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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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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的秋冬,来得比中原早许多。

    陆澂离开洛阳,沿官道一路西行数日,四野的沙黄渐转灰败,入目之处也开始有了开阔萧索之意。

    是日傍晚,他孤身一骑,笠氅遮身,挽缰驻马于林丘之上,探手慢慢摁向蹀躞,提声道

    “出来吧。”

    几道黑影自四周的隐蔽之处跃出,当前一人跪地拜倒,拉下蒙巾

    “殿下”

    张隐锐面有尘色,眼神却是明亮“总算是见到了”

    陆澂松开剑柄,翻身下马,扶起张隐锐。

    “张将军”

    离开洛阳之后,便一直觉察有人跟随,几次试探后,觉得来者并非怀有恶意,遂放缓行速,却不料对方竟是父亲的心腹大将张隐锐。

    张隐锐起身道“我们在洛阳城内埋有暗桩,一收到殿下北上的消息,我就带着人立刻赶来了”

    他伸手拍了拍陆澂的肩膀,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欣喜,“主上得知殿下还活着,高兴坏了吩咐我一定把人找到、带回去中途有几次都差点追上了,但殿下一直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我就没敢冒然上前”

    陆澂俊眉蹙起。

    他北上凉州,领得是密旨,何时出城、何时抵达,按理说不该有旁人知道。他之前原以为是师父暗中跟随,却不想惊动的竟是南疆的暗桩

    他制止住张隐锐欲牵马匹调头的动作,“我来凉州,是奉了齐帝的密旨,不能跟你回南疆。”

    张隐锐闻言愣住,“殿下此言何意难道被迫给萧氏递了降表、就真要奉他们为主不成主上还在南疆等着你你现在是他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希望”

    陆澂缓缓转过头来,笠下的目光清炤如电。

    “所以他现在需要我了,我就必须过去张将军是看着我长大的人,说这样的话,不觉得没底气吗”

    张隐锐欲言又止,半晌,劝谏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毕竟血浓于水,主上再怎么有错,他也是生养了你的父亲。”

    父亲

    陆澂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字眼。

    “那他也是我阿姐的父亲,可知我若此时跟你们回去,留在洛阳的阿姐、哲成和宁宁,会是如何下场去年阮氏将她们母子三人拒在霰阳关外,事后我的那位父亲有做过什么阿姐被囚于洛阳一整年,你们既有能力设下暗桩、有能力截下朝中密旨,又为何从没尝试过营救她他现在需要我,是因为他的另一个儿子死了,他再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张隐锐被问得哑口无言。

    陆澂从他手中取过马缰,动作凌逸地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道

    “张将军请回吧。”

    语毕,抖缰策马,疾驰而去。

    他的坐骑千里挑一,有心回避,诸人自是难以再追上。

    一路急行了十数日,抵达凉州西平城时,天色已经转暗,出入城门的大多是些跑西北商道的牛马贩子。

    陆澂思及南疆暗桩传出的消息,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打消了原本的计划,决定直接去见周孝义,探一番虚实、以卫不测。

    周孝义所居的安平王府位于内城之北,戒备森严,但对于陆澂来说并不难进,趁着夜色由毗邻的坊界墙头跃上,很快便行至邸内,寻至内院。

    内院的府兵数量少了许多,居中主宅内亮着烛光,陆澂聆听片刻,身姿利落地自屋檐翻身而下,推窗而入。

    他耳力过人,沿着屋内唯一的气息声摸索而去,一手摁向腰间蹀躞,一手撩开通往内厢的纱帘。

    屋内灯影晦暗,帐帘垂落的大牀前,有人端坐于美人榻前,闻声抬眼望来,眉梢微挑

    “楚王殿下”

    陆澂摁在剑柄上的手、不觉僵住,望着对面妇人酷似阿渺的容颜,半晌,问道“你是殷夫人”

    殷六娘嘴角轻勾,“听说你跟我女儿在孤岛上生活了一年,不知你现在是不是该改口唤我一声岳母”

    陆澂沉默一瞬,领会到对方的言下之意,缓缓开口道

    “我与令薇以礼相待、并无越矩,还请夫人慎言。”

