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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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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太妃面相和蔼,慈眉善目,言语带笑地唤着陆云湄坐到跟前去。陆云湄心思大定,虽然时隔半年,荣太妃对她的印象,还是极好的。

    见陆云湄坐下,荣太妃亲手剥了个橘子递过去:“我这老婆子平日不怎么出门,闲来就喜欢听个曲儿,家里养了不少乐女,可我听着,都不及你弹得好。上次在宫宴上,我便听着你曲艺不凡,想邀你来坐坐,你倒是也不来。”

    说这话的时候,荣太妃完全没有责备之意,依旧笑盈盈的,像是嫡亲的祖母向嫡亲的孙女倾诉思念之苦。

    陆云湄惯会察言观色,自然看出荣太妃没有生气,却装出一副十分自责的样子,道:“那日宫宴上,小女便觉得和娘娘聊得投机,曾想来拜访,可听说娘娘喜欢清静,平日里不喜人打扰,所以才没有擅自前来。再者,娘娘身为太妃身份尊贵,小女以为,父亲官薄位轻,实在不敢贸然求见。没想到,这一犹豫,竟辜负了娘娘的好意,十分惭愧。”

    荣太妃身份尊贵,为人谨慎,若是没有理由,是不会主动向一个普通的官家子女示好的,是以当时荣太妃邀请陆云湄的时候,陆云湄便知道荣太妃有替靖王择妃的念头。

    刚揣摩出这层意思的时候,陆云湄十分开心,认为自己有做靖王妃的潜质,可后来在贵女圈中打听之后,才知道众人对靖王的种种猜疑。

    虽然很想嫁入王府,可她怕靖王真如传言所说患有隐疾,或真是个断袖,那她岂不是要在深宅大院中蹉跎一生。

    后来,她知道了魏王要选妃的消息,魏王丰神俊朗,年纪轻轻,还是太后的亲侄子,前途郎朗,她便不再考虑做靖王妃的事儿,便没有主动结交荣太妃。

    虽然陆云湄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城府极深,可她将‘身份有别,不敢贸然攀附’的话讲出来,倒显得她心思纯净,不是贪图名利之人。

    对陆云湄的回答,荣太妃甚是满意,看待她的眼神也更加喜欢。

    手里捻着佛珠,荣太妃慢慢摇头:“你这孩子倒是个善解人意的。你说的在理,这事儿啊,都怪我,是我该请你来坐坐的。”

    陆云湄见荣太妃对自己愈发喜欢,胆子越加大了,她坐到荣太妃身边,笑着道:“小女身份低微,怎敢劳动太妃娘娘亲自请我呢,若是太妃娘娘喜欢,以后,小女每月初都来拜访娘娘,给娘娘弹琴可好?”

    靖王年过三十依旧没有娶亲,荣太妃这个做娘的着急,暗地里物色适龄的姑娘,她为人低调,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不想让当今朝中权盛人家的女儿做儿媳妇,所以格外注重清流官宦人家的姑娘。

    陆云湄才貌双全,在京中贵女圈儿里人缘极好,往日里又表现得温柔大方,因此,荣太妃没少听到陆云湄的赞美之词,再加上陆家是京中的清流,不涉党争,因此,荣太妃十分中意陆云湄,想引荐她和萧凌深认识,撮合这对鸳鸯。

    可之前邀请陆云湄,她并未主动拜访,荣太妃以为她对靖王妃之位无意,如今听陆云湄这番说辞,或是愿意嫁入靖王府的。

    若陆云湄能经常来,也能方便她和萧凌深认识。

    荣太妃喜笑颜开,拍了拍陆云湄放在大腿上的纤纤玉手,道:“好好好,我这老婆子闲来也无事,若是你能多来几趟啊,我更开心。”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逐渐日落西山,荣太妃越聊越喜欢,而陆云湄却越聊越焦急。

    一下午了,她始终没找到话由,展开萧凌深准备纳陆知夏做妾的事儿。

    这事儿她万万不能主动提,靖王纳妾虽然不合规矩,可她作为外人不容置喙,再者,若她主动提起此事,便有了贪图靖王妃之位的意思,那她刚才营造的不判附权贵的人设,在荣太妃心中便会坍塌。

    正当她因找不到话由而焦急的时候,荣太妃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找到了一丝切入口。

    荣太妃刚才还欢快认真地和陆云湄谈天说地,忽然笑意敛了敛,伸着脖子向假山下的花荫处探望。

    陆云湄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只见那花荫小径上,一前一后走着两个男子。

    前面那个长身玉立,穿着月白色直襟长袍,腰束银纹白色腰封,夕阳洒落其身上,那金色的腰封流光溢彩,许是当下闲散无事,他长发披肩,前面的头发用白玉发扣拢在脑后,虽然只是看到背影,却有着说不出的俊逸矜贵。

    后面那个身姿挺拔,穿着黑底白纹云雁的劲装,缎子不算很亮,不是昂贵材质,却剪裁得当,完美地呈现出其瘦削高挑的身材。他脚步轻快,腰间佩刀,马尾高高束起,显得少年俊朗。

    两人沿着花荫,穿过花园墙边的游廊,不一会儿,便淡出了陆云湄的视线。

    荣太妃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这孩子,这么晚了,又到哪儿去?”

