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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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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慎泽把方书漫接回家后, 领着她去浴室洗澡。

    帮她打沐浴露的时候,席慎泽被她抱住。

    他笑着回拥住她,故意逗她:“今晚放过你几次?”

    方书漫到底是醉了, 她懵懵然地问:“为什么要放过我?”

    然后仰起头望着他,目光里满是不解,又有点小心翼翼,提醒他:“我们才拉了勾, 你不能放手的。”

    席慎泽意识到她是会错了意, 但并没纠正她。

    他垂下眼,凝视着她的眸子漆黑如墨,低声问:“不放过你吗?”

    方书漫格外认真地点头,告诉他:“不要放过我。”

    席慎泽被她的正经模样给逗乐, 他忍俊不禁, 努力压着上翘的唇角,顺着她的话应:“好,不会放过你的。”

    语气中带着几分纵容和宠爱。

    虽然嘴上说着不会放过她,但席慎泽并没有向方书漫索要什么。

    他只是想给她洗个澡, 然后帮她穿好睡裙把人抱了出去。

    席慎泽让她坐在洗手台上,又开始给她刷牙。

    等把她伺候好, 席慎泽才自己洗漱。

    他再回到卧室时, 方书漫正趴在床上抬着小腿晃脚脚。

    他还记得她刚住过来没多久,有次也这样晃脚玩,只是在他进来后她就瞬间把两条腿放了下去, 变得很局促安分。

    席慎泽走过来上了床。

    他挪到方书漫旁边, 用一只手撑着头,侧身望着她,眉宇疏朗又温柔。

    方书漫正在玩消消乐, 这一关打了三次都没过去。

    她把手机推给席慎泽,气鼓鼓地跟他说:“慎哥,你帮我玩。”

    那语气就像消消乐把她给欺负了,她要让他帮她讨回公道。

    席慎泽好笑地问:“那要是我打过去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方书漫嘴巴一撇,很委屈地问:“我们两个还要分你我吗?”

    席慎泽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凑过去,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吻了一下她的唇瓣。

    醉酒后的她在他面前更加放松了,像一只可以对着他肆意伸爪爪伸懒腰露肚皮的小猫。

    席慎泽开始给方书漫打消消乐。

    只一次就过了。

    方书漫问:“为什么你打这个这么厉害?”

    说完又无比自豪道:“你做什么都很厉害。”

    席慎泽很无奈地失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只是运气好。”

    方书漫说:“我的运气也不差!”

    “是吗?”他温声问:“你都有哪些好运啊?”

    方书漫不假思索地回答:“遇见你了呀!”

    席慎泽微愣,又试探性地问:“还有吗?你的好运。”

    她趴的累了,翻了个身改为平躺,双手举着手机继续玩,边玩边回他的话:“被你喜欢,跟你在一起,又跟你遇见,和你领了证。”

    “我最大的好运,就是成了席慎泽的爱人。”她说完还偏过头冲他嘿嘿笑了下。

    傻乎乎的。

    她列举的每一条好运,都跟他有关。

    席慎泽靠近她,低头吻住她的唇,和她接了一个绵长又缱绻的吻。

    这个吻结束时,方书漫的眼睛湿漉漉的,盈着潋滟的秋波。

    她迷迷糊糊地问:“怎么停下啦?”

    席慎泽笑,“还要?”

    方书漫嘟嘟嘴,撒娇似的“嗯”了声。

    他便又亲了她一口。

    “我前几天接待了一位往生者,和你一样大,还很年轻就自杀了。他父母特别难过,始终不敢相信儿子已经走了的事实。”

    今晚方书漫的话格外多,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

    “他应该有他的苦衷吧。”席慎泽低声说。

    方书漫点点头,然后就微微讶异地瞅向他。

    “怎么了?”席慎泽问。

    方书漫说:“这几年我接待过的往生者中,自杀的不算少,各个年龄段的都有,自杀的原因也不尽相同,但几乎每次,我都能听到有人说他们——死都不怕,还怕活着么?”

