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苏怀夕回首看见不知道站了多久的慕琤，有些不悦，“大师兄说的谁？”她扬了扬河流的水，冰冰凉凉，很适合让人清醒。
“你的朋友。”慕琤走到苏怀夕身侧坐下，腰背挺直，连随意的盘坐都带着飘然于俗世外的超然，“听润月说起过，你的那个朋友。”
苏怀夕侧目看他，容颜绝世，仙人之姿。
慕琤修为不知到何地步了，眼中始终带着淡漠又隐隐有些慈悲，对世俗的，怜悯。
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却愿意去关心身边的人，耐心去解答师弟师妹的疑惑，她也不难理解原主为何对他动心了。
“没想到大师兄还会听这种同门间的事。”苏怀夕感受到慕琤的视线，她笑了笑，“我以为像大师兄这样的人不会关心别的。”
“我这样的。”慕琤目光未变，“我是什么样的？”
苏怀夕感受着掌心水的流动，念着世俗对于慕琤的评价，“超然脱俗，不问世事，天赋异禀，修为高深？”她回头瞧他，“人人敬仰的大师兄。”
闻言，慕琤没有说话，垂了垂眉眼，“师妹去歇歇吧，我来守夜即可。”
见状，苏怀夕甩了甩手，“既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撑腿起身，“那辛苦师兄了。”
她也确实许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慕琤守夜至少可以稍微安心睡一睡。
还有九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九天，很快了。
苏怀夕这么想着，很快便进入梦乡，
这些日子的疲倦随着梦乡减轻了不少。
晨光熹微。
一行人整装待发，众人难得吃了肉，苏怀夕也难得睡了个相对安稳的觉，都精神了不少。
“这秘境中有无数珍宝，师妹进来这么多天可拿到了些？”有人问。
苏怀夕大方点头，“也没什么，只是几颗妖兽内丹和几把插在石头里的兵器。”她放开乾坤袋，将兵器倒了出来。
“这是！硫星双月刃？上品！”
“摄魂灯二品法器”
“青峰弯月刀”
“原来都有名字啊。”苏怀夕有些诧异，“值钱吗？”
“值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方逸云有些激动，“有些甚至有价无市啊。这些应当都有妖兽守护的师妹果然是厉害！”
“那我岂不是发了？”苏怀夕愣了愣，摩挲着下巴，她捡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没有看到什么守护兽啊，就插在石头里而已。
“师妹，这个灯你卖吗？出口价，师兄买了！”
“还有这个，弯月刃卖吗？”
“夺命锥卖吗？”
苏怀夕没有想到居然还有意外之财，她也不狮子大开口，要了个差不多的价格能卖的直接就卖了。
反正这些兵器她都用不到。
“这把剑”
地上这把剑平平无奇，不如其他的兵器锋利，也不如双刃灵活，而且还是把木剑，简直就像村里父母给孩子刻着玩的。
苏怀夕伸手将剑捡起来，这玩意好像是她躲雨时，在山洞的土堆里捡到的，看着平平无奇。
“这把不卖。”
她掂在手里晃了晃，虽杀人不成，可练剑也不是不行。
叶妙青抱胸冷哼，“这些算什么？要是能取到那里面的东西才是本事。”她指了指东方，“那里封着一把仙剑，但我劝你们别打这物的主意，小心丢了性命。”
“仙剑为何还要封着？”有人好奇。
叶妙青答不出来，慕琤不动声色地接过话来，“因为没有能压制它的剑鞘，除了它之前的主人，无人能驯服。”
“连大师兄都不可以吗？”
闻言，苏怀夕也看向慕琤，后者对上好奇的目光，老实地摇头，“我未试过，但我已有月华剑，足以。”
苏怀夕顺着叶妙青指的方向望去，她始终缺一把趁手的剑，腰间的笔好似感觉到她的想法，不满地动了动。
“我不是说你不好，你也不想总被当剑使吧。”她低声拍了拍腰间的笔，似安抚。
一行人继续朝着秘境深处走去，一路上又遇到了大大小小的危险，虽有受伤总归是没有伤及性命。
几天过去，慕琤的话如魔咒萦绕在她心里，苏怀夕始终惦记着那把没有剑鞘的剑。
若是多一把仙器，东海之行活下的概率应该更大些。
没有剑鞘，与她正相配。
可这三日慕琤虽不说，可她已感受到对方有意无意对自己的留意。
该怎么甩开他们去东方寻剑。
苏怀夕看着藏在从中熟睡的兽，心中有了主意。
本来十日一次的兽潮，竟然不过三天又来了一次。
这次大家都有了经验，动作迅速地上了树。
此次兽潮只有半日，午时便结束了。
“怎的这般频繁了？”
叶妙青从树上跃下，“都没有受伤吧？”
“没有。”
