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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包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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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琬恍若未觉。

    这些目光或许有好奇、有揶揄,但无恶意,她可以不放在心上。

    昔年犯错被罚跪于掖庭,那年湿冷,天上飘的不是雪花,而是粒粒分明的硬雪子。雪子簌簌打在人头上、背上,不单是冷,更疼得厉害,路过宫人热闹的讨论声不绝于耳,丝毫不避讳她本尊。

    那时候打量她的目光,基本上都是嘲笑的,想看她热闹。

    “傲什么呀?早跪下求王公公,服个软认个错不就好了?何至于跪在冰天雪地里!”

    扫雪的宫婢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但从旁人的嘴里也拼凑出来了事件的经过,一面与同伴取笑,一面将扫帚故意凑到她的膝盖前重重扫过。她出生就在掖庭,最看不得乔琬这种由云端跌落还能保持高傲气性的人。

    这扫帚是由草根和竹枝扎成的,还带着粗粝的节突,扫在膝盖上又麻又痛。乔琬低头一看,原来是扫帚上的刺刮破了衣料,尤其刺拉一道血痕很是醒目。

    她说呢,跪在雪地里这么久应当早就冻麻了,怎么会痛呢?

    另一名圆脸宫婢许是年龄还小,心思没那么多弯绕,只担忧地看了乔琬一眼,迟迟没有接茬。

    开头那宫婢便不乐意了,支着手肘撑她:“说话呀!”

    圆脸宫婢刚开口:“可王公公罚的也忒重了些”不就是她做的点心被贵人看上了,叫贵妃跟前的大宫女夸了句好吃,落了王公公的干女儿的面子么?

    前头宫婢立马扬眉,欲与她争论一番,适时有一姑姑寻来:“怎的还在此处偷懒?!罢了,阿梅,你先随我来,阿杏继续将此处清扫出来。”

    阿梅被叫走了,应当是不必再回来冰天雪地里扫雪了。

    阿杏留下,她偷偷打量乔琬,乔琬也在看她,二人互相都对对方好奇得紧。

    目光相撞,就这样对视上了,这也是乔琬与阿杏结识的开始。

    “去厨司取些盐来,洒在雪上,化得更快。”乔琬好心教她,为报刚才那一句仗义执言的恩情。

    阿杏脸圆圆的,眼睛、鼻子也圆圆的,看着就是个听话的宫婢,果然听了她的话就跑去厨司拿了盐来。

    好在这是宫里,什么也不缺,自然也不缺这点盐,她拿了一整罐也没人发现。

    “然后呢?直接撒上去?”阿杏傻乎乎地照着做了。

    不一会儿,雪子化成了水,淌了一地,浸湿了乔琬的裙摆。

    阿杏跳起来,忙拿扫把将水“哗哗”往外扫:“哎呀,哎呀!这怎么到处都是水了!”

    “噗嗤——”

    “你怎么还笑呀,衣裳都湿了,得多冷呀?”阿杏有些埋怨地看着她。

    “雪化了,可不就是水么?”乔琬抿唇一笑,依旧跪得笔直。

    “对哦,那我不用扫了?”

    “嗯。”

    “可你的衣裳”阿杏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对她道,“等等我。”

    她跑回去拿了一罐药膏过来,趁无人塞进她手心:“阿梅下手没轻重,你擦擦伤口吧。”

    “多谢。”

    那是乔琬最后一次无端被罚,后面苦尽甘来,不仅王公公不敢再为难她,昔日那些冷眼排挤她的宫女太监们也都换了副面孔。

    这都是她做的东西入了贵妃娘娘的法眼的缘故。

    回忆至此,柳廷杰与吕穆也已出了大门,远远朝她走来。

    “宵夜?又是让我二人占了便宜的?”

    吕穆笑笑,伸手接过食盒,“劳动乔小娘子拎了一路,累着了吧?”

    吕穆和柳廷杰实际上比乔琬要小上一岁,却做出这副风度翩翩的样子逗她。

    乔琬笑着眨眼:“这不是为了让二位小郎君更愿意帮奴解决这麻烦么?”

    说白了人家就是食客,又不是朋友,凭什么帮你?

    柳廷杰则是仗义的性子,只要能与他相处得不错的,他都引为朋友,不在乎出身贵贱。

    这一点,吕穆和他相同,只要合得来,那就是朋友。

    乔小娘子懂吃、会吃,自然算得上是他们的朋友。

    乔琬也学他的样子眨眨眼:“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可别,乔小娘子折煞我俩了。柳大英雄今日说了,为美人效劳是我们的荣幸,他愿意做这英雄。”

    吕穆一面揶揄着,一面有些迫不及待地揭开食盒,“嗬!酒酿圆子?”

