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开始发糖
郭芙走了几步，忽又转身回来，对杨过道：“你先前说的话还作数么？”
杨过知道她说的是那三个赌约的事，道：“自然作数。”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因你赢了我又要取走白雕儿而不高兴，这是你惹了我。”郭芙叉着腰道，“你说吧，这可怎么办。”
杨过哑然，欲说她强词夺理，但又想到答应了不能凶她，冷冷道：“你是想反悔么？”
郭芙见他如此，不恼反喜，知道他是因为赌约一事而吃了瘪又不好发作，当下得意地嗤笑一声：“注意点态度，我看你这语气是又想恼我了。”
杨过咬了咬牙，只得道：“那你说要我怎么办？”
心里却想：“若她故意为难我，我便拂袖而去，谁管着劳什子的赌约。”
郭芙见他难得伏小不反驳，倒也不为难，只学了方才杨过的腔调嘲了几句：“我能要你怎么办？你杨过难道还听我的话么？”
说完见杨过一愣，便翘了嘴角，见好就收，心情不错地转了身：“来吧，先去切点生牛肉，待会讨好雕儿去。”
杨过还未从她刚才的话回过神来，蓦然想起他先前嘲了她一句：“你郭大小姐要它听话，它敢不听么？”
明白郭芙是记了他话中的仇，此时故意揶揄于他，便忽然觉得好笑起来。
他有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生气又为了什么而高兴，只跟上郭芙道：“你郭大小姐对我的话记那么清楚干什么？”
郭芙不懂他话中深意，随口道：“记性好罢。”
杨过听完，没得到心中所要答案，却也不失落，眼睛滴溜一转，只接口道：“是么？我可不信。”
“这有什么好不信的。”
“既然如此，那我来考一考你罢，我背首词，你再重复一遍于我听听，如何？”
郭芙闻言便道：“行，你考就是了。”
杨过微微一笑，张口便是一首欧词，但念：“近日门前溪水涨。郎船几度偷相访。船小难开红斗帐。无计向。合欢影里空惆怅。愿妾身为红菡萏。年年生在秋江上。重愿郎为花底浪。无隔障。随风逐雨长来往。”
郭芙留神听了一会儿，便笑：“这简单。”
当下重复了一遍，不仅字词全对上了，就是杨过的语调也学了十成十。
郭芙念完，回头问道：“如何？我厉害么？”
郭芙原以为见她赢了，杨过定然又要恼羞一回，却见杨过一反常态，笑眯眯地对她道：“厉害极了。”
原来，此词为北宋大词人欧阳修所作《渔家傲》。此词即景取譬，托物寓情 ，以莲塘秋江为背景，歌咏水乡女子对爱情的追求与向往。上片叙事，起二句写近日溪水涨满，情郎趁水涨驾船相访。中间三句写不得好合的惆怅 ，重叠反复，见惆怅之深重。下片抒情，紧扣秋江红莲的现境设喻写情。用“红菡萏”和“花底浪 ”来比喻情人间亲密相依的关系，比得奇巧妙合。
杨过在嘉兴待过一段时日，欧阳修又在江南为官久矣，将吴山越水、柔情蜜意，尽皆融入长短句中。宋人不论达官贵人，或里巷小民，无不以唱词为乐，江南春岸随伴多欧词，杨过便是听多了而学得，此时诱得郭芙念出来，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戏她一戏还是别有原因。
郭芙因为年少，不懂诗句中深意，只当作江南采莲美景听了。此时见杨过不羞恼，反夸自己，心里得意而高兴，面上露了笑，道：“这样不挺好？本大小姐厉害，你但承认就行，别总因了比不过就恼羞成怒。”
杨过听完后心里一滞，但见郭芙面上带笑，很是纯净恬然，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但说道：“走吧，切牛肉去。”
取了牛肉后，二人来到雕儿停留的树枝下。
杨过捧着一小盆牛肉块，因先前郭芙支了大小武兄弟，心中很是高兴，又故意问道：“作何不带你的武家哥哥们玩了呀。”
郭芙翻了个白眼，道：“笨，你既然要雕儿，让它认主，此时若有了旁人，它要辨得你就困难了。”
“旁人”二字一出，杨过心里便一阵高兴，倒不管郭芙说他笨了。
然而郭芙又道：“小武哥哥一直心念着和雕儿玩，你若想他们了，我就叫他们过来，热闹些。”
杨过听得这话，立刻道：“谁会想他们？”
郭芙闻言，想起自己先前三番两次救杨过，杨过却从不念情，当下不悦道：“大武哥哥好歹也救你了，你却这样，真是没良心。”