“没有。”
“师姐，小师妹她好像不见了”
-
苏怀夕捂着流血的胳膊，靠血腥气引发兽潮确实危险了些，她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兽肉全部用来引兽潮了。
还有些心疼。
越往东走，两道粗壮的树枝叶更加繁茂，将天几欲遮了个全。
苏怀夕只能凭借只言片语寻找，她脚下不敢停，若是让慕琤他们发现，定是不会给自己机会去取剑。
只是这路好似没有尽头，她脚下用着灵力走了不知多远，竟然没有半分到头的意思，周围景观也未有太大变化。
难不成自己鬼打墙了？
“你这厮，在这转来转去干什么！”
苏怀夕瞬间化出剑来，警惕地环顾四周，“你是谁？”
孩童轻快的声音回荡在丛林中，稚嫩又尖锐，“我是你爹！”说罢笑得得意又夸张。
周遭不透一丝阳光，环境有几分昏暗，苏怀夕听这话也不恼，那笑声越来越近，好像是围着苏怀夕笑得，似乎是看苏怀夕没有反应，越来越猖狂。
苏怀夕收回了手中的剑，站直了身子，缓缓闭上了眼眸。
“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知道怎么跟爹说话嘛？”
“你闭眼干什么？是被我的帅气打败了吗？”
“你”
话音未落，孩童的笑声戛然而止，接替的是吃痛的叫喊声，“疼疼疼疼你这个臭女人！放手啊！居然敢对我用咒术！”
苏怀夕看着手里攥着的小辫子，终于看清了娃娃的模样，胖乎乎的，圆鼓鼓的，眼睛亮晶晶的，头顶只有自己攥着的冲天辫，一圈都是光溜溜的，身上披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破叶子，像个缩小版的野人。
“你清风派弟子居然用咒术！你！你是哪里来的妖孽！”小孩短手够不到苏怀夕，双脚扑腾个不停，嘴上却是不停歇，一会骂她妖孽，一会扬言要揍扁她。
苏怀夕忍无可忍，揪着他小辫，抬腿踩在石块上，将胖墩压在腿上，手掌扬起，“我是谁？”
她冷笑一声，手下不减力，在小孩的叫喊声中“啪”落下响亮的一巴掌，“我是你爷爷！”
“你大胆！”小孩吃痛，挣扎着想起来，却被咒术困的死，“不许打不许打不许打，不许，哎呦！！！”
“我是谁？”苏怀夕抬手又是一巴掌，“敢占老娘便宜，说！我是谁！”
这林中精怪不少，遇到这小孩并不稀奇，只是这么不怕人的精怪她还是第一次见。
“说！”
小孩哀嚎声渐渐变成哭腔，“爷爷爷爷别打我屁股了不要打了！”小胖墩摸着鼻子挣扎个不停，“我错了，不要打我屁股。”
听着小孩认错的声音，苏怀夕才堪堪停住巴掌，“说，你是何物？”
小胖墩还想倔强一番，屁股的火辣让他不敢胡说了，“我是这林中最帅气的精怪。”
“”
“我问你，你可知东方藏的仙剑在何处？”苏怀夕偏头看着小胖墩，后者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带我去找，我就放开你。”
这回小孩应得快，“好好好，我带你去。”
苏怀夕半信半疑地放开手，哪知刚一松开这孩子就跑远了几步，对她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又是想要仙剑的人，想都别想！略略略臭女人！”做完就跑。
她早就料到如此，只是笑看着小孩逃跑的背影，也不去追，待到彻底没了影子，她才慢慢悠悠地抽出身后的笔，笔尖游走在虚空，指尖划破，血珠化作笔尖之下的符文，“地煞五十四式，追影。”
“现。”
一字落，红色的符文在空中乍开，在苏怀夕眼中形成一条路，此路上尽是那孩子留下的气息印记。
她在那小孩身上下了追影咒，无伤身体。
寻着印记，苏怀夕只觉道路越来越狭窄，到最后的距离竟只能容她侧身收腹才能通过，对面不知是何处。
危险与否，皆未可知。
-
“这个苏怀夕，到底跑哪里去了！”叶妙青气急败坏地跺脚，一行人寻着兽潮的上方与下方都寻找了许久，就是不见人影。
方逸云也担心起来，“不会不会遇到不测了吧。”
“这”
兽潮危险，其中蛮横的野兽更是数不清，就算被妖兽叼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慕琤站在众人之首，“再找找。”他看向东方，平日无波的眼底出现一丝复杂，转瞬即逝。
但愿不是那里。
苏怀夕通过狭小的洞口，光茫猛地照在脸上，她反应不及下意识伸手遮挡，却被面前的一切惊的说不出话来。
青石绿泉，袅袅白烟低低游走在地面，青石璧上泛着荧光，将整个洞穴都照的明亮异常，最惹眼的当是那正中央玉台中镶嵌的夜明珠，也正是此物将整个洞穴彻底照亮。
偌大的玉石台上冒着瘆人的寒气。