    殷六娘审度着陆澂的神色,一时倒有些摸不透他的态度。

    “你是来找周孝义的吧”

    她站起身来,转过身,慢慢拉开了大牀前的帐帘,“他已经等你多时了。”

    陆澂视线疾掠,心头骤然一紧,快步走到榻前,伸手探向卧床之人的鼻息。

    死了

    难怪进屋前能听到的呼吸声,一直就只有一人。

    他转过身,看向殷六娘,“你杀了他”

    殷六娘闻言勾唇“不,是你杀了他。”

    她伸出手,握住帘绦上的一串金铃,“只要我现在摇动金铃,外面的府兵就会一拥而入,坐实你毒杀周孝义的罪名。”

    陆澂思绪急转,“是南疆的人传消息给你,让你这样做的”

    殷六娘口气淡然,“是与不是,现在都不重要了。”

    陆澂沉默一瞬,缓缓问道“你想跟我谈什么条件”

    “你倒是聪明。”

    殷六娘手指仍然勾在悬挂金铃的丝线上,视线锐利,“我跟萧氏的那些仇怨,想必你也知道,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打算过要为萧劭所用。之前表面上答应站到他的那一边,是因为单凭祈素教的力量、不可能有一统天下的机会,我必须借助萧氏先将分割的权力统一到手中,再一举取而代之。”

    她将目光移向床榻上已经咽气多时的人“可这人实在愚鲁,听不进我的劝,非得要跟安锡岳争那么一口气,拖死了人家儿子、闹得整个北疆不和,性情又太过嚣张跋扈,以至于引来朝廷猜忌,连累祈素教也受到打压,计划难以实现”

    殷六娘抬眼看着陆澂,“所以我现在想给你一个机会,跟我合作,杀萧劭、灭齐国,然后拥立我的儿子为新君。到时候,我会把阿渺许给你。如若不然,你便背上毒杀周孝义的罪名,就此死在这安平王府内”

    杀萧劭、灭齐国

    终究还是想要把自己逼回到从前的位置上。

    陆澂收敛心绪,回视殷六娘,“萧氏业已一统中原,夫人想要取而代之,只怕并不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的”

    殷六娘道“我已派人送信至柔然王庭,让你的那位未婚妻领兵南下,届时以议和为名,引他们进入洛阳。你再同时修书给南疆、调动兵马,与柔然人南北合击,拿下洛阳不在话下只要控制住了帝京,杀一个萧劭又有何难事成之后,你可娶了柔然的娜仁公主,再带上阿渺,尽享齐人之福,不管是去北方、还是南疆,都好过再做别人的阶下囚、受人掣肘,岂不快哉”

    陆澂眸色沉敛,“夫人的意思是要让令薇做我的妾室”语气有些艰难,“你的这些筹谋,又可曾考虑过她的感受,她是萧氏的女儿,敬爱兄长至深,你杀了萧劭,她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之中。”

    “萧氏的女儿”

    殷六娘笑了起来,“她根本就不是萧景濂的女儿我当初那样说,只是为了借着跟萧氏皇室的这一点联系,稳固住祈素教的地位至于跟在你身边的名分你是皇族出身,自然不会只娶她一个,只需将来好好待她便是。”

    陆澂望着面前的殷六娘,看着她那双形状酷似阿渺、却截然没有那种氤氲柔软之意的冷锐眼睛,胸口有剧烈的情绪撞击开来。

    他恍惚想起,那日与阿渺自海啸中逃生、坐在崖顶的树下,她倚进自己臂间,整个人从身体到声音都在微微发着颤,对他说“我其实都不是真的萧令薇。”

    他那时,体会到了某种深刻的自卑与伤痛,紧紧拥住她、柔声宽慰,心中却也不是没有感到过一丝诧然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的殷六娘,他终于明白了。

    记忆里那个明亮灿烂的小女孩,其实,由始至终,都背负着旁人难以体会的苦痛吧

    ““我没有哭。我只是刚刚做了个噩梦,有些害怕,不想让五哥担心”