    “只放了一点点醪糟,二位应当醉不了罢?否则奴可就罪过了。”

    柳廷杰闻言笑道:“放心吧,乔小娘子,比这更烈的酒我跟着我大哥二哥在边关都喝过多少回了,醉不了。”

    “那就好。”乔琬弯唇。

    “乔小娘子可是为那赵若炳烦心?”吕穆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过来。

    乔琬含笑看他:“早就知道吕七郎聪颖。”

    “说来也不光是为了乔小娘子,其实我二人也看他不顺眼很久了。”柳廷杰提到这个晦气的名字,就黑了脸,“他与我二人在监中常有摩擦,现在又骚扰乔小娘子你,若不是吕穆时时拦着,哼!”

    好巧不巧,这摩擦也是因赵若炳的色心而起,是柳家人初到汴京时,赵若炳不认识他们,他们穿着又比较低调,被赵若炳当作了普通百姓,于是这厮趁柳二娘落单的时候上前言语调戏,被找来的柳廷杰揍了一顿。

    有这渊源,二人开学后又在国子监碰面,从开始便火药味颇浓。

    “你的拳头是厉害,但你能把他打死么?上回是因为那是你亲妹妹,这回你让乔小娘子如何自处?”

    吕穆将那醪糟小圆子端了出来,一面喝着热乎乎的醪糟,一面嫌弃道,

    “要打不死,鲁国公夫人就要进宫上请处置你,日后他更加在国子监横着走;要真打死了,那就是处置你家你父兄所有人,连带着乔小娘子也没好果子吃。你也不想想,那官家的侄子,你能惹得起吗?”

    柳廷杰罕见的没有生气,反而问他:“七郎有什么损招?说来听听。”

    见吕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乔琬也表示洗耳恭听。

    “这家伙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吕穆被他们盯着吃东西,浑身不自在,干脆三两口一饮而尽,放下碗,胡乱用袖子擦了把嘴,跳上树墩子坐在那一晃一晃的。

    风里传来他不大不小的声音,语气轻松:“鲁国公夫人老年得子,将他看作宝贝眼珠子,凡事都看得紧紧的,那咱们何不利用好鲁国公夫人的拳拳爱子心?有时候咱们惹不起的,恰是他的弱点。”

    这话对柳廷杰来说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见识多了后世“耀祖”、“天赐”们的家长乔琬,却是隔着时空与吕穆的思想对上号了。

    “吕七郎是说”

    “某这儿刚好有包泻药。”吕穆微微一笑,更自信了。

    乔琬觉得他可太损了。

    “一点点就够了,足够让鲁国公府上下紧张好一阵,恐怕这段时候他都没有机会在外吃饭了。”

    有段时间,可能是季节更迭,赵若炳肠胃不适了一阵,那段时日鲁国公夫人日日亲自送饭食到教室看着儿子吃完才回去,每日上下学让管家亲自接送,紧张得不行。

    那段时间赵若炳肉眼可见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挑衅别人,用这个法子,只需要注意一下别被别人发现就是了。

    柳廷杰终于又找到了教训赵若炳的机会,他已经憋很久了,恨不得摩拳擦掌:“让我来!我功夫好,一定神不知鬼不觉。”

    神不知鬼不觉这几个字被他咬得特别重,乔琬哭笑不得:“得,合着你们瞌睡,奴给你们送来了枕头?”

    “还占到了乔小娘子的便宜,实在不亏。”  吕穆促狭,“至于乔小娘子若担心再过一段时日那赵若炳又故态复萌,某倒是还有个主意。”

    “什么?”

    “赵若炳此人院中养了许多容貌秀丽的丫鬟,其中有几位是已经”

    说到此停顿了一下,给了另外二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后他又恢复了自然,继续道:“特别有一位,很有些手段。某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曾远远的见过一眼,花容袅娜,确实算个美人了。且她与其他丫鬟不同的是竟让赵若炳哄着她,亲自带她出门买了许多金银首饰若是让这位知晓了,赵若炳应当有段时日没空顾及外面的花花草草了。”

    少年人说起这些风月事总是有些隐秘的兴奋。

    特别像柳三和吕七这种还没开窍的,更为好奇,所以吕穆说起来嘴上就没个度。

    乔琬听了并未恼,只是挑挑眉。

    “乱说谁花花草草呢你,乔小娘子听着呢!”柳廷杰听不下去了,踹了他一屁股墩。

    吕穆才自知失言,一敛玩笑神色:“咳,抱歉,某实无心贬低乔小娘子。”

    “无妨。”乔琬自知以他二人的身份本就没必要太尊重她,他们,已经是很难得的给她脸了。

    更多的人或许会做些表面功夫,少有的像赵若炳这样厮毫不尊重她,她若真要一个个计较些什么的话早就被气死了。

    金银窝里长大的少年们呐乔琬没脾气地笑笑,多少都带着些自己察觉不出来的傲气。

    若乔家没倒,或许她也能有这样的底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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