令修堰的缘故。我还听说,修堰的水郎,还是个女官。不过,好像后来兴山百姓闹事,朝廷为安抚他们处死了这位女官……朝廷也真是的,惯会做这些卸磨杀驴的事,若不是这位女官修好了堰,那灌县又得死多少百姓,这样的人不被奉为英雄,倒被骂成妖女,你说……”

    姚安自说自话良久,越说越愤愤不平,无意间垂头看向陆知夏,只见她两只小手紧紧握着裙子,指节隐隐发白,一张脸惨白惨白,不时有眼泪从精致小巧的下巴滑落,杂碎在白皙的手背上。

    “陆小姐?”姚安惊愕,“你怎么……”

    “哎呀!”流烟气得跺脚,“你说的那个女官正是我家小娘,我们小姐的娘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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