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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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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琳的病其实控制得不错,这次也只是来例行检查。

    一年前她突然心肌绞痛了几次(),扶着家里的桌子蹲下去()[(),差点以为自己要一个人交代在这里了,结果吃过急救药以后又好了不少。

    江琳怕这是因为自己病情恶化,心脏病的猝死率也不低,也许哪天茵茵放学回来就见她倒地不起了。

    于是在江稚茵读高三下半年的时候,江琳在反复斟酌以后还是选择搬回医疗技术更发达的滨城,江稚茵也毫不在意地说她在哪儿l念都是念,这让江琳心里的愧疚感减少了一些。

    她的女儿l向来会宽慰人,神经大条,什么都说“没事”“没关系”。

    但是不知道对于自己的这段过往,茵茵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轻松地笑笑,说“没事啊,你还是我的妈妈。”

    纸是包不住火的,父亲十几年前去世以后,江琳在这世上就只剩两个有牵绊的人,一个是她从未再见过的亲生孩子,另一个就是从小跟在自己身后长大的江稚茵。

    这些陈伤在她心间搁浅多年,也找不到合适的倾诉对象,既然已经被江稚茵发现,江琳索性把所有事情一字不落地讲出来,好让逼仄的心腔留出一丝让人喘息的空隙。

    “可是妈妈。”江稚茵低头绞弄双手,“我并不能代替那个孩子原谅你。”

    所以你把你的苦恼和忧伤告诉她没有用,如果感到愧疚,应该想办法去弥补,这件事上她并不能代表任何人发表意见,她要怎么安慰你呢?说你其实也是情有可原所以不必太自责?

    但这对那个刚出生就被扔下的孩子是不是也不太公平。

    揣在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很多下,应该是陈雨婕检查完了正在找她,江稚茵默默看了一眼消息,简单地回了一下,让陈雨婕先回去,然后把手机翻转搁在大腿上。

    她沉下一口气:“我代替不了任何人的。”

    来来往往的病患路过走廊,通过地面的震动还能听见推担架的声音,急诊室里不断有新人进去,红灯亮了一次又一次。

    江稚茵抬抬头,把检查报告还给了江琳:“如果你想要听我说点什么的话,我希望你去找找他,因为我也是被父母丢掉的孩子,更知道那种像从骨头缝里长出来一样的挫败感。”

    江琳抿紧了唇,沉默无言,江稚茵侧目看看她,作为江琳的女儿l,她说不出责怪的话,因为江琳真的对她极好,挑不出什么错的好。

    “你拿过药了吗?还需要做什么后续的检查吗?我陪你去。”江稚茵问她。

    江琳摇摇头,头痛地闭眼:“我已经很久没病发过了,医生说病情控制得不错,按时吃药、疏散情绪就好。”

    她起身的时候步伐趔趄一下,江稚茵扶了她一下,带着人回了家。

    江稚茵好久不回来,江琳自己也过得随意,家里的衣服都随便搭在沙发靠背上,茶几上花瓶里的花不知道多久没换过,早就枯死了,水面上漂浮着几片碎掉的叶子。

    江琳

    ()掀开几件堆在沙发上的外套,叹一口气:“前几天出差学习去了,忙着没收拾。()”

    不用收那么勤快,还是多注意身体,出差这事儿l能拒绝就拒绝,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累,我现在自己做做兼职,实际在校的开销也没多少,别给自己太大负担。∵[(()”

    空气里传来倒水声,以及净水器运行时发出的机器声。

    江琳像是仍旧沉湎在将才的情绪里,走了神,杯子里的水满溢而出,她脑子懵了一瞬,下意识伸手去拿杯子,被烫了个正着,往后退了几步。

    江稚茵听到她的抽气声连忙回头去察看情况,握着江琳的手腕放到洗手槽里冲凉水。

    皮肤被烫出一片红色,江稚茵第一次发现江琳这么瘦,手背都只剩下皮包着骨头了。

    估计又没好好吃饭,江稚茵不在家的话江琳总是过得很省,从不下馆子,一块三的菜都要砍回去五毛。

    “没事儿l。”江琳皱眉,轻轻推开她,“就那么一小块儿l,回头我自己买点药膏涂就行了。”

    她岔开话题:“你回去的票是什么时候?我这边没什么大问题,你别老跟学校请假了,你待在家里我的病也还是不能立马好啊。”

    江琳自己轻轻往手背上泼凉水:“我这点儿l事我会处理好的,你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明天我去公安局问问……能不能联系到冉清岳的妈妈。”

    “你别管我的事了,念你的书,拼个好学历,找份好工作以后养活自己,结不结婚我也不催你,我自己都对组建家庭什么的失望透了,更不会催你,只要我还没死,你哪怕七老八十了都能回我这儿l来歇会儿l。”

    江稚茵一一应下,江琳今天的话又格外多:“只是我还是那句话,你绝对不能像我一样找一个没教养的野男人,等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必须要领到我这儿l来见见,我死了就领到我坟头磕两个头,我要是认可他了就给你托梦。”

    这话闷头向江稚茵砸过来,她骤然间张了张唇,想问“没教养”的具体定义是什么,是一定要有家教良好的父母吗?

