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后宫多窈窕 > 第 19 章

第 19 章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珍苑墙头一束束红梅窜出,暗香疏影,久违的和煦日光,穿过那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古海棠树缝隙。斜斜落入那正行至之人修长身姿,现下他正着常服,迎面走来似月华,与往常格外不同。

    “见阿姊与淑妃并未因小童小打小闹而生出芥蒂,索性朕是多虑了。”

    李霖瑾声音不疾不徐,若不看气度,只闻言语,仿佛不是御宇的帝王,只是位俊朗无双的贵公子,与自家人打趣般。

    说话间,他慢条斯理走近揽过元澄,一壁重复知韫方问过的话来询问傅母,两个大点小童有无误伤嘉措,一壁又抱着元澄与知韫搭上话。

    整个过程,十足的水到渠成。

    “圣上这就和妾见外了,元湄还小,阿如是姊姊,原该让着才是。”郁林长公主接过话,应道。

    何淑妃闻言,忙也正色道:“哪里是圣上见外,公主是元湄的姑母,小辈们的事,我等大人好生规劝便是,公主不必自省。”

    李霖瑾颔首,简单又不失敷衍地宽慰元湄与薛如一番。

    知韫只在一旁挂起持重的笑容,等到他们说完场面话后,便适时总结起来。

    “元湄与阿如年纪尚小,难免磕磕碰碰。“知韫对众人微笑,又向林崇颔首示意,道,“前些时日,南诏进贡来的上好的麻丸子与骨碎补,你多取些来,给两位小童各自分下。”

    林崇躬身一揖,领着一队内侍,唯唯退下取药而去。

    俗话说得话,拿人手短。

    更何况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元湄与薛如又是争吵又是动武,皇后不仅无罚,还赐下上好的药材。

    故而,无论是郁林长公主,还是何淑妃。皆作受宠若惊状,一看便是宴席上的干练者,言辞几乎一致,大意便是说知韫贤德,不愧为国母。

    又悠闲了数日,元日的气氛早已散去。冬去春来之际,取而代之的,是冰雪消融,绿草如茵。稼穑者,只待五谷丰登时,达官显贵,则跃跃欲试或设宴或举办一场规模宏盛的马毬场,以及贵妇们最热忱的相看与说合亲事的筵席。

    这日,正是上回李霖瑾与知韫两人一唱一和,给青年重臣桓砚序说合亲事而设宴的日子。

    宫里是在缀霞园设宴,园外随处可见嘉花名卉,苍松翠柏,回廊环绕,从归云湖处引下来的流水汩汩,颇有精致的野趣。入内雕梁画栋,亦是花团锦簇,扉牖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鸳鸯双栖。

    桓砚序缓带轻裘入缀霞园,说合亲事虽非他意愿,然圣上与皇后在场主持,自然无法傲睨自若,简单拾掇好了便算准着时候,正好申时便至。

    知韫见正主入内了,与李霖瑾顷刻间对视,不约而同望向姜太后。

    姜太后亦是着常服,常年位居高位,通身气度端庄自如。接收到帝后二人的目光,她略一颔首。

    其实姜太后今日没打算出席,按她的想法,一个说合亲事的宫筵,有圣上与皇后便足矣,奈何皇后自认年纪尚轻,给人说合亲事不合规矩,她便只好应允下来。

    知韫轻啜了口甘露盏中的饮子。不说民人,便是寻常官宦家中,保媒之人大多是身份地位相当或德高望重,这个知韫十分符合。然保媒之人大多长辈,她与叔烨比之桓砚序年长不了几岁,这才特托来姜太后做大。

    桓砚序亦未想到姜太后会出席,不自觉向姜大将军家女眷方向望去,目光环视一圈,最后在郁林长公主身边,那位约莫十六七岁光景的女娘定了定。

    姜小娘子曲眉丰颊,丰姿冶丽。诚然,若桓砚序不是因那些缘由,这位女娘确实是为新妇的上上乘人选。

    察觉到桓砚序的目光,她并未羞怯,先是,露出礼节般的微笑,遂细细端详起桓砚序。

    可对于少年人来说,十五岁时亲眼见心上人嫁离京都,从此,他的心也跟着离开了京都。

    缀霞园占地较广,目下又是掌灯时分,上首的帝后以及姜太后,很容易便将方才一切尽收眼底。

    姜太后虽不常理会日常琐事,不过,既然有利于娘家的事摆在眼前,还是乐见其成的。

    她望着郎才女貌的二人,语调随和地与桓砚序介绍,说:“这是老妇幼弟之幺女,在家中行六,一向乖巧可人,性子也是极好,从小帮她母亲料理中馈,蕙质兰心的女娘,老妇也甚疼她,六娘单名一个‘琳’字。”

    说罢,姜太后拉起姜琳,又看看桓砚序,笑道:“桓小将军的母亲是疏勒国王女,她在长安时,老妇曾见过几面,当时还与倚兰感慨世上竟有如此标志的人儿,如今她的孩儿都这般大了,说来我与她是缘分使然,你们小辈更是有缘。”又拍了拍姜琳的手,“还不与桓小将军见礼?”

