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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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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荔县地处偏远,交通极为不便,蜿蜒的山路崎岖难行,课题组一行人从早上七点出发,抵达之时却已经下午三点。

    隐匿于群山的古荔县仿佛与世隔绝,这里出生的孩子能得到的教育资源十分匮乏,尤其是女童。

    下了车,周安凝视着眼前的景象,这样的地方,偏远封闭,曾经差一点是她逃不出去的深渊。

    她厌恶这里的一切,却心疼这里的女孩。

    周安压抑住心里的不适,按照博士学姐在群里的通知,去领了一份便携医药包。

    他们要在这里待三天两晚,山区蚊虫繁多,赵老教授心细,提前让人准备了许多单人份医药包,每人发一份带着,有备无患。

    周安简单收拾了下行李,把医药包收好,又拿出要用的资料,认真地翻阅起来。

    这次回访她除了想再尝试对女童受教育权保障问题进行深度挖掘,看能不能再找到些新角度切入研究,还想去探望前几次她来时接受访谈的小女孩们。

    她包里特地带了京华都市风貌的明信片,上面描绘着巍峨的高楼、挺拔的尖塔,以及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

    上一次她们问她:“姐姐,听说你在京华读书呢,那里是不是很大,会迷路吗?”

    京华是全国最繁华最发达的城市,饶是生活在极贫困的小县城,这里的孩子们也听大人说起过。

    瞧着她们懵懂天真的眼神,周安微笑着回答:“是啊,京华可大了,不过你们这么聪明,到时候去了不会迷路的。”

    可是周安不知道如何去描绘京华的繁华,因为语言总是苍白无力,无法长久地留在人的脑海中。但是这些明信片却能留下来。

    若是忘了,便拿出来看一看,或许便能多生出几分走出去的勇气。

    手机屏幕亮起,博士学姐在群里发消息。

    学姐:[宋师兄的医药包没领,微信也联系不到,谁看到他了记得跟他讲一下。]

    随即又跳出来一条消息,[紧急通知]青石岭古庙存在坍塌危险。由于年久失修,加上近日春雨连绵,古庙结构已显不稳定。为确保安全,请各位切勿擅自靠近古庙,切勿在古庙附近逗留。

    大数据推送实在精准,每次周安来调研,都收到类似天气等推送。

    只是这一次,周安没有划掉这些“垃圾推送”,她看着那条消息,心突然狂跳起来。

    宋择善就是往青石岭古庙去了。

    青石岭距离古荔县入口大概两公里远,虽然同样闭塞偏远,但那里有一座古庙,却常常有人光顾。

    因为据说那庙很灵,能保佑女人生儿子。

    然而,青石岭当地居民不许人修缮古庙,说是修了便会破坏当地的生子灵气。

    宋择善把周安放到课题组的居住点便往青石岭去了,他说古庙文化与代际传统的研究话题是比较小众但有价值的方向,想亲自去看一看,不用惊动大家,他去去就回。

    可是到现在还没回来的话,那已经接近两个小时了。

    两公里的路程,即使是走路,来回都不需要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还没回来,也联系不到,要么是迷路了,要么是出事儿了,没有第三种可能。

    初春,天色变暗的时间很早,距离夜幕完全降临仅余一个小时左右。

    周安给宋择善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师兄,你现在还在青石岭么?]

    十分钟过去,没有回复。

    要不要去找他,这是一个问题。

    周安的脑子里迅速计算起来。

    谁的命比较金贵?

    当然是她自己的。

    但是,如果宋择善出了事,她的计划全部泡汤,短时间内找不到这么合适而且容易接近的目标,手术费要是不能及时凑到,慕光大概率支撑不出一年,那么……她不敢再想下去。

    相反,她去找了,若是没出事自然是好的,在宋择善面前装出担忧着急的样子也能刷刷好感。

    若是出了事,她也是尽了心的,即使宋家不顾念着她的心意,但她至少能从这件事里面完完全全择出去。

    况且,没有风险就不会有收益。

    现在动身去并且比其他人先找到宋择善,这一选择不管怎么权衡都是最优的。

    古荔县的地图是印在她脑子里的,起初是因为前几次到这里仍心有余悸,为了安心才背下了地图。

    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她记得从这儿到青石岭有条小路,一个人行动轻便快捷。

    周安咬咬牙,往包里放了医药包、充电宝、水、手电筒、防身工具等必备物资后立刻出发。

    路面坑洼不平,远处的山峦在夕阳的映照下透出几分瑰丽色彩,可周安没有心情欣赏美景。

    周安一边走,算着时间拿出手机给博士学姐打电话,简明扼要说明目前的情况,让她立刻联系最近的救援人员,以防万一。

    博士学姐听完,先是愣了几秒,再开口却是带着哽咽:“周安……”

    她什么也没说,但从她的语气里,周安听得出来感动。

    学姐一向是心软的,总把人往好了想,此时大概是把她当成了什么舍身救人的女英雄。

    周安自嘲地笑了笑,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从博士学姐口中说出来她是这样的人,那么会有更多人觉得她是。

    周安略说了几句安抚的话,挂断电话前跟学姐强调,她会每隔十分钟跟学姐发微信报备一次。

    如果宋择善真的出了事,救不回来的话,那么周安必须保证能在天完全黑下去之前,跟救援人员汇合,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障自己的安全。

    周安心事重重,冷不防地被石头绊了一下,她反应不及,身体失去平衡,猛地向前一倾,重重地摔倒在地。

    小腿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那一处皮肤已经被碎石割破,鲜血淋漓。

    周安皱眉,她现在很想返回去,不想把命丢在这里。

    可是已经走了将近2/3的路程,此时如果返回去,说不准儿会遇上前来救援的人,到时候她就是“临阵脱逃”。

    她不能舍弃此时的“沉没成本”。

    站起来,继续走。

    突然间,周安的眼前一亮,她看到了宋择善的车。

    从她现在的位置望去,只见山腰处隐约露出古庙的一角,虽然被茂密的树木部分遮挡,但仍能辨认出轮廓。

    周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还好,庙没塌。

    那么宋择善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了。

    周安给自己灌了一口水,但开口仍有些沙哑,她把声音尽量放大最大:“师兄——你在吗?”