    “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发现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其实,不是你的亲人,你会害怕吗”

    “那时我害怕极了甚至也想过,就算你是陆元恒的儿子,可只要能陪着我、不让我觉得孤单害怕,也是挺好的”

    “你刚才不是说我害怕被抛弃吗我就是自卑、就是怕被你抛弃,行了吧”

    陆澂微微仰起头,抑制住喉间涌起的窒痛。

    殷六娘攥了下悬挂金铃的丝线,催促道“如何你若答应,就立刻写下书函,让我的人亲自送往南疆调兵”

    陆澂平复情绪,移目望向殷六娘,语气平静

    “好。”

    阿渺与萧劭从天穆山离开之后,继续前往沂州。

    沂州的风土人文与富庶的江左不同,算得上世家大族的门户很少,多是寻常士农工商的百姓。从前萧劭在封邑分田减赋、兴办乡学,培养出了一批忠心又有才能的平民子弟,数年过去,昔日的莘莘学子到了能够开始独当一面的年纪,也正好为新政的开启所用。

    阿渺跟着萧劭,每日随他会见当地士人,旁听论政、观拟草案,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过了近一月之久,气候渐转寒冷干燥,俨然已是入冬。

    这日她陪在萧劭身边,倚在案头、慢慢研着朱砂,一面聆听哥哥与沂州当地的州丞隔着纱屏说话。

    少顷,高序踏着急促的脚步匆匆入内,抱拳请罪道

    “陛下恕罪凉州传来的八百里急报”

    语毕,奉上书函,由侍官捧入屏风之后,呈于案前。

    萧劭取过信函,缓缓打开,垂目细读。

    高序在屏风外行礼又道“安侯亦派快马传来口信,说柔然人的三千骑兵已过陀罗原。带队的人,是柔然的娜仁公主和乌伦王子。赵将军曾试图以武力拦截,但乌伦王子说,他只是与妹妹前来履行跟陆氏的婚约,意在和谈、并无敌意”

    阿渺手中的研石骤然僵顿,滞在了一汪鲜红的朱砂之中。

    萧劭示意高序与州丞退下,合起信函,轻声说道“凉州急报,周孝义在府中暴毙,柔然人蠢蠢欲动,似有意趁此机会挥兵南下。”

    阿渺回过神来,望向萧劭,“可是陆澂不是”

    她欲言又止,捏着研石的指尖有些微颤。

    陆澂明明是去试探周孝义的虚实,可为何周孝义会突然暴毙而柔然人又会突然南下还有那个娜仁公主她是要跟陆澂

    “陆锦霞还在洛阳,陆澂不敢乱来。”

    萧劭语气安抚,握过阿渺的手,取出研石、放到一边,“就算他与柔然人有所勾连,三千骑兵尚不足为惧。”

    阿渺心中思绪乱如麻絮,“哥哥的意思是”

    疑问堵塞在喉间,却终是又说不出口,顿了顿,问道“那我们会答应与柔然议和吗”

    萧劭道“凉州骤失主帅、军心必乱,南疆的陆元恒亦休养生息了近一年,除了答应议和,我没有更好的选择。眼下我们可能需要尽快启程,返回洛阳。”

    行宫中随行的禁卫与侍从,在匆忙中操持起御驾返京的事宜。

    阿渺一连几日都有些浑浑噩噩的,心里千百种的念头翻来覆去地飞驰乱窜,却又一个都抓不住、理不清。

    一会儿,想起那日自己在画舫上劝说陆澂,保全自己,离开洛阳、北上柔然,觉得自己理应是该有点欣慰的。

    可一会儿又想起那晚陆澂与冉红萝的对话,心底又酸又涩,辨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也许嬿婉说的不错。

    一个生在云端的男人,遭受了那样大的屈辱,一旦有能翻盘的机会,怎能不好好把握

    可心底深处,似乎又有一个声音,细数着那人曾为她做过的一切,佐证着他的一腔真心

    阿渺坐在返京的马车中,唇瓣紧咬,想着心事,捧在手里的熏炉都像是一丝热气也没有。

    萧劭伸手触了下阿渺的发凉的指尖,裹了裹她肩上的软裘,“冷吗”