    “——丢下年迈的父母或者年幼的子女撒手人寰,多少有点自私了。”

    “——多少人想活都活不成,他却不珍惜生命。”

    “——最看不起自杀的人。”

    “类似这样的话,我听了很多很多。”她抿了抿唇。

    “但是没有人倾听他们的遭遇,没人在意他们的想法,也没有人能切身体会到他们的痛苦,哪怕是父母、是子女、是此生最爱的人,都没办法感同身受。”

    席慎泽不免会想到方书漫,在她觉得活着痛苦的时候,她该多无助,因为好像根本没有人能够帮到她。

    “我思考

    过很多次,人们为什么会惧怕死亡,后来我发现,我们惧怕死亡,是害怕走向死亡、或者不得不走向死亡时要遭受的疼痛。”

    方书漫停顿了下,接着往下说:“这种疼痛很广泛,不仅仅指身体上的疼,也包括心里的疼,比如还没去想去的地方的、还没见到想见的人、还没做完想做的事、还有好多心愿没有实现……种种遗憾,最终都会因为死亡的逼近,化成一种让人无法接受的疼痛。”

    席慎泽静静地听着方书漫不紧不慢地说着她对生死、对疼痛的理解,一只手的掌心始终贴在她的脸上,大拇指的指腹轻轻地在她的脸蛋上摩挲着。

    方书漫喃喃:“所以我很感谢死亡是疼的,因为不疼的话,大概有更多的人会主动奔赴死亡。”

    席慎泽很想问,“更多的人”当中,也包括你吗?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凑近方书漫,将她揽进了怀中。

    她好像换了话题,跟他吐露:“很多人都觉得,经历过更多痛苦的人就越不怕疼,其实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体会过有多痛苦,才会更怕疼。”

    席慎泽低声问:“你怕吗?”

    “怕疼吗?”怕她不能理解他的话,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方书漫点点头,如实回答:“怕的,很怕。”

    席慎泽嘱咐她:“疼了要说,不能忍着,知道吗?”

    她又点头,乖乖答:“知道的。”

    随即就告诉他:“原来疼的,很疼很疼,现在不疼了,我远离了让我疼的人。”

    席慎泽心疼地抱紧她,轻声夸奖:“书书做的对,书书很棒。”

    不管当年让她觉得疼的人包不包括他,她远离了就是对的。

    其实这些年来,席慎泽心里不止一次地有过猜测。

    猜测她当年离开消失和她舅舅一家有关。

    但也只是他的猜测。

    他不知道当年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不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才会那样决绝地、不声不响地独自离开。

    法医鉴定,要用实打实的证据还原真相。

    法律讲求疑罪从无。

    他不能在没有切实证据的前提下,就仅仅凭借怀疑和猜测,在心里给某个人判刑定罪。

    尽管他真的很厌恶付佳行。

    “慎哥,”方书漫小声问他:“你经手过那么多案子,有没有让你特别印象深刻的?”

    席慎泽温声回答她:“有啊。”

    他沉吟了片刻,才继续道:“去年九月份,接了津城公安的委托,和警方联合负责了一起凶杀案。”

    “案子很像当年我母亲那个案件,但性质要更恶劣。一个24岁的女孩子,被性-侵、捂口鼻窒息而死,她死后又被凶手从六楼抛尸,伪装成高坠死亡。”

    方书漫很难过地说:“她一定很疼。”

    “嗯。”席慎泽低低地应。

    “那个女孩子跟你同龄,长相也和你神似,我没办法解剖她的尸体,最后由秦师兄解剖的。”

    方书漫反应迟钝地问:“为什么没办法?你最厉害了啊。”

    “手抖,”席慎泽说完就被她的后半句话给弄笑了,“再厉害也不是没感情的机器,控制不住的。”

    他谁都没说过,甚至就连秦之觉都不知道,他那天曾向负责这起案件的刑侦人员确认过女孩的身份。

    刑侦队长确认女孩从小到大都在津城生活,父母都健在,还有一个上初中的弟弟。

    刑侦队长很惋惜很痛心地对席慎泽说,死者到去世都没离开过津城去别的城市看一看,以后也没机会了。

    死者叫蔡晓双。

    不是方书漫。

    过了会儿,方书漫才开口告诉他:“让我最印象深刻的是一对往生者。”

    席慎泽在听到她用“一对”来描述两位往生者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不是夫妻就是情侣。

    “他们不是一起去世的,起初是去年4月12号,我接待了一位因交通事故去世的女孩子,比我大一岁,我看了她的照片,她长得特别漂亮,她是清明节那天去世的,因为警方那边要对事故进行调查定责,所以12号她才能够办葬礼。”

    “她生活在很幸福的家庭里,有很爱很爱她的爸爸妈妈,还有一个从出生就和她一起长大的竹马。”

    “她去世的时候,她的竹马已经是她的丈夫了。”

