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桩事暂时告一段落，但是情书的事情，宜尽早解决。秦九瑜想找姚瑶谈话，但是考虑小姑娘脸皮薄，直接将人叫来也不好。
思考再三，秦九瑜如往常般，先找其他同学了解了下最近的学习和生活情况，然后才让人把姚瑶叫过来。
姚瑶一进办公室，仿佛就已经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沉默地走近，嘴唇死死抿着，双目含愁。
“坐吧，”秦九瑜指着旁边的凳子，语气平缓道，“姚瑶，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姚瑶看着她，神情犹豫，眼神几经变化，最终归于平静，“老师，我不知道。”
秦九瑜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叹出一口气，从右手边的小抽屉里取出先前的情书，轻推至她面前，“我找你，是物归原主。”
姚瑶看到信封，心里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她颤抖地接过那薄薄的信纸，眼里强装的镇静寸寸龟裂，化作眼泪掉下来。
“老师，老师……”姚瑶啜泣地喊着，声音充满了无助和恐慌。
“别哭了，”秦九瑜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另外一只手拍着她的肩头安慰她，“没事的，别害怕，老师在呢！”
“可是周主任……”姚瑶抬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只要一想到周主任的手段，她就不寒而栗，“周主任会请家长的，还会全校通报……”
姚瑶性格内敛，胆子不大，如果因为这件事被通报批评，对她来说，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秦九瑜摸摸她的脑袋，“没那么严重的，周主任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了，难道你还不相信你秦姐吗？”
私底下，学生们对老师有不少代称，好坏都有，秦九瑜运气不错，得了个中规中矩的称呼。有时候班上气氛轻松，学生们也不畏她的冷脸，当面叫她秦姐。
“秦……秦姐……”姚瑶的眼泪渐渐止住，紧张地看着她。
秦九瑜进一步解释：“周主任的意思是，私下处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那秦姐……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秦九瑜：“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那个男生吧？”
姚瑶只能选择和盘托出。
故事很短，心动的伊始，不过是场俗套的英雄救美。
但对于正值青春的少年少女，却足够撩动心弦。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我原本只打算表明自己的心意，没有其他想法。谁知道……谁知道……周主任突然就出现了。”说着说着，姚瑶又开始哽咽。
秦九瑜哄了几句，等她平静下来之后才继续说，“姚瑶，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你现在是学生，作为过来人，秦姐还是希望你能以学业为重，感情的事不着急。”
姚瑶低头看着桌面，一字一句道，“我明白。下学期我就高三，要为高考全力以赴了，不能分心，所以……所以……我只是不想留遗憾。”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即使注定没有结果，她也想亲自画上句号，给自己一个交代。
秦九瑜见她还算理智，没被感情冲昏头脑，顿时宽慰不少，从原本要说的一大筐话里捡出要紧的叮嘱一遍，就让她回教室学习，并帮忙叫下一个学生过来。
本以为事情差不多可以落幕，没想到两天后，在例行的英语听力练习时间之前，学校广播里传出一则通知——关于高二理科两位学生早恋。
“早恋”两字一出，吓得秦九瑜冷汗直冒，直到听见念出的名字和自己班上的学生无关时，她才狠狠松口气。
春天早已过去，怎么一个两个都开始春心萌动？
秦九瑜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抽个时间和班上的学生说一下恋爱这个事。于是，秦九瑜一晚上都在字斟句酌，思考如何将它说清讲明。
最后一节课，秦九瑜在教室坐镇，巡视几圈后回到讲台旁。
“笃笃笃——”
清脆的敲击声将不少学生的视线吸引过来，秦九瑜慢悠悠开口：“傍晚的通报，大家都听见了吧。”
底下一片附和声。
“不知道我们班有没有同学私底下谈恋爱，但是，我有几句话想和大家说。”
台下的学生齐刷刷地看向她，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坐在窗边的姚瑶也抬头看她，余光似是瞧见晃动的人影，她屏住呼吸，微微侧头看过去，却是空无一人。
这几日她总是心情低落，提不上精神，总觉得下一秒不知是谁会跳出来，指责自己这多余的心思。
姚瑶暗笑自己杯弓蛇影，重新收拾好情绪，看向秦九瑜。
