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
南见凝站在这里冷眼旁观，职业女性的气质在这脂粉堆里尤为突出，她挑起那裙子看了一眼：“我是作为公司员工出席发布会，不是艺人，我不需要特别妆造。”
“南总监，这是公司统一安排。你没发现么，秦秘书、白助理都做了精心妆造，只有你还像上班一样，穿得这么严肃。”赵正德进了化妆间，径直点明主题。
“这条礼服裙可是从白助理手上抢过来的，因为我觉得只有你最适合。”赵正德走过来站在南见凝面前，突然伸过来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张南见凝和衡卿在路灯下接吻的照片，她强自镇定地滑了下屏幕，下一张是上次衡卿凌晨从她房间出来的照片。
赵正德看着南见凝脸色冷淡，皮笑肉不笑地凑近了低语道：“聪明人是不会一次把料全放出来的，我们手里还有许多这样的素材。南总监，你不想让衡卿如日中天的事业被你拉下来吧？你也知道，你现如今的热度可是负面多于正面。”
发一张照片写两句话，连一分钟都不要，刀就能搁在她脖子上，南见凝此刻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赵正德说这话没避着化妆间里其他的小艺人，白颖颖斜眼都快飞到天上去了。南见凝兀自咬牙，拿起裙子进了更衣间。
白颖颖气鼓鼓地哂笑一声：“我还以为她骨头有多硬呢。”
赵正德眯着眼轻蔑一笑：“人有软肋，自然没法硬到底。”
这裙子……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南见凝感觉自己像没穿衣服一样，整个身体线条都暴露在外，虽然这裙子就是很常见的抹胸款式，下摆开叉也没有太高。
南见凝一出更衣间，整个化妆间里的人都盯着她看，化妆师很夸张地鼓起掌来，扶她坐到镜子前，立刻开始干活儿：“南总监你这先天条件真是无可挑剔，身材好，皮肤好，太给我省事儿了。咱这个妆稍微改改就成。”
南见凝一言不发地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抹，中间还听到有人过来拍照，直到有刷子轻轻扫她锁骨的时候才猛地睁眼，本能地抓住了化妆师的手：“你干什么？”
她语调冷淡，手上狠戾，直把化妆师给掐得叫起来：“姐姐，姐姐，疼！”
南见凝这才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妆面，整个人火冒三丈，当即起身一把踹翻椅子，抓起一包湿巾连抽几张往脸上擦，惊得化妆师赶紧拉住：“姐姐，不能这么擦，多伤皮肤啊，哎哟看的我心疼死了！”
化妆师毕竟是个男人，南见凝不想和他有肢体接触，便扔了湿巾去挤卸妆膏。
这妆面实在是太侮辱她了，根本就是在打擦边，暧昧的粉色铺陈以及高光，分明就是在展示一个情事过后的媚态女人，她最讨厌这种欲系妆容。
化妆间的动静自然引来了赵正德与白颖颖，南见凝已经把脸上的妆擦了大半，因为手法粗鲁，眼尾都被蹭得发红。
赵正德冷冷地看着南见凝，扬起自己的手机晃了两下，白颖颖在一边一脸轻蔑地看笑话。
南见凝怒火中烧，扬手掀了她方才坐过的化妆台，台面上的东西狼藉地撒了一地，有玻璃瓶应声而碎。
她挑衅地盯着那张面目可憎的脸道：“赵正德，发吧，发出去。”
赵正德晃着手机愣了一下，肉眼可见的眼角抽搐了两下。
南见凝冷笑一声，肆无忌惮地在化妆间里摔打一番，终于引来了曾澈和宋思贤一行人，赵正德表面上不好发作，只好咽了那口气任她去，化妆师也很配合地给南见凝改了一个清爽的妆容。
小艺人们在南见凝发脾气的时候就退到了一边去，化妆师一边工作一边安慰她：“我就说嘛，姐姐你是清水出芙蓉，就这种最简单的妆最考验颜值，也很搭你的礼裙，简单到极致就是高级。”
南见凝从新的化妆台上翻出两条珍珠项链，不由分说地塞到化妆师手里：“给我加肩带。”
化妆师看着镜子里那双凌厉的眼睛，下意识地点点头：“姐姐，我男朋友是摄影师，我能不能替他要个约啊，你这个气质真的太棒了，就是网上说的那种好鲨我的气质。他超迷你这一挂的。”
“加肩带，加完咱们就加个微信。不然你就给我闭嘴！”南见凝没好气。
化妆师雀跃不已，果真掏出针线盒勤勤恳恳地把那拆开的珍珠项链缝到裙子上。
南见凝摸过来发蜡自己把刘海拢到头顶，露出干净整洁的额头，最近她一直没修头发，头发略微长了，这么一拢起来简直就是漫画里的浪荡少爷本人了，右额角的两尾红鲤陡然见光，十分扎眼。
化妆师有点为难：“你们公司有交待，为了避免不良引导，不许露出纹身，咱这个是贴纸吗？擦了吧，要不遮一下？”