    “他们在去年情人节领证,成为夫妻还不到两个月,甚至连婚礼都还没来得及办,女孩子就突然离世了。”

    “然后呢?”席慎泽低声问。

    方书漫想了想日期,继续说:“4月27号的时候,我和鑫月作为负责女孩子遗容化妆的入殓师,受邀参加了苏柚——那个女孩子叫苏柚,我们参加了她丈夫为她举办的告别会。”

    “告别会的氛围并不沉重,她丈夫从她出生开始讲起,向到场的我们讲

    述她永远停留在25岁的一生。”

    “那个时候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如果在死后,会有这样一个人,他能完整地复述着你的一生,是多么难得且美好的事情。”

    “那天我和鑫月参加完告别会往回走的时候,鑫月叹着气说,不知道苏柚的丈夫接下来要怎么继续生活。”

    “因为——我们了解到,他小时候过得并不容易,起初是父母频繁吵架,再后来是离婚,母亲改嫁,他留在父亲身边,但父亲常年不回家,所以他相当于是被苏柚的父母养大的,苏柚是他的救赎,也是他的光。”

    “光灭了,他要怎么继续生活呢?”方书漫摇头,“我想不到。”

    “隔天,我和鑫月又见到了他,已经离世的他。”方书漫快速地眨了眨眼,“告别会结束当晚,他就在家吞了大量的安眠药。”

    “他去找他的光了。”

    “他说他叫路时,是苏柚的丈夫。”这是路时在殡仪馆第一次见到方书漫时说过的话。

    也是他在妻子告别会上说过的自我介绍。

    对方书漫来说,席慎泽之于她,就像苏柚之于路时。

    席慎泽曾经成为了她继续面对生活的勇气,席慎泽当然也可以成为她放弃生命的理由。

    方书漫今晚洋洋洒洒讲这么一大堆,还是很词不达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醉了酒,表达才这么没有重点。

    其实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他是在她觉得活着特别痛苦时,促使她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唯一理由。

    不知道他明不明白。

    “慎哥,”方书漫很认真地轻轻问出口:“如果我死了,你会做和路时一样的选择吗?”

    这个问题太严肃又太虚浮。

    席慎泽没答,反问:“你呢?”

    方书漫不假思索地给了答案:“我会的。”

    席慎泽暗自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

    她刚刚说了这么多,听起来是在跟他聊其他人的生死,实则在映射她自己。

    她想表达的可能就只是一句,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但只要他活着,不管在哪儿、跟谁,她还能不能再见到他,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她就能活下去。

    她在用她的方式告诉他,她真的真的很珍惜失而复得的他。

    席慎泽直到方书漫睡着都没回答她的问题。

    但他心里有答案。

    他不会做和路时一样的选择。

    如果老天把她带走,他会用余生的每一天惩罚自己。

    每一天,他从醒来的那一刻就开始思念她,直到晚上要睡觉时,一闭上眼就再次沉浸在失去她的痛苦中,整夜整夜因为永失所爱而辗转难眠。

    他要他自己,在失去她的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被凌迟。

    他会承受着这份剜心钻骨的疼痛,直到死神终于肯赦免他。

    跟随最爱的人一起去世是解脱,清醒地被永失所爱的痛苦伴随一生才是世间最狠的酷刑。

    隔天早上,席慎泽因为要忙公事一早就出门了。

    方书漫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醒来后,看到了席慎泽出门时给她发的微信,让她起床后记得吃早饭。

    他说:【豆浆在破壁机里温着,馒头片在餐桌上盖着,冷了要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听话。】

    他怕是知道她嫌麻烦会直接冷着吃,才在最后加了句“听话”。

    方书漫回他:【知道啦,会加热了再吃的。】

    稍后,她起床洗漱。

    在刷牙的时候,方书漫脑子里才掠过昨晚的一幕幕。

    她跟他说的所有话,她都记得。

    当然,他说的她也记得。

    他说:“只有一个方书漫,是席慎泽的。”

    方书漫的眼睛弯了起来。

    她伸出手,在镜子上画了一个爱心。

    然后又叹气,嘴里还含着牙刷泡沫的她口齿不清地吐槽自己:“怎么喝了酒就变成了碎嘴子啊。”

