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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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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那件事情后,起初有很多人是同情凝凝的,但你也知道,同情心是最廉价的东西,尤其是自己的利益受到挤压的时候,同情会逐渐转变成攻讦。凝凝拿奖学金都会被人泼脏水,说她名不正言不顺,大家甚至都说她的成绩也是暗箱操作。”

    “凝凝一言不发,姜二那时候也是逆来顺受,两个人就是闷头学习,兼职赚钱。十三跟她们是同乡,但她是新闻系的,就直接跑到中文系帮她们打抱不平,那姑娘从小习武,满门军警,是个小辣椒。十三还带着凝凝去学校里的武术社团蹭课,拉着她和那帮体育系的小子们混在一起锻炼身体,每天都把她安排得妥妥当当。”

    “在校那两年多就那么凑合着过了,她在学校宿舍里夜夜被噩梦惊醒,舍友们起初很心疼她,到了后来就不胜其烦,幸好有姜二照顾她。但是大四实习的时候,凝凝没人陪着就不行。那时候我已经按揭了这套房子,所以就把她接到了这里来,天天带着她一起去上班,挤公交挤地铁,她表面看起来还行。”

    曾澈喝了口水,嗓子已有些沙哑:“她怕晚上,怕黑。”

    “刚住到一起的时候,她就睡这个小屋。每一个夜里她都会被噩梦惊醒,大哭大喊着醒不过来,甚至会抽搐呕吐昏厥,意识不清的时候还会自残。我夜里不敢睡,要随时听着她的动静,以防她被自己伤到。其实也是愧疚,愧疚心让我彻夜难眠。”

    “后来,我也睡在这小屋里。”

    衡卿抬眼,示意曾澈继续说下去。

    “你体会不到怀里抱着一个惊弓之鸟是什么样的感觉,哪怕有一丁点的杂念,你都会觉得自己禽兽不如。”

    曾澈盯着衡卿的眼睛看了片刻,又继续拉回话题:“凝凝毕业后顺利入职华都出版社,她是经过考试和选拔进去的,不是什么要挟学校要来的。我接了十三的班,继续带着她去机构上课,因为当初她手指恢复得不太理想,不很灵活,所以一直在学琵琶和长笛,她很有天份,学得都很好。当然也一直学武术,练习搏击格斗,这些事情把她的日子填得满满的。”

    “早上我还带她去跑步,这样的日子,我们过了三年。”

    “她的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夜,都是我陪着她度过的。我看着她一点点地走出来,她后来有了一项绝技,就是随时都能从梦中醒来。”

    “凝凝很得意地跟我说,阿澈我再也不怕噩梦了,她说你知道吗,在梦里的时候,只要我略微感受到一点拘谨和尴尬,我都会立刻醒来中断这个梦,我是不是很厉害?”

    曾澈抹了抹泛红的眼圈:“凝凝不容易,我也不容易。是我的疏忽害了她,可是赎罪也得有个尽头吧?”

    衡卿难以置信地望着曾澈:“三年朝夕,几乎是寸步不离,你不喜欢她吗?”

    曾澈自嘲地笑了笑:“那时,我一直以为我对她只是愧疚和怜悯。后来我是真的烦了,觉得自己都要喘不过气来,所以就把她扔在这个家里,自己出去了。”

    “我逼着她自己好起来的。后来,我交女朋友,她还开开心心地叫人家嫂子。我换女朋友,她继续开开心心地讨好新嫂子。她太渴望有个家了,或者有个亲人,我不知道她为了留在我身边,做了多少强颜欢笑的事情。她没有一丝越矩的行为,我的前女友们至今都还与她相交甚好,除了第一个有些误会。”

    “她一直都想结婚,魔怔了一样,要找个消防员、警察或者军人当老公,走到消防大院门口就会在那儿看人家出勤或者训练。后来我说,那些人他们保护人民群众都忙不过来,哪里能照顾你?你如果嫁了那样的人,不但指望不上,还得自己一个人扛起家里的琐碎,像个寡妇一样拉扯孩子照顾老人,如此劝了好多次她才作罢。”

    曾澈瞥了衡卿一眼,遗憾地叹气:“你也就占了个阳刚型外形的光,一下就入了她的眼。”

    衡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别把她说得那么肤浅。”

    曾澈靠在沙发上掐着眉心:“也许是我自作自受不配得到她。等我醒悟过来想要追回她的时候,你就这么突然出现了,来了也不见外,直接就出手。”

    衡卿又哼哼两声:“你想怎样?我告诉你,插足是不道德的,你别仗着你跟凝凝有感情基础就来挖墙脚!你是我亲哥,我也得往死里打你。”