    一个趔趄,她又是险些摔倒。

    好多年没有走过这样的路,尘封的记忆打开,她曾在比这更难走的路上拼命奔跑,为了逃命。

    而这一次,是为了求利。

    周安弯腰缓了一口气,努力克服内心的抵触情绪。

    “周安——”突然有人唤她。

    听见宋择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低沉,应该没有受伤。

    这样的念头一出,周安的手比脑子要快,在起身时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因着腿的疼意,周安眼里有盈盈的水光,她眉头轻蹙,眼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

    “师兄,你还好么?受伤了么?”周安一开口,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她的眼泪止不住似的。她把自己掐得实在太狠了,估计已经青掉了。

    落在宋择善眼里,她原本就瘦,此时因着担心他,更显摇摇欲坠,眼里有泪却始终含着一丝倔强。

    周安的脸庞有些脏,额前的头发因汗水而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几缕发丝紧贴着脸颊,狼狈而疲惫。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原本白皙细腻的小腿肌肤此刻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从伤口处渗出。

    宋择善一怔,目光落在周安满是泪痕的脸上,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我没事,你……还好吗?”

    他伸出手,想要扶周安,却又怕触碰到她的伤口,手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径直蹲在她面前:“上来,我背你。”

    周安倒也没有推辞,脚虽然没有痛到不能走的地步,但既然是宋择善自己提出来的,她为什么要拒绝。

    她小心翼翼地趴上宋择善的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

    宋择善微微侧过头,确保周安趴稳后,才站起身,步伐稳重而有力。

    少女的身体柔软,趴在他背上,山路难走,难免颠簸。

    他默默地走着,却能听见周安的呼吸,很近。

    “师兄,你来这里,除了想找研究灵感,还想不想许什么愿望?”这次依然是周安率先开口。

    她的声音低低的:“听说这个庙很灵。”

    宋择善稳稳地托住周安的双腿,不可避免的身体接触让他鸦黑的眼睫轻颤。

    但他依然步履沉稳,声音透出清澈:“希望家人和老师平安康泰。”

    周安暗自撇嘴,这个愿望怎么说呢,很宋择善。

    “那你有没有什么愿望?”宋择善突然发问。

    周安愣了下,似是想起了什么,眼里亮晶晶的:“我希望能成为法哲学领域里最优秀的学者,能在很大的讲台上分享自己的研究成果,成为那种熠熠发光的人。”

    宋择善只能听见她期待雀跃的语气,却看不到这句话末,她的表情从期待慢慢化为灰败。

    这是周安曾经的愿望,尚不知道天高地厚之时的蠢念头。

    其实她想成为大学者,并不是因为热爱,而是贪慕那种被所有人敬重的虚荣。

    她骨子里就是虚荣、利己、慕强,一点苦都不想吃的。

    认清自己的本质后,所以现在的愿望是,很多很多的钱。

    可以出卖灵魂,出卖一切,但足够她和慕光再也不用受苦的钱。

    宋择善默了几秒,微微垂下眼帘,再开口带着诚恳的歉意:“抱歉,我今天不该说打击你的话。其实你如果坚持下去,也很好。”

    他说的是今天在车里聊天,周安问他自己适不适合理论研究这条路的事情。

    周安的声音仍带着几丝难过:“没有,师兄你说的其实是对的,我并没有天赋。”

    想在纯文科的研究领域做出成绩,不仅需要极高的研究天赋,还要有足够的物质条件支撑艰辛的学业。

    对于周安来说,这两样东西都太奢侈,她刚想清楚的时候会难过,现在已经没有知觉了。

    宋择善顿了一下,嘴唇微抿,仿佛在下定决心后才开口:“没有天赋也没关系,可以……可以多找人讨论,有人引导会学得快一些。”

    这句话说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周安去看宋择善,发现他的耳垂爬上了一抹可疑的粉色。

    她勾起唇,原来他喜欢没有天赋但努力的人。

    周安抱住他脖子的手收紧了些,把头放在他肩上:“找谁讨论?老师平时太忙了。”

    语气轻轻的,似幽怨的叹息。

    宋择善察觉到她的靠近,肩膀轻动,但他许久没回应。

    又过去了很久,他察觉到周安的脑袋沉重起来,往他肩上一沉。

    应该是太累了,睡着了。

    “可以……问我。”

    这样的话说出来,他似才察觉到。

    还好,背上的人儿已经睡着了。

    其实周安是一个很让人省心的学生,她缺乏天赋,并不是最聪明的,但一般和宋择善讨论完一个问题,她自己又会去延伸研究,等到下次讨论的时候,宋择善就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进步。

    离开德国的时候,他的导师曾对他说:“song,不要辜负你的天赋,希望你能在法哲学领域做出一番成就。”

    以法教义学为主的理论研究,深奥、枯燥,能坚持下去并且做出出色成果的人极少。

    似乎所有人都认为必须要有天赋才能在这一领域做出成绩,长久以来,他也这么以为。

    但周安,她身上那种掩盖不掉的向上劲头,很倔。

    宋择善的脚步愈发轻缓,担心惊着睡着的周安。

    周安闭着眼眸的脸上,勾勒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儿。

    今日真是收获不小。

    两人隔得很近,在天空下,连背影都弥漫着模糊的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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