南见凝将发蜡扔回台子上，翘起嘴角冷笑：“是么，我又不是签约艺人，况且这次发布会又不上电视，我管他准不准呢。”
可身上这条裙子……还是很讨厌。
南见凝在架子上翻了半天翻出来一张做布景的白纱，带一点金丝，轻薄飘逸，旋即不听劝阻地围在了肩上，化妆师拗不过她，便上了几个别针把白纱调了调形状，捏出几处不规则的波浪边来，在背上长长短短地垂着，像一团流云围在肩头，既不暴露，又不会太厚重。
化妆师大赞，顺手拍了几张照片给南见凝看上镜效果，公司里其他负责拍摄物料的小同事也一顿猛拍。
同在化妆间里的其他人都偷偷地看她，南见凝越发觉得浑身不自在，还是换回了自己的西装裙。
发布会正式开始，南见凝就这样冷着一张脸亮了相，在闪光灯下努力地睁着眼睛，感觉自己好像进了雷劈闪电场一样，下了台哗哗流泪，仿佛自己已经被照瞎了。
赵正德的目的达到了，南见凝虽然换回了保守的西装裙，但这条裙子是很修身的款式，依旧让她艳惊四座，吸引了全场的闪光灯，而光斯传媒的高层却都有意无意地和她疏远距离，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的让她和小艺人落到了同一阵营里。
曾澈也顾不上她，南见凝憋着一肚子气独自站在一处香槟塔前默默地盘算着得加快进度把赵正德给弄进去，却突然被人搭了腔。
童思怡晃着手里的香槟悠悠然地跟南见凝打招呼：“南总监，你们光斯集团真是卧虎藏龙啊，连员工都能原地出道。”
南见凝不知道童思怡这是来哪一出，只知道她想碰瓷衡卿，说不定也悄悄调查过衡卿最近的动态，所以特意来找自己的不痛快？
“童小姐过誉了。”她淡淡地接了一句，展现出不愿意交谈的态度，反正文娱经纪事业部又不是她的，她在乎个鬼。
“童姐，聊什么呢？”
一声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衡卿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她身后，南见凝顿时紧张起来，连肩背都挺得更直了，这家伙凑过来搭腔做什么，不怕别人乱拍吗？
童思怡面上一僵，想必是那声童姐让她不太痛快，但很快恢复平静，笑着打趣：“阿衡，许久未见，你这是打算签到光斯吗？”
衡卿抬手拂掉南见凝头发上的几枚彩片，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习惯个体户了，比较自由。我其实是过来跟南总监打招呼的，我之前在光斯有一段半年左右的体验，和南总监合作得很愉快。”
有不少手机和镜头都凑着这边拍，童思怡抬手露出手上的祖母绿戒指，状若无意地撩了撩头发：“是么，我没体验过职场生活，下次尝试着接个职场戏，以后有机会也跟南总监做一做同事。”
南见凝扫过那枚戒指，下意识地捻了捻自己手上的对戒，还未多说两句便见童思怡的助理赶过来叫走了她。
衡卿和南见凝并排而立，垂眉看着她的脸：“你的妆怎么改了？”他不知道她其实还换过一次礼服，更不知她刚被赵正德威胁过。
南见凝淡笑一下，公事公办地跟他颔首问好，然后便无情地赶他走：“别在这里乱晃了，李静江的血压都一百八了吧。”
也不知道这个发布会的流程是怎么安排的，临结束前又安排了一波拍照，南见凝想提前退场却被赵正德赌了个正着，这人吊着个眼睛笑得特别轻佻：“南总监，赏脸一起留个影吧？”说着就来牵南见凝的手。
南见凝往后退了一步，转动脚尖自己往拍照区域去：“不好意思，赏不了，白助理还缺个伴儿呢，您还是去护她吧。”
赵正德没有跟着上去，却见宋思贤立刻轰着一群小艺人紧走两步跟在了南见凝身后，这架势简直就是黑老大姐姐带小弟炸街！
南见凝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一眼，金边眼镜后闪过一抹漫不经心的轻笑，之前在化妆间里见识了南见凝摔打东西的小男孩儿立即往后稍了稍，只觉得这姐姐眼里含刀，不敢直视。
就在这空档里，衡卿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到了她身边，顺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引着她往拍照区走，南见凝心里一顿猛跳，面上堪堪维持住一张冷漠脸。
童思怡正要伸出的手又不动声色地放了下去，继而放慢脚步与另一位艺人搭伴儿而来。
闪光灯闪得南见凝眼睛疼，努力睁了半天眼睛都沁出眼泪来了，曾澈隔着人看见她眼角都红了，又看看那任性行事的衡卿，只觉得自己头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