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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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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澈扑了过来,南见凝此刻顿觉手臂以及肋间的伤口山崩地裂地疼起来,她打开车门踏出一条腿,才突兀地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软了,曾澈直接将她打横抱了出来,秦培华惊魂甫定地拉着南见凝的手强忍着哭。

    秦域的神色变幻莫测,直到曾澈开了自己的车驶离地库时,才叫住了他们:“南总监,曾总监,我秦域欠你们一个人情。”

    南见凝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想通了一切关节,颤抖着手从兜里摸出手机,这才发现她和曾澈的电话还在通话中。

    曾澈接到了她的电话,但他用这几分钟赌了一把,他赌南见凝能拖住绑匪,他赌秦域能记个恩情。

    他们不但没有报警,还悄悄地带了人下来,连年会上的员工都不知道地库里发生了什么。消息封得严实,没人知道南见凝拼死救了秦培华,日后就不会有舆论逼迫秦域善待南见凝。

    秦域这种人,最受不得事情不受自己控制的忤逆感,曾澈这个处理手法,正合他意。

    整件事情中,秦培华是绑匪的目标,没绑到手之前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南见凝,也许有人祈祷她足够好运吧。

    秦培华吸入少量乙/醚并无大碍,南见凝挨了两刀但都是皮肉伤,她在心里暗自嘲讽自己一番,这条命还真是够硬!

    南见凝和曾澈默默地在心底达成了默契,谁也不再多提这事。

    衡卿因为这个事情暴跳如雷,险些在医院拆了病房,也就是看着南见凝挂彩他下不去手,不然真恨不能拎起来揍一顿好好教训教训,这女人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哥哥。”

    麻药劲儿过后伤口疼得很,南见凝实在是睡不着,看衡卿在陪护床上眯眼皱着眉,想必是在装睡,这人心里有气,故意不搭理她。

    她强撑着坐起来要下床,衡卿“嗖”地弹了起来坐到她床边,双手抓着褥子把指关节都挣得发白,双眼血红:“你是要气死我?”

    不是说好有事要第一时间找他的吗?这话说过才几天?转头就扔去喂狗了吗?

    “我就知道,但凡你出个什么事儿,我肯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衡卿沉着脸说。

    南见凝“嘶嘶”吸气,耷着眼梢泪汪汪地看了他一眼,一边伸出食指勾他的手:“哥哥生气了?”

    就这么一下,一根手指头勾住他的小指劲儿劲儿地勾了两下,衡卿顿时破功,一句狠话也说不出口,心头的委屈比南见凝挨了刀还重:“甜甜,你就是觉得我靠不住,是不是?”

    天地良心,南见凝脑子清醒得很,那会儿时间太紧急了,她连报警都来不及,哪里有空联系这个联系那个?

    客观来说,联系曾澈确实比联系衡卿要管用得多!如果当时联系了衡卿,事态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可这人生气也的确不是无理取闹。

    南见凝有意哄人,语气软了许多:“二哥,哥哥!我错了,下回有事儿我肯定第一时间叫你——”

    “你还想有下回?”

    靠,又说错话了。

    南见凝被衡卿黑沉沉的眼眸盯着,陡然心虚起来,硬是忍着疼探起身攀住了他的脖子:“老公,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热热软软的人挂在他身上撒娇,衡卿脑子一热,整个人都僵了,倒觉得犯错的好像是他自己一样,再也没法训她。

    唉,自己死皮赖脸哄到手的人,除了顺着她,还能咋地?扎心也只能自己受着啊。

    衡卿坚持黑着脸把南见凝从自己身上扒下去轻轻地摁回床上,又开始追究另一个问题。

    “你不是不会开车吗?”

    “嗯,不会,也不打算学。”

    “……那我听曾澈说你开着秦培华的车拐着弯儿追上去轧断了绑匪的一条腿,坡底下停车都没忘拉手刹,挺冷静啊。”

    你听他胡乱放——厥词呢!

    南见凝没好气地撇过眼去:“开车不就那回事儿,总看着就记个大概!情况紧急,肾上腺素猛飙,哪里还顾得上怕,不过说我故意追着轧断绑匪的腿就是胡说八道了啊,我分明是不会开,所以才乱拐弯儿的。你们把我说的像个反社会似的。”

    衡卿头疼地扶住额头:“甜甜,我可算知道你为什么叫南大胆了,你是真敢上啊。我听说地库里被你敲坏的、刮坏的、撞坏的车有十几辆?这都不重要,关键你不怕撞死绑匪吗?”