杨过听完，想起自己醒来看到大武那张放大了的脸贴着自己的模样，头皮便发起麻来，赶紧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忙道：“这事儿不提了好么？他也未必会想你提起的。”
郭芙只哼了声，抱着手臂不搭话了。
杨过看见郭芙如此，心道：“她同武氏兄弟认识没几日，却为他们打抱不平啦！”
既而愤愤：“你一口一个大小武哥哥，那我还比他二人大上一点，你怎么不叫我杨哥哥呢？”
郭芙瞥了他一眼，嗤道：“你有个做哥哥的样子么？大小武他们带我玩，又为我说话。你不早就不想和我一块玩的么？”
杨过闻言，脱口而出道：“若不是你太盛气凌
人，我又怎么会……”
话虽赶紧憋了下去，郭芙却听了个清楚：“你！”
杨过见状，以为又恼了她，不由得懊悔，正以为两人又要不欢而散的时候，却听得郭芙沉默了一下，颇有些不情不愿地慢慢道：“喂!盛气凌人是个什么意思……”
杨过闻言瞪大了眼，见着郭芙皱眉看他，猛的噗嗤笑出。
他既是松了口气，又觉得此刻的郭芙可爱得紧了。
想到她才九岁，又终年生活在岛上，受尽宠爱，不知道这成语的确不奇怪。
郭芙见他笑，又快恼了。
杨过忙停了笑，随后才正了神色道：“就是说一个人因为很厉害，所以很高傲了。”
郭芙不由得说:“那……这是好话咯。”
“不……不算，”杨过说到这，顿了顿，神色变得奇怪起来，轻轻道了一句，“因为太高傲了，也就让人以为瞧自己不上……便接近不了了。”
郭芙的心被这话说的一动，脱口而出：“那你便是盛气凌人咯！”
杨过讶然：“不！我怎么会！”
“什么怎么会，我多次救你，你又哪次不是甩了脸色给我瞧？你这不是瞧不上我又是如何？若你能稍微顺着我一点，我又如何会看到你便忍不住嘲讽？”
杨过闻言一愣，随即沉默，看着郭芙半晌。
只见阳光下的郭芙微微偏着头，一双大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瞧，衣裙边上沾了些尘土，脸上的发丝被汉微微浸透，又哪里盛气凌人了。
杨过顿了顿，也不知道心里为何畅快起来，只是这滋味来的是莫名其妙，但倒掩藏不在，便任由自己放声大笑。
郭芙吓了一跳，道：“喂，你又发什么疯了！”
杨过止了笑，看着郭芙，眸光亮若星河，他犹豫了一会，试探着道：“那……从今日起，你我谁都不盛气凌人好不好？你，你叫声杨哥哥，我便对你好得犹若亲妹子，事事顺你而来又何妨呢？”
郭芙蹙了蹙眉，道：“你在说什么诨话，想骗我叫一声哥哥么。”
“不，不骗你，”杨过见她如此，想了想，严肃了神色，生怕她不愿意，许诺道，“郭大小姐，你若答应了我，那我杨过此生都不会欺你骗你，唯你马首是瞻，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郭芙闻言，见他神色真诚不像作假，眼中又带着期盼之光，忍不住想起先前梦中的杨过来。
梦中的那杨过似乎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当即微微一愣。
正是她这一愣，杨过一番袒露等不到回应，以为她还是瞧自己不上，忐忑之余羞恼之情重新涌了上来。
他心念道：“杨过啊，你先前还说不会为她所迷惑，如今她只稍微掩饰了自己的本性，你就这般掏心掏肺，何其……何其愚蠢！”
想完，又是懊悔又是愤恨，不愿多待，转身就走。
正是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犹豫的呼唤：“哎！杨过！杨过……杨哥哥……”
杨过一愣，犹豫地转过身来，见得郭芙有些别扭地皱了皱眉，随后插着腰问他：“你，要说话不算话了么。”
杨过恍惚了一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晃了晃脑袋，定神看向郭芙。
郭芙还是原先的样子，此时别扭的神情已经快转为不耐烦了，她微微蹙着眉头，等不来杨过的话，有些懊恼得跺了跺脚：“你果然……”
杨过抢了一步道：“不，我说话算话的，只是……”
“只是什么？”
郭芙以为他不愿意答应了，却见杨过笑得灿烂极了：“只是我叫杨过，可不叫什么‘杨过杨’了。”
郭芙微微一愣，待明白过来他这是一句戏谑之话，还没发火，杨过已经开始抱拳讨饶了：“哎，哎！消气，消气！”
见他那副模样，郭芙不知为何，竟也忍不住好心情地笑了出来。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