    说了那么一大堆,也没说出个重点。

    但他的话,句句是重点。

    他印象最深刻的案子,是和他母亲当年的案子很相似的一起凶杀案。

    死者长得很像她。

    他手抖没办法主刀解剖,正是因为死者太像她。

    所以……

    方书漫忽而明白了秦之觉为什么会在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说她面熟。

    原来如此。

    今天方书漫不用去上班,她吃过饭后便在家收拾房间。

    床上的四件套全都被她撤下来清洗。

    方书漫很麻利地换上了另一套干净的四件套。

    沙发套和抱枕套也都要洗,还有昨晚

    换下来放在脏衣篓的衣服以及用过的毛巾和浴巾,统统都得洗。

    就连她带过来的趴趴恐龙也被她清洗了一番。

    同时,方书漫还开了扫地机器人打扫家里。

    之后方书漫还把家里的茶几、柜子、各种桌面都擦了一遍。

    下午的时候,方书漫下楼去小区里的超市买菜。

    结果等她回家时,有个陌生的男人正在家门口徘徊。

    方书漫狐疑地瞅了对方一眼,心里瞬间就提高了警惕。

    她没有一直盯着对方看,目不斜视地往自家门口走去。

    男人突然出声,问方书漫:“这儿是席慎泽席法医的家吗?”

    方书漫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想起在家里聚餐那晚,秦师兄提到过,法医也算是高危职业,他们在出庭时经常会遇到围堵法医的原告或者被告。

    那……有没有可能,也有的人,会堵到家门口?

    方书漫微微蹙眉,一脸不解地疑问:“啊?什么法医?”

    她看起来很茫然,告诉对方:“这是我家啊,我才搬过来不久的,你是不是找错了啊?”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有些呆怔,像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单元楼或者楼层。

    方书漫便趁他晃神的空档,故作从容地开了家门,走进去,将门关好,再从里面反锁。

    她立刻就给席慎泽拨了电话。

    席慎泽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看到是方书漫的来电,他很挺意外的。

    席慎泽戴上一只耳机,将电话接通。

    方书漫在听筒那边压着声音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我就快到家了啊。”席慎泽回答完就不明所以地问:“你怎么压着声音讲话?家里来客人了啊?”

    方书漫立刻道:“你先别回来!”

    “为什么?”席慎泽直觉不对劲儿。

    “家门口有个人在晃荡,是找你的,我感觉来者不善,反正保险起见你先别回来,我这就联系物业让小区保安把他带走。”方书漫还算镇定。

    席慎泽皱紧眉,急忙问:“你和他遇上了?你怎么样书书?”

    “我没事我没事,”方书漫说:“具体的等你一会儿回家再说,我先找物业。”

    她说到这里有点生气,“安保怎么能随意放不是本小区的人进来啊!”

    上次请大家过来吃饭,席慎泽提前跟小区的门卫打好了招呼,说了丁开昭和秦之觉的车牌号码以及楚悦云的名字,告诉门卫这些人晚上都是要到18号楼一单元1602来做客的,所以大家晚上才能顺利进来。

    这回居然能让不是本小区的人溜进来,还找到了家门口。

    结束和席慎泽的通话后,方书漫给物业打了电话,让物业派人过来处理这件事。

    没多久,男人被安保带走。

    方书漫又给席慎泽打电话,告诉他:“可以了,那个人走了。”

    十多分钟后,家门的锁孔被人从外面转动。

    但因为方书漫在里面落了锁,外面的人打不开。

    席慎泽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过来:“书书?是我,可以开门了。”

    方书漫立刻小跑过去给席慎泽开了门。

    她一见到他就目光急切地在他身上梭巡,生怕他受伤,语气也很担忧:“怎么样?没遇见他吧?”

    席慎泽把手中拎的东西递给方书漫,然后边换鞋边回他:“没遇上,别害怕。”

    她低头看着他给她的两个袋子,一个里面装着一盒半熟芝士,两个独立包装的马卡龙,还有一个小蛋糕。

    另一个是水果,他今天买的是葡萄。

    席慎泽穿上拖鞋后来到她面前,他伸手轻揽住她的腰,问她:“你怎么知道有人在门口堵我?他敲门了?”

    方书漫摇摇脑袋。

    “我去楼下超市买菜去了,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在家门口徘徊,”她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我感觉不对劲,没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他问我你是不是住这里,我就假装没听过你的名字,问他什么法医,然后告诉他这是我家,我才搬过来不久,他好像有点懵,我就立刻开门进家了。”

    席慎泽欣慰又后怕。

    他将方书漫搂进怀里,歉意地低声道:“让你受惊吓了。”

    方书漫又摇头,“你没事比什么都好。”

    这点惊吓,跟他因为职业而遭遇过的各种危险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本来方书漫说做饭的,但最后成了席慎泽下厨。

    她端着个小盘子,一边吃甜品一边围着他转,还好奇地问:“他是谁啊?为什么要找你?”

