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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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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进到卧室,只见窗明几净,一张小屋似的拔步床占了不少地方,还笼着烟雾般的青纱绣幔。

    若非任逸绝觉察不到人气,大抵是要误以为那青纱幔中卧着还未睡醒的主人。

    除去床榻之外,衣橱、镜桌、书案圆凳之类的家具一应俱全,不过最为夺目的,还是一方精美剑架。

    剑架方阔,其形如涛,纹理雕琢精细,隐有流动之感,上卧一口宝剑。

    剑藏鞘中,难以窥见,然而剑气直冲霄汉,足已令人见之心折,只是不知为何,任逸绝总觉剑有悲声。

    这偌大剑架贴壁而置,墙壁上还挂有一副人物小像,是名手握拂尘的男子,年纪不过三十来岁,容貌生得清俊却稍嫌寡淡,偏生眉梢眼角添一抹傲然之色,目无下尘。

    这画者倒真是名家,将此人眉眼画得几如活人,似于纸上睥睨观画之人,若来者胆量稍小些,难免生出畏怯之感来。

    任逸绝料想此人定是千雪浪的师父,不由心中揶揄:“他们师徒二人站在一起,一者孤傲不群,一者冷若冰霜,不知哪个敢上去说话。”

    “他便是我师父。”千雪浪道,“他不爱俗礼,你虽有心,但见过也就是了。”

    任逸绝哑然失笑,不说焚香拜祭,竟连见礼都省了,他仔细观瞧下来,从物及人,只觉得这位前辈必是细致讲究之士,没想到性子竟如此疏狂。

    “不知道前辈名讳?”

    “我师父叫做和天钧。”

    方才在外头,千雪浪已经将红鹭放在桌上,取了拂尘一道进来,这会儿将手一扬,只见白丝如雪,轻轻柔柔,往那画上掸去。

    画上并无尘埃,可千雪浪仍并着剑架一道轻轻扫过,算作对师父的问候。

    任逸绝思索片刻,并无印象,不禁奇怪:“奇了,我竟不曾听说过。”

    “有什么奇怪的。”千雪浪道,“谁也不会记挂一个死人,纵然生前名头再大,死后也无几人挂念,又已过去几十年了,人一向只惦念活人的,有时候则连活人也不惦念。”

    这话说得冷淡决绝,任逸绝生来多情,心中禁不住涌出一丝凄凉之意,脸上自然流露出哀愁来:“不错,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叫苍生为之记忆。”

    千雪浪仔细观瞧着任逸绝脸上愁绪,却是不知这哀伤之情从何而起,他原以为凤隐鸣已算得上极爱闹的了,现在来看,实在远不如任逸绝。

    他心中忽生好奇。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饶是任逸绝聪明至极,也被问了个摸不着头脑,茫然道:“什么?”

    “你在云梦泽虽还未闯下什么名气,但在流烟渚附近的名声却要大过远在云梦泽的照影剑门,不是吗?藏渊先生。”

    任逸绝神色微微一凝。

    千雪浪虽久居雪山,但也并非全然不问世事,不过在天命之前,他其实也只知流烟渚近年来出了一位神秘至极的藏渊先生。

    流烟渚此地魔气纵横,环境极其恶劣,又兼着魔气会催生人的七情六欲,令人情绪较寻常更为亢奋狂躁,因此几无仙门愿意接手,乃是一个无人管辖之地。

    净垢本为一体,此地为仙门厌恶避让,便成了许多无处可去或是逃责避罪之人的福地,这类人往往都是穷途末路之辈,刀口舔血之流。此类人聚集流烟渚,又遭魔气侵蚀,往往性情更添暴戾,彼此不服,久而久之便互相厮杀,若无本事,极难在流烟渚生存下来。

    这位藏渊先生于七年前出现在流烟渚附近的镜渊之中,他常年居于渊下,施救落渊或是重伤之人,修为奇高,本领甚大,又甚是睿智聪慧,寻常诡计陷阱难他不倒。

    流烟渚之人不是受过他的恩惠,就是吃过他的苦头,竟渐渐形成规矩,除去生死之战,寻常小仇小怨,就请藏渊先生来裁决。

    如此一来,流烟渚的乱象大有变化,虽与外界仙门的井然有序无法相提并论,但比之流烟渚过往惨状,已算得上祥和至极。

    而天命之中的任逸绝正是藏渊先生本人。

    “你……”

    任逸绝这一身份,从未告诉他人知晓,如今被人——还是隐居深山的千雪浪一口道破,心中不禁骇然。

    千雪浪却并非是要威胁或是恐吓他什么:“任逸绝虽是无名小辈,但藏渊先生面子极大,照影剑门若知你这重身份,必然不敢轻慢你。”

    “他们倒也不曾轻慢我。”任逸绝心中惊疑未定,面上仍故作镇定。

    千雪浪淡淡道:“你既不说实话,那便罢了。”

    他摆弄了一阵拂尘,将尾部重新理顺,就要转身到外头去。

    任逸绝又问:“不知阁下何以有此猜测?”

    这话问得谨慎仔细,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为自己留足余地。

    “你不同我说实话,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千雪浪已走至门口,回过头来瞧了他一眼,心中困惑虽没得到解答,但见着任逸绝心神大乱,倒也有趣,“纵我说了,你又真的信么?”

    千雪浪素无喜厌之心,告不告诉任逸绝没什么干系,得不得到答案也并不要紧。

    可是任逸绝既不想顺他的心,他又为什么非要随了任逸绝的意。

    更何况,看任逸绝生气,总是很有意思。

    那晚观月的时候,千雪浪就发现了。

    这个人总是一派君子端方的模样,心里眼里却都是不一样的。

    人之喜怒哀乐、忧虑恐惧、张狂放纵、反复无常本就是天生的,何必要虚掩起来,又无人会笑他,恼他,生得明明还这样年轻,倒像是外头的古木,老得要死了,一点生机都发不出来。

    分明有这样的多情,又为什么这样不快活,不自在。

    难道情,哎,情竟是这样叫人难以捉摸的东西吗?

    是了,他本是见过的。

    千雪浪忍不住叹了口气。

    任逸绝跟着他到外头来,有心想问自己的事,又不知该如何下手,于是干脆转开话题:“阁下为何叹气?唔,在下此番问得是真心实意,能告诉在下吗?”

    若是旁人,才方话不投机,眼下正是尴尬之时,任逸绝断然不会如此贸然发问。

    可千雪浪便是千雪浪,又与旁人不同,和他相处了这几日,任逸绝自觉脸皮厚了不少,已经学会如何与他“就事论事”了。

    他眨了眨眼,天生一段潇洒风流,蜜语柔情,好一条供人下行的软阶,实难拒绝。

    若不顺着任逸绝的话走下来,似显得千雪浪小肚鸡肠,不依不饶了。

    千雪浪欣然走下:“我瞧着你,想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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