    曾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眼熟的天鹅绒盒子递给衡卿:“送给你们了。”

    里头是两枚铂金对戒,是曾澈七月定制的。

    衡卿收了戒指,心里有一点点的愧疚,但着实也不多:“你可别毁约啊。”

    曾澈转身定定地看着衡卿:“我知道你们这个圈子拿感情不当回事儿,但你不能这么对凝凝。她这前半辈子拿了一个最烂的剧本,已经够苦了,你若要伤害她的话,我第一个不同意。”

    衡卿一把推了过去:“这才像个当哥的说的话。”

    曾澈这话题一开就叨叨个没完:“凝凝个性强,强到什么程度呢,就打个比方,如果去踢球,是她把球踢飞了的话,她哪怕把自己头拧了当球都要进一个。”

    衡卿大骇:“那她踢球吗?”

    曾澈一脸你是个白痴吗的表情:“不踢。”

    “为什么?”

    曾澈气不打一处来:“踢了不得拧头啊!”

    过了几秒钟,曾澈又强调一遍:“她是个轻易不妥协的人,如今愿意为你忍气吞声,那就是很在乎你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衡卿进屋里摸了摸南见凝的额头,汗津津的已经在退烧了。出屋坐到沙发上时,突然想起一个新的问题来:“这房子里一直留着你的房间,那你家里也给凝凝留的有房间吗?”

    曾澈有点心虚:“……没有。”

    衡卿明知故问:“为什么?”

    曾澈的心虚愈加旺盛:“……凝凝是个有分寸的人,她不会要的。”

    衡卿一脸不高兴:“没有凝凝的房间,是因为你身边一直都有女人,不是吗?说来说去,你当初不就是嫌她累赘么?现在又爱而不得,该!真是该!”

    曾澈抬脚就是一踹:“你够了啊,扎心扎个没完了。”

    其实一点都不用担心,南见凝既然花了那么长时间走出来,就不会再回头。

    南见凝退热以后开始咳嗽,引起哮喘发作,才从心外科出院没几天,转头又住回了呼吸内科,幸而控制住以后她可以自理,并不需要人24小时陪护。

    曾澈拿着一溜儿药名去找了郑主任、丛主任,又回呼吸内科问了个十八遍都不止,终于又把丛主任的药给安排上去了,南见凝没有意见,乖乖地表示服从,她也不想自己再闯祸。

    南见凝康复完毕打算回到光斯传媒上班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12月,一场大雪飘然而至。

    衡卿翻出羽绒服故意在南见凝面前晃来晃去,南见凝看着那件跟自己柜子里一模一样的大貂子毛领灰色工装款羽绒服,还真是吃了一小惊:“二哥,你这羽绒服哪儿来的?”

    “你这话说的,当然是我买的了。有一年冬天在安陵市拍戏,突然下大雪,我就去商场买了这件羽绒服,这个款说是走货不好,码子不全,当时就剩两件,一件是三个加的超大码,因为太大卖不出去,就是我穿的这件——”

    “剩下一件是挂着的最小码,因为下摆的暗扣坏了没卖出去。”南见凝突然接话。

    衡卿一时诧然,又有点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

    南见凝弯起眼睛低声轻笑,去柜子里翻出了自己的那件同款,掀起下摆展示一颗式样不同的暗扣:“因为那件最小码在我这里啊。当时我在安陵市出差,去拜访一个古籍修复的老教授,结果突逢大雪,去商场买羽绒服的时候一眼看中这个男款的,但人家就剩这个有瑕疵的样衣。售货员给我打了个折,一边开票一边跟我聊天,说买走上一件儿的帅哥超级帅,个头儿一米九都不止,估计着还没走出商场呢。你俩要是碰见了,能就地凑个情侣装。”

    衡卿真是意外到吃惊又遗憾,原来他们早在几年前就可能擦身而过吗?

    “见凝,”衡卿很是严肃地看着那两件无意中凑成的情侣款羽绒服道:“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兜兜转转,终究会遇见。”

    话虽然这么说,但南见凝上班肯定是没法再穿这件羽绒服了。在她上班之前,他们还是先解决了康力的问题。

    康力的宣传片只剩下了她的部分还吊着,室内场一天拍完,她在曲颂和曲盛兄弟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谦逊,但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疏离,曲氏兄弟见她这般坦然,心头的尴尬劲儿也逐渐散了。

    室外场其实也就是骑马和射箭,南见凝大病初愈感觉自己都要憋出绿毛来了,当即建议修改脚本,把草场飞驰改成雪原狂奔,众人担心她哮喘发作,没有一个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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