“学校严禁早恋，但是校规校纪挡不住真情。情窦初开的年纪，憧憬爱情，对异性产生好感是很正常的事情。在不知愁苦的年华里，遇见怦然心动的人，本声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底下不少人点头认可，更有甚者，直言学校打击恋爱的行为不人道，是在压制学生的真性情。
秦九瑜瞥了眼叫得最欢的几个学生，没有搭腔，继续顺着自己的想法往下说，“当然，你们现在还很年轻，年轻到，遇上这样一份感情，你们尚且不知道如何好好去处理。是及时行乐，纵享青春？还是三缄其口，徒留遗憾？亦或者一步错，步步错？”
起哄的学生安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她的话。
“老师以前有喜欢过谁吗？”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墙外的人神色不明，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唯独突然有几分僵硬的身影无意中暴露了他的在意。
秦九瑜沉默片刻，坦言道：“有。”
班上齐齐发出一声欢呼，为这小小的隐私而感到兴奋。
“是高中的时候吗？”女同学接着问。
秦九瑜微笑：“不，甚至更早。”
“后来呢？你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喜欢他。”
“啊？怎么会这样？”学生们失望地喊道。
藏在阴影处的人也转头看向了她，刚移动脚步，教室里的光就有一缕落在他脸上。
来人正是林星遇。
不过教室里的人注意力都在秦九瑜那边，没有人留意到他。
秦九瑜也没有。
于是，林星遇后退一步，重新置身于阴影中。
秦九瑜看着一张张八卦的脸，唇角微微勾起，说：“那个时候我性格不太好，不敢出现在他面前，等到意识到自己喜欢他时，他已经毕业很久了。”
“好遗憾啊，就这样错过了。”
秦九瑜：“是有遗憾，不过，能遇到他，我感觉很幸运。那个男生很优秀，当时的我却得过且过，没有方向，是他给我带来新的变化，我永远感谢他。”
同学们还想问更多，但是秦九瑜已经不愿意再透露其他，“好了好了，八卦时间到此结束。”
不少人意犹未尽地叹气，看向她的眼中满是幽怨。
秦九瑜：“和你们说这么多，只是希望，大家在遇见爱情时，能够多思考，理性判断。我其实不反对高中生恋爱，但是，我同样也想告诉在座的各位，好的爱情，会让人成长为更好的自己。”
底下彻底安静下来。
“同学们，诗和远方在不远的将来，眼前的努力至关重要，加油吧。”
秦九瑜并没有指望几句话就能动摇，甚至是改变学生们的想法，但是作为老师，正确引导学生的恋爱观，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讲话结束，刚出教室，秦九瑜就看见站在后门附近的林星遇。
她走过去，不愿惊动里面学习的学生，刻意压低声音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下班。”林星遇也跟着压低嗓音。
秦九瑜犹豫地问：“你来多久了？”
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
“大概，从你开始讲话的时候。”
也就是说，全部听见了。
刚才对着学生们说这些还没什么，但是现在对着林星遇，她反而觉得有点害臊。
她掩饰般回头，透过窗户朝教室里看了一眼，带着林星遇走远，转移话题，“我家离这边没多远，你接我，来回多折腾啊？”
“我家离学校也不远，哪里折腾了？更何况，我也不是能天天来接你”
秦九瑜目露不赞同的神色。
林星遇：“好吧，还有一点是，我想在你面前刷存在感。”
“啊”秦九瑜没想到还有这个原因，更没想到他这么直白，面上一红，呐呐着不知道如何反驳。
下班后，秦九瑜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跟着林星遇走了。
路上，林星遇将车子停在路边，转头看她，“饿不饿？要不要下去吃点东西？”
“不饿，早点回家吧，我太累了。”
“行，那你先眯一会，到了我再叫你。”
这段时间，秦九瑜确实很忙，各种会议和检查，扎堆似的，课间十分钟她都能打个盹。因此，她也没和林星遇客气，靠在副驾驶座上，眼睛微闭，不一会儿，意识开始昏昏沉沉。
车子刚到门口，还不等林星遇喊人，秦九瑜自己就迷迷糊糊地醒了。
她解开安全带，准备推门下车。
“等等。”林星遇伸手拉住她。
秦九瑜睫毛微颤，重新坐回去，等待他的下文。
林星遇俯身，从后面取出个小篮子递给她。
看着腿上沉甸甸、水灵灵的葡萄，秦九瑜不解道：“这是”
林星遇：“这是出院的患者送给我的，说是自家种的，很甜，就想着带给你尝尝。”
秦九瑜爱吃甜食，尤其是清甜的瓜果。
东西不算贵重，心意难得。
秦九瑜笑了笑，脸上的梨涡也深了几分，“谢谢。”
林星遇：“我以后可以继续接你下班吗？”
秦九瑜小声嘀咕：“你不是就这样做的吗？还问我做什么？”
林星遇：“我想征得你的同意。”
他的眼神很认真，再加上眼睛很漂亮，总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感觉，秦九瑜有点受不了这样灼热的注视，觉得自己下一秒能溺在里面。
她慌慌张张地推开车门，逃之夭夭前丢下一句“你要是不嫌烦，就来吧。”
一路匆匆，秦九瑜进门后，先将葡萄浸泡在盐水中，又去卫生间洗漱好后，才端着葡萄坐在沙发上。
她捻起一颗放入口中，饱满的果肉顿时在舌尖上跳跃，汁水四溢。
确实，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