    “一个委托人。”席慎泽顿了顿,“他老婆去世了。”

    “他说是后面开过来的那辆车撞死了他老婆,车主说是他老婆先突然骑着电瓶车

    摔倒的,他在看到人要倒的时侯就急忙刹了车,那个路段监控坏了,他们双方又各执一词,最后经过公安机关的法医鉴定,死者的死因是急性心肌梗死。”

    “法医没有在他老婆身上发现很明显的车祸造成的伤痕,包括但不限于撞击伤,碾挫伤等,只有浅表性的擦伤。”

    方书漫像个认真听老师讲课的学生,乖乖点头,车祸伤痕这个知识点她是知道的。

    “然后法医又对尸体进行了解剖,发现他老婆生前有心脏病,但他隐瞒了这个病史。”

    方书漫疑问着“啊”了声,“为什么要隐瞒病史?”

    “他……他老婆入了什么意外险吗?”

    席慎泽微一挑眉,应:“嗯,有意外险。”

    “你直觉很准。”他说。

    被夸了,方书漫很开心地嘿嘿笑起来。

    “所以,他老婆是在车辆开过来之前就发作了急性心肌梗死,后方来的车辆只是因为刹车有个缓冲,才又碰到了死者?”

    “对。”席慎泽说:“他不认可警方给的结果,然后找到了我,希望我能接下委托。”

    “我的鉴定结果和警方一致,他就开始试图送礼、塞钱,想要让我改鉴定结果。”说到这里,席慎泽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后,他的声音冷淡了不少,“没想到他会追到家里来。”

    方书漫嘱咐他:“慎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尽管她也知道这话很苍白,可她也只能这样叮嘱他,并时常为他祈祷。

    祈祷他平平安安。

    席慎泽失笑,回她:“知道的,别担心。”

    “这事儿我也会处理好的。”他说。

    席慎泽做的晚饭很好吃,方书漫又吃了很多。

    她总是很喜欢吃他做的饭菜。

    似乎他做的就是比其他人做的好吃很多很多。

    饭后水果时间,方书漫正在看着剧吃葡萄,席慎泽就坐了过来。

    须臾,在方书漫要喂他吃葡萄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他手中正拿她那份遗体捐献登记书,还有一只黑色的碳素笔。

    方书漫愣了下,然后开口,不太确定地问:“慎哥,你拿它做什么?”

    “书书,”席慎泽偏过头,隔着薄薄的镜片垂眸望着她,嗓音低缓地问:“你现在还是想捐献遗体吗?”

    方书漫根本没犹豫,她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嗯,我还是很想把遗体捐了。”

    “为什么?”他又问。

    答案他已经听到过,但他还是想亲口问她,“为什么非要捐献不可?”

    方书漫同他对视着,眼睛透亮又清澈。

    倏尔,她就这样望着他笑起来,告诉他:“慎哥,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在死后。”

    “我想死了也能跟你在一起。”

    席慎泽直勾勾地盯着方书漫,深眸中情绪剧烈地翻涌。

    他最终还是做了妥协和让步。

    席慎泽的喉结微微滚动,声音带着几分低哑,答应了她:“好,我签。”

    他翻开需要执行人签字的那页,旋开笔帽,开始填需要他写的那部分表格。

    执行人姓名:席慎泽

    性别:男

    年龄:27

    与捐献者关系:夫妻

    ……

    最后只剩执行人签字,包括名字和日期。

    在落笔之前,席慎泽深深地沉了口气。

    而后,他像是怕自己反悔,快速而利落地写下了他的名字以及签字日期——

    席慎泽

    2025年9月21日

    自此,方书漫和席慎泽有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死后之约。

    方书漫从他手中接过申请书后,凑过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话语温顺又乖软:“谢谢慎哥。”

    席慎泽趁机捞住她的腰,直接把人抱进了怀里。

    方书漫跪坐在他面前,和他相拥温存。

    她轻笑着在他耳边很小声地嘟囔:“我好贪心。”

    席慎泽“嗯”了声,语调纵容:“我允许你对我贪心。”, ,887805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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