    阿渺幡然清醒,看了眼封得严实的车窗,转向萧劭“哥哥冷吗”

    萧劭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手,沉吟道

    “别再想陆澂的事了,多思无益。”

    阿渺垂了头,“我没想他。我就是担心现在的局势。”

    萧劭微微揽住阿渺,“现在的局势并不算坏。最差就是议和,这种事,从前我们跟南朝也做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渺依偎到哥哥肩头,人有种无力的虚脱感,低声道“哥哥是不是后悔不该帮我,放了陆澂离开洛阳”

    萧劭摸了摸阿渺的发顶,“不是你的错。”

    他顿了一顿,“站在陆澂的立场,做出那样的选择也无可厚非。失去了家国权势,表兄也在我手里惨死,换作是你我,也会不择手段地去报仇,不是吗”

    不择手段地去报仇

    阿渺的心口仿佛被针尖戳到一般,微微地缩紧,人侧过头、将脸埋进萧劭的臂弯,掩饰住了眼中的情绪。

    好半晌,才瓮着声“嗯”了下,“这话,嬿婉也说过”

    她不愿再去想陆澂,将之前的思绪暂且摈诸脑后,忆起上次跟嬿婉说过的话,仰起脸,问道“那现在凉州和北疆的局势这样,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娶嬿婉当皇后”

    萧劭抚着阿渺光滑的发丝,低头看她,“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她当皇后”

    阿渺愣了下,瞪大眼,“你不是说”

    因为凉州的缘故,不能娶嬿婉吗

    那不就是他有意愿的意思吗

    萧劭修长的手指缠住了阿渺的一缕发丝,缓缓在指间摩挲着。

    “我只想娶自己喜欢的人当妻子。”

    他的声线很轻,柔和中又似有一缕紧绷之意。

    “可你不是”

    阿渺咬了下唇,顾不得会不会显得僭越,质问道“可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嬿婉吗上次去凉州的时候,你不舒服,也都只想让她陪着”

    “是吗”

    萧劭想了想,似乎是有那么一回事。

    他那时,跟阿渺吵了架,心痛的快要窒息。因为她说,只想要他做她的亲人

    车厢里燃着暖香,百合与蔷薇的馥郁气息,静静地弥散在锦衾软裘之间。

    萧劭拥着阿渺,思绪蓦而有些迷惘,垂下眼,视线落在她咬得泛红的唇瓣上,一颗心干涸的厉害。

    阿渺还在忧愁着嬿婉的事,仰着脸,试图找出症结所在“哥哥是因为有了那些新进宫的嫔妃,就不喜欢嬿婉了吗”

    萧劭凝视着阿渺,摇了摇头,低低道“我没碰过她们。”

    阿渺怔了下,继而领悟到萧劭的言下之意,禁不住霎时红了脸,一抹嫣色自双颊晕染开来,最后就连耳朵都是烧烫的。

    她移开了头,试图坐直身来,可一缕头发还握在萧劭的手中,只得僵硬地垂着眼,清了下喉咙,“噢。”

    怀中的少女,娇靥酡红,小巧的耳珠上泛着粉色的光泽,唇上一抹咬痕犹在,两排微阖的睫毛羞怯地轻轻颤动着。

    萧劭觉得自己像是有些魔怔了,浑身的血液都在催发,疯狂地撞击着、叫嚣着、渴望着意识迷离抽空,刹那间仿佛一切的理智与冷静都再无所谓。

    他缓缓俯低头,缠绕在指间的发丝一圈圈收紧。

    阿渺却在这时抬起了眼,被脑中冒出的猜测吓到“哥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萧劭幽阒的黑眸凝望着她,半晌,掩饰地伸手拂了拂她额前乱发,直起身来,声音有些暗哑

    “胡说什么呢”

    阿渺赧颜起来。

    哥哥到底是哥哥,跟他讨论这样的话题,委实有些尴尬。

    可是满腹心事,不知跟何人可诉,想到嬿婉、想到那人,一腔愁绪滋味难辨,垂下眼,默然无声地靠到了软垫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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