苏怀夕不自觉被整个洞穴的布局吸引，此处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静谧又美丽。
她慢慢朝着玉石台走去，拨开迷雾才听小声的啜泣。
闻声，她愣了愣。
没想到在玉台上看到的不是仙剑，而是屁股红彤彤的小胖墩。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
她以为这小子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仙剑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喂。”苏怀夕一屁股坐在玉石台上，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趴在石台哭的伤心的小胖墩，“别哭了。”
“怎么又是你！我才没有哭！！”小胖墩差点跳起来，圆溜溜的眼睛沁满泪水，伸着短粗的小手指着苏怀夕，“我没有哭！我才不会因为被一个凡人打屁股哭鼻子！”
苏怀夕无语摇头，随手丢给他一块布条，“擦擦你的鼻涕在说话。”
小孩小脸涨红，“我才不要，臭臭的。”
“你还想挨打是吧。”苏怀夕皮笑肉不笑看着他。
小孩下意识捂住了屁股，而后又觉得没了面子，“你耍赖用咒术，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用咒术？清风派弟子不可能会用咒术，不对，这是清风派的秘境，外人根本进不来可是清风派的那群小子怎么会允许弟子学习咒术呢”
苏怀夕都要被他念叨的头疼了，她伸手捂住小孩的嘴，“仙剑在哪里？”
小胖墩拨开她的手，白了一眼，“这些年进了秘境的人都想要仙剑，你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自己的欲望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不知道。”
“你。”小孩气的环胸，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奶声奶气问着，“你为甚想要仙剑？”
小孩冷哼一声，“也是为了天下第一？”他瞧苏怀夕摇了摇头，试探道：“那就是为了名利！”苏怀夕又摇了摇头，“我知道了，是为了天下大义吧！所谓降妖除魔，为正道而战。”
“不是。”苏怀夕笑看着他，“看来你这几年遇到不少求剑之人。”
“那是自然那你是为何求剑？”
苏怀夕想了想，坦然，“有这把剑，我可能可以活着。”
“？”
“而且，我拔不出有剑鞘的剑，很奇怪吧。”
“？？”
“所以，没有剑鞘的仙剑跟我，还蛮配的。”
“？？？”
“你。”小孩不知怎么，小脸通红，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就是为了自己能活着才求剑？”
苏怀夕想了想，认真地点头，十分顺理成章，“不然呢？”
“那你知道为什么仙剑没有剑鞘吗？”小孩语气正经，一脸危险地看着苏怀夕，“因为这把剑出世时被称为残剑，被锻剑师弃了的剑，未被净化，无人能驯。”
“我想试试。”苏怀夕眸色认真，这话对一个孩子说实在奇怪，可她心中清楚，这话只能对他说。
小孩一顿，“你早就发现了？”
“也不是，刚才发现的。”
法器尚有器灵，更何况仙剑。
只是她没想到仙剑的剑灵会是这么一个半大的孩童。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小孩随即冷哼一声，气势骤然变了，“我不跟没实力护住自己的人。”周遭原本平和的景象似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瞬间动荡起来。
石洞外，慕琤等人所在的地面也晃动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东方传来的”
慕琤看向东方，面色凛然，瞬间化作白影飞向了东方。
她还是去了那里。
与此同时，远方波涛海面的扁舟上，身高挺拔的白发男子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柄半人高的黑剑浮现，在他手中颤动个不停。
他鸦羽垂下，拂过剑身，躁动的剑瞬间归于平静。
男人望着看不见尽头的海，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愉悦，“倒真是让她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