    姜琳袅袅婷婷走近些,举止落落大方地福了福身子,冉冉行一礼,道:“桓小将军。”

    桓砚序忙回一礼,神情和气道:“太后殿下与先慈颇有渊源,我便厚脸皮一回,唤小娘子一声阿妹吧,全当看在先慈子息单薄的份上,以告慰先慈在天之灵。”

    他的回应,出乎众人所料,姜太后既然有意撮合,对桓砚序自己何尝不是可喜可贺之事呢?他却硬生生认起阿兄阿妹来。

    知韫瞧了眼身旁不远处的知棠,与她使了个眼色。

    这丫头,本是不情不愿来赴宴的,偏偏父命难为,孟玮的性子,在这方面谁都与他拗不过。知棠便想了个主意,方才在漆屏后面,知棠便出了个馊主意,说是一会儿相看的时候,故意矫揉造作,她想没有哪个郎君能受得了十分拿乔的女娘。

    结果,人家郎君出现了,她从漆屏后‘矫揉造作’现身时,反倒被美色所惑,率先看上桓砚序了。

    知棠赶忙给知韫使眼色,知韫起先还不解,偶然看到知棠一脸芳心暗许的模样,心道:遭了!

    若非场合不对,知韫真想拍拍知棠的脑袋。没见人家明显对相亲无感吗!姜琳那般姿容,人家还与她兄妹相称,这小丫头要是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否则,日后有她哭的时候!

    知棠的相貌不属于那种让人观之便觉惊慕,不过,孟家人的相貌可不是知韫自吹自擂,便是知棠更肖生母白氏,姿容方面却也一种静态的美,与其相处越久便越觉其之美。

    总体来说,知棠的姿容便是与姜琳那般极妍之色放在一处,也还会自生光彩。

    不过,桓砚序此人,若以知韫的猜测,此人要么是太过忙于公务无瑕抽身考虑小家,要么便是心有所属,毕竟他这年纪虽刚及冠,可放在寻常人家早就妾侍环绕,再娶个妻,子女不一会儿便降生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话准没错,不论哪种角度看,这桓砚序也不像个会知冷知热的郎婿,知韫私心里不愿自家人受委屈。

    那边,姜太后闻言,心中本有不悦,可转念一想,娘家已经足够钟鸣鼎食了,能不强求便不强求吧。

    笑容淡了些,说了些客气话,顺道安慰一番姜琳,姜太后便没兴致再多言。

    这场说合亲事,是知韫一手挑下的人选。

    知韫对给人说亲这事始终没甚热情,故而,园内统共也没几家。

    知韫本想等回坤宁宫,与知棠说清道理,好断了她的念想,不过,当她使眼色时,知棠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狠了狠下心,决定让知棠彻彻底底不留念想。

    知韫微不可察地瞥了眼李霖瑾,正回眼,对方倏地看她一眼,像那守株待兔的守株人,仿佛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令他有所察觉。

    只听他道:“桓卿还是好生安坐吧,虽说这园内女娘大多结识了一番,可毕竟卿方回京,京都风土人情恐怕早已不习惯,今日既有难得空闲,何不用心体会故土故交。”

    知韫心中暗自一乐,他虽然说的都是客气话,不过,倒是给她空出时候来。误打误撞,一切正巧!

    她扬眉笑了笑,轻轻招手示意知棠到自己身边来,又看向桓砚序,道:“这是我娘家小妹,已年满十六岁,家中长辈、兄弟姊妹各个都喜爱她,我看你不爱言语,也不喜近生人,她这般心性一定与你投缘吧?”

    知棠在一旁,不知何时,少女的脸颊鲜红欲滴,纯粹的情感,以及少女桃羞杏让的模样甚是好看。

    知韫见她这‘不成器’的模样,遂接着说:“我小妹,闺名知棠。”说完,又轻捏了捏知棠的手,示意她从善如流才好。

    桓砚序原准备使出,今日应对如流的一套言辞,来应付皇后与其妹,抬眼间,见身畔女孩此番情景。

    他明眸不由一怔,让他想起一人,十四五岁的那个人也是这般模样,面对那个年长他两岁的女娘,也会支支吾吾,脸红蔓延至颈脖。

    索性,桓砚序此人,已不再是十五岁将脸红心跳摆在明面上之人,人长大了,到底会是另一方光景。

    他语气与先前几次不同,有意的温和中夹带着隐忍住的生硬,说:“女娘心性极好,是府上众人疼爱的娇娘子,臣这般的粗鄙之人,岂能令小娘子投缘,莫败了兴致才是。”

    知韫面上作出讪讪之色,彼此客气几句,这事便当没发生一般。

    哪怕知韫知晓桓砚序的回应会如何,再看看知棠眼圈红得吓人,知韫只得下‘狠心’想道:长痛不如短痛,但愿小妹能早日悟透。

    园内众人都未察觉桓砚序适才那话中语气与情绪,然,正处于万分敏感之际的知棠,则一清二楚。

    目下,她的耳畔仿佛自动吹走了宴席上诸人相互交谈,大意是这次不是说合亲事的宫筵,而上首帝后二人,以及太后,包括那个人都谈笑风生,因人选没相中,相互淡然方才的一切。

    知棠望了望天色,数了数稀疏而明亮的星光,用力阖了阖眼眸,仿佛这样便甩开了一切心绪。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