    那闻——

    思绪被猛然掐断,江稚茵又紧紧闭上嘴,道出一声“嗯”。

    周日下午江琳送她去车站,滨城的冬日漫长而冷冽,冷风无孔不入,大厅里的播报音响起好多次。

    江稚茵看见养育自己多年的女人笼紧了那件穿了许多年的灰色针织外套,她向自己摆了摆手,催她上车,她对妈妈道了句:“再见,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江稚茵不知道她会不会找到那个孩子。

    她只是觉得,如果自己是那个孩子,应当会觉得悲愤,与她想到弄丢了自己的父母时抱有的情感应当是一样的。

    如果。

    如果江琳最后找到了她的孩子,并潜心决定弥补。

    那她这只占了别人巢穴的杜鹃鸟,好像无处可栖了。

    江稚茵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打开电脑准备完成实验项目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ty

    ()pora里写了一堆c++代码。

    她把身子往后靠,仰头捏住眉心,想着去洗澡转换一下心情,结果一进去,兜头被一块掉下来的墙皮砸了个正着。

    洗手间的天花板有些渗水的样子,边缘处掉下来好几块墙皮,江稚茵发现自己刷牙的杯子里都有白色的墙皮碎片。

    她下意识张嘴叫闻祈:“厕所的天花板又掉皮了!”

    外面无人回应,江稚茵愣了几秒,才想起来闻祈今天有选课晚修,还有兼职要做,要九点才能回来。

    于是她又沉默住了,慢吞吞地洗过澡刷过牙,对着电脑屏幕发了一会儿l的呆,看着在滨城家里新装的监控,那边没有什么异常。

    一切井然有序,世界安然无恙,但江稚茵突然感到莫大的空虚。

    她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兴许是被江琳的事刺激了一下,在自己想要找人面对面说话的时候闻祈又恰好不在。

    江稚茵拿起手机,指尖在通讯录列表上停留许久,最后还是点了拨通:

    “家里的洗手间又掉墙皮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能不能买到防水漆。”

    闻祈似乎是出教室接的电话,能听见交错的讲课声,他压低嗓音:“我现在去买,再晚一点儿l估计店要关门了。”

    其实这件事根本没有那么着急,斑驳的墙皮是今天刷好还是明天刷好根本没有多大的区别,反正刷好后管不了几天还是会渗水,然后会有新的墙皮掉下来砸中她的脑袋。

    但是闻祈立马说他现在赶回来,江稚茵的心里就突然酸软一下。

    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黑色的羽绒服上浸透了凉意,踩着一个瘸腿的塑料小板凳往洗手间的天花板上刷漆,暖光灯将他的皮肤照得透亮。

    新上的漆颜色比周围要白不少,闻祈说过几天就黑了,不用管它。

    晚上她在自己床上躺了一会儿l,却总是觉得心里憋得慌,闷闷的像用紧实的棉花塞住了她的供血通道,浑身上下都发涨发闷,喘不过来气。

    江稚茵坐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又转悠了好几圈,然后突然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像闻祈之前做的那样把头压在他手边。

    她感觉到闻祈的指尖动了动,勾住搁在茶几上的助听器戴上,再度开口时嗓音有些泛哑:“失眠?”

    江稚茵摇摇头。

    男人的指尖缓慢地从她的发尾一圈一圈缠绕上去,玉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拽着她的长发。

    闻祈又问:“那你是有话要跟我说?”

    江稚茵不知道江琳的事要怎么说给别人听,也不知道她期望从闻祈口中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于是只是一直保持沉默。

    她动了动脑袋,闻祈玩弄她头发的动作就停了停,等她抬起头,然后看向自己。

    他把表情放得温顺,尽管他知道江稚茵并看不见。

    江稚茵盯了他一会儿l,觉得塞在心口的棉花似乎被什么东西拽出去一些,她长长地

    叹气,透过朦胧的视线盯着虚空中的某点,那里好像是他的眼睛。()

    闻祈的脑袋压在沙发扶手上,半扬着下颌回视她,目光毫不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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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的窗户还是开着的,冬季的低温也渗进了室内,江稚茵伏在他身侧,低着头,头发垂落在他脖侧,一点一点搔刮着他的心。

    闻祈觉得很痒,哪里都痒。

    江稚茵的大脑有些放空,她想到自己生日那天晚上被闻祈捏着脖子吻住的那十几秒,虚无而找不到焦点的视线顺着他银色发光的耳钉往下找。

    她不觉得自己有动作,但不知为何蹭到了闻祈的鼻尖,温热又缓慢的呼吸如将至未至的春天一样降临在她唇峰的位置。

    闻祈突然松掉缠住她头发的手指,用带有薄热体温的掌心盖住她的唇,却没用力推,只是停在那儿l,欲拒还迎,半勾半引,用着一副极具诱惑力的嗓音问她:

    “为什么想亲我?”

    江稚茵想也不想:“我不知道。”

    只是很想拥抱,很想跟某个人有羁绊,不然就觉得自己像一块在夏天烈日下暴晒到即将化掉的冰块,感到很不安。

    她劝江琳去弥补过错,但是又很害怕。

    那时她要怎么办?这个世界上好像就再也没有人跟她有关联了,像断了线的纸风筝,像无处可栖的无脚鸟。

    江稚茵不再开口,闻祈也很久都没有出声。

    那个问题更像是一种喃喃自语。

    “算了。”他放弃抵抗般地自问自答。

    空出的那只手摁住她脖子,闻祈用另一只胳膊支起身体,温热的嘴唇覆上来,江稚茵的呼吸变得沉重,忘了喘息。

    这欲望仿佛积攒多年,终于以一种极度饥渴的方式,以深吻、以唇齿交缠,践行在江稚茵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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