    看着男子尊贵的装束,再加上荣太妃慈爱的语气,陆云湄心中有了猜测。她看向荣太妃,试探道:“那可是靖王殿下?”

    荣太妃回过神来,笑着问道:“你还没见过深儿呢吧?”

    这话一出口,便像极了撮合未婚男子的媒婆。

    听出这话的意味,陆云湄面色微红,垂首轻轻点了点头:“听闻靖王殿下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常年驻守北疆,不常回来,小女没有福气,无缘见过。”

    见陆云湄这般夸赞自己儿子,荣太妃乐开了花:“圣上器重他,派他驻边守国,这是他应尽的本分,什么战功不战功的。”

    兀自笑了笑,荣太妃话里有话,瞧着陆云湄道:“若是有机会啊,我引荐你们认识认识,虽说他性子冷,人确实个热心的。”

    说完,荣太妃望着萧凌深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道:“若刚刚他走得没那么急,我倒想让他上来坐坐呢……这孩子,以往回京之后,若是陛下不召见,他都懒得出府。最近也不知在忙什么,隔三差五地往外跑。”

    抓住这个机会,陆云湄赶紧将陆知夏的事儿抛了出去。

    故意面露为难之色,她支支吾吾道:“若说殿下老是出府……”

    见陆云湄有话难言的神色,荣太妃有些好奇,问道:“看你这神色……倒像知道些什么……好孩子,有什么话你就说。”

    “小女不好说,”陆云湄头低得更深了,“若是细细说来,还是我们陆家对不住您呢。太妃娘娘和靖王殿下如此宽厚慈祥,我妹妹却……”

    见陆云湄眼角红红的,神情十分难过,再加上她言语中涉及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荣太妃好奇加着急,追问道:“你哭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快说,急死我了。”

    陆云湄演技一流,说哭就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掉了一会儿,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荣太妃磕了个头,道:“太妃娘娘,若是小女说了,您千万别生我们陆家的气啊。”

    两人刚才还相谈甚欢,陆云湄忽然又是哭又是跪,荣太妃有些懵了,忙站起身子,将陆云湄扶起来安抚道:“好孩子,你且说,我没那么小心眼儿。”

    重新坐回椅子上,陆云湄一边哭一边道:“前些日子,因为我家温小娘的事儿,我那庶出的妹妹和母亲闹了矛盾,母亲本觉得哄哄便好了,没想到我那妹妹脾气硬,气性大,竟然离家出走。后来,母亲担心她,派人去请她回家,没想到她不但不回,竟还……”

    顿了顿,陆云湄的脸忽然涨红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好像在说什么难为情的事儿:“竟还……赖在了靖王殿下的私宅里……”

    “什么!?”荣太妃吃惊,“你是说,你妹妹住在深儿的别苑?”

    点点头,陆云湄道:“靖王殿下宅心仁厚,许是看妹妹无家可归,便收留了她,可母亲觉得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住在外男的宅子里毕竟不好,便去了别苑请她回家,好劝歹劝,她终于同意了,没想到她刚刚回家,又收拾东西离家出走,回了殿下的别苑。”

    ‘未出阁的小姐’,‘外男’这些敏感的字眼,陆云湄说得语气极重,生怕刺激不到荣太妃的神经。

    果然,荣太妃面色不佳,十分不悦。

    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不尊嫡母,闹什么离家出走,不避外男,竟还住在了人家的家里,实在是不守妇德。更何况,这么不守妇德的女人,竟然还纠缠着自己的儿子!

    从一个小小的宫女,熬到今日的太妃,荣太妃经历过后宫的腥风血雨,见识过多少女子争宠的心机手段,她心中笃定,这个陆家的庶女,定是只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家雀。

    见荣太妃脸色逐渐难看,陆云湄继续添柴拱火:“娘娘,今日您对我掏心掏肺地说了很多体己话,看得出您真心代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女也不得不跟您说句掏心窝的话。如今庶妹住在殿下宅子里,若是事情传开了,怕对殿下的名誉有损,更何况,殿下还未娶妃,若是提前纳妾……”

    若是提前纳妾,便是坏了规矩,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嫁给一个先纳了妾的男人。就算萧凌深是王爷,婚事也会受阻。

    点点头,荣太妃喃喃道:“你说的,是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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