    “这不我不会开车吗?要是会开的话,哪里会只轧断腿,我一定瞄准了快准狠地送他们往生极乐!保证他们一瞬归西,没有半点儿痛苦。”

    脱口而出的回答往往反应了人最本能的真实想法。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衡卿神色复杂地看着南见凝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憋不住道:“甜甜,你这个想法有点可怕。”

    南见凝略一沉吟,掀起眼皮静静地看他:“那又怎样,紧急避险,防卫过当,还不是看律师怎么掰扯。当时我又没有其他办法,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人来。”

    衡卿整个人都愣了,却又无话可说。

    他突然想起来南见凝看人的时候,总是隔着镜片漫不经心地扫一眼,如隔雾看花,一切东西在她眼中仿佛都是虚妄的,不必细看、不必靠近、不必在乎。可他如今才知晓,那几分凉薄里透露出的疏离感,并非她的本性,而是一个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人对这个喧嚣世界的本能抗拒,以及怨恨。

    她曾经属于这个世界,却在深渊里挣扎浮沉久了之后,把自己变成了深渊,抑或是变成了盘旋在深渊之上的孤鹰,用一腔狠戾来面对这个世界。是以她相信这世上有善恶,却不信任所谓的公正,竟真想过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一套!幸好,幸好,她还没过线。

    绑架秦培华的事情南见凝没打听,谁做的跟她也没关系,她对事不对人,当时无论是谁遇到那种事儿,她都不会坐视不理。

    年会过后是半个月的春节假期,南见凝把元宝和呱呱送到了龙龙家里,转身就跟着衡卿上了去宜江的飞机。

    为了不当电灯泡,李静江已经先一步回家好几天。这回又特意开车去机场接他们,南见凝略微有些紧张,只觉得身上有些潮热。

    车子进入一条老街,两侧都是独门小院儿。南见凝有些意外,宜江就算是四线小城,这一条在市中心满是独门小院的老街,从前怕也不是普通人能住的。

    李静江似乎猜出南见凝的想法,在一边充做解说:“衡家是宜江苗寨的老家族,从前可是头人。衡卿太爷爷出来从军,跟着队伍过了雪山,后来归乡,算是把他们这一支给带了出来。”

    南见凝转头看衡卿:“敢情你还沾红呢,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衡卿轻哼一声:“这有什么好说的,我这不肖子孙没给先人争光,有什么好炫耀的。”自从收养了他,父母和家里的关系都淡了,爷爷奶奶也不喜欢他,两位老人去世的时候都没让他去参加葬礼。

    南见凝顿时心悟,到底是领养的,衡卿自己心里怕是也有点顾虑。

    李静江嗤笑一声:“哎呦,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衡卿父母早早地在门口等着,南见凝一下车便被衡卿妈妈拉住了手,南见凝乍然间被陌生人如此热络地牵着,本能地挺直了身子。

    衡卿妈妈不愧是话剧团出身,除了保养得宜外,通身都散发着一种恬淡优雅的气质,南见凝暗暗想着自己老了以后也能如此优雅就好了。衡卿爸爸跟在后面面色慈祥,虽是练武之人,但神态特别和蔼。

    南见凝大方又乖巧地叫人:“爸爸妈妈好。”

    李静江打过招呼回了自己家,衡卿一家人欢欢喜喜进门,衡卿妈妈瞧着南见凝手指上那枚老戒指,真是开心到合不拢嘴。

    衡卿一整个无语:“妈,我一年多没回家,你也没开心成这样。”

    衡卿爸爸不疾不徐地堵儿子:“那能一样吗,甜甜可是三十年都没来过!”

    南见凝只觉得满心满怀都是激动,她二十几年没叫过爸妈,如今又有了一个家,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心疼她,终于肯给她一点甜头了?

    南见凝睡在衡卿的房间里,看他各个时期在武术比赛上的奖牌、他的奖状、他的相册、他的毕业证,看他前二十年在浓浓的爱意包裹中长大,看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小少年逐渐长成星眉剑目的英俊男人。

    真的好羡慕啊,她趴在床上翻着相册感慨。

    衡卿大手一探把人搂在怀中:“是不是被我帅到心悸?咱这个颜值没得黑,从小帅到大!”

    南见凝真是服了他的臭屁了,要是粉丝们知道他们心心念念的高岭之花是个又拽又臭的自恋狂不得心碎一地啊。

    衡卿父母真是把儿子宠到没边儿了,当真给了南见凝一张卡做彩礼,南见凝一整个就懵了,她可没准备嫁妆啊!

    待衡卿妈妈为南见凝展示亲手给她绣的婚服后,南见凝终于绷不住,当场掉起了眼泪,一把一把的还抹个没完。

    初一这天,光斯传媒ip孵化部推出的国风宣传片上线,因其传统文化与特效的奇妙组合而大力出圈,焕然一新的宣传手法,在视觉上令人倍感惊艳。

    衡卿表现不俗,当即引来一大批颜粉,曾澈趁机为衡卿安了个零片酬推广传统文化的名头。

    一时间,光斯集团和衡卿人气暴增,参演的舞蹈、武术团队也大受关注,这个话题足足霸屏到元宵,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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