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车里的气氛太尴尬,后半程,为了不让自己的注意力过多停留在罗昭身上,闫筝几乎都在玩手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一抬头,才发现已经快到了。
前方就是“深海”,蓝色的霓虹灯招牌十分招眼。
闫筝把包攥在手里,以为他会就此停下,却没想到对方毫不理会,一踩油门,越了过去。
闫筝:“……”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闫筝一时间也想不通他到底要干嘛。
但又觉得罗昭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于是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轻声提醒:“我在这下车就行。”
罗昭淡淡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没理会,驱车来到地下停车场。
他找到合适的位置,把车停好。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对面的电梯面前,按下按钮。
闫筝更加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得硬着头皮下车,跟上他的步伐。
反正自己也要上楼。闫筝心想。
他要是想干什么的话,那就随他吧。
闫筝忐忑地站在后面,只盼着时间快点过去。
几秒后,电梯门打开,一个工人师傅推着一辆载着钢材的车走出来。
看见闫筝和罗昭二人站在对面,他露出一个请求的笑,有点难为情地说:“两位,受累等我一下。前面的地下管路坏了,我是负责运送材料的,一会儿还得上去。”
闫筝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但她不敢贸然答应,侧头看向罗昭。只见对方压根没投过来一个眼神,只是在听到声音后,点点头。
没过两分钟,师傅就卸完货,推着空车走来了。
二人进了电梯,里面空间狭小,推车年久失修,间或发出“吱呀呀”的噪音。
四角还爆出锋利的卷边,闫筝没注意到靠自己这边的推车角上嚯了一个口子,傻乎乎地往上挤,直到罗昭出现在她面前,用手一挡。
“小心。”
“……”
闫筝的视野顿时被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挡住,紧接着,便听到了钢铁划破皮肉的声音。
她一惊,朝罗昭的手看去,只见他的手背上一个明晃晃的口子显露,被卷边削下去一小条皮肉,上面还沾着丝丝点点铁屑的痕迹。
没多久,血就洇了出来。
“你没事吧?”闫筝有些担忧地问。
“哎呦!”推车的师傅瞧见,赶忙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是我没注意,我这车用了好几年了,不好使得很,有时候我自己也经常划着……您伤得重不重,用不用去医院?”
“没事。”罗昭摇摇头。
闫筝立刻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他。
虽然血流得不多,但伤口较深,不好好处理可能会感染。闫筝道:“要不去医院吧。”
罗昭:“不用。”
“……”
闫筝还想说什么,就被罗昭一个冰冷的眼神塞回肚子里。
她没敢再讲,静等电梯来到一层。
二人从商场里走出来。
闫筝来过这里不少次,知道街对面正好是一家药店,这回,她没征求罗昭的同意,径自走进去,买了碘伏和创可贴。
罗昭坐在药店侧面的长椅上等她,他垂着眼睫,从这个角度看,居然无端生出一股顺从和脆弱,像一只被驯服的野兽。
闫筝走上前,对他道:“擦点药吧。”
罗昭抬眼:“谢谢。”
他接过棉签,取出一根。闫筝没插手,乖巧地把碘伏瓶盖扭开,举到他面前。
“应该是我对你说谢谢。”
闫筝一边帮他举着药瓶,一边道,“你帮了我,还让你受伤,我很抱歉。”
“……”
闫筝此刻的心态已经平稳,语气也平静了不少。
罗昭看了她一眼,便将碘伏均匀地涂在伤口处,反复几遍。随后接过闫筝递来的创可贴。
闫筝特意买的加大款,创可贴将伤口完美覆盖。罗昭很满意,握了握拳。
就在她以为要分道扬镳时。
罗昭突然起身:“走吧。”
“……”闫筝不解,“去哪?”
罗昭道:“酒吧。”
“?”
罗昭的语气很平静,听上去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
看到闫筝的目光变得惊愕,他又重复一遍:“你不是要去酒吧么?”
闫筝:“……”
-
毫无预兆地,闫筝鬼使神差地跟着他来到酒吧门口。
一路上,她都浑浑噩噩,无法理解罗昭为什么也会来到这里。
伫立在酒吧门口,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打在罗昭脸上,旋转变换。立体的侧脸也能抗住妖冶的灯光,显得他的意图更加迷幻莫测。
猜想罗昭或许只是来寻点乐子,闫筝没顾及,率先迈进酒吧。
在一片灯红酒绿中,开始寻找南舒玉的踪影。
“我在这!”
南舒玉在老远处朝她招手,闫筝眼神一定,蓦地看见她身边还围了一群陌生人,看上去像是一伙的。
南舒玉把她拉过来,周遭声音太过纷扰,她只得凑近闫筝耳边,大声道:“我男朋友和酒吧老板认识,今天正好是开吧一百天,就跟他们玩到一块去了。”
闫筝耳朵被音乐震得发疼,居然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的到来不足以吸引人们的视线,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他们这里加进来一个。
但是突然,所有人都像是被打好招呼似的,不管来者何人,一齐向正门撇去。
正在嬉笑怒骂的人收敛了表情。
正在撩妹的人也忘了搭讪。
闫筝也顺着目光一齐看去,结果就看见罗昭走进来,裹挟一身风霜。
这气场太强了,哪怕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足以让人俯首称臣。
身高占据绝对优势,挺拔的身姿和绝美的比例让他看起来像个王者,睥睨众生。
罗昭一到,大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互相拍拍肩膀,有如摩西分海似的站到两边。
南舒玉更是震惊得眼珠子要掉出来,打死也不相信罗昭会到场。
“什么鬼?”她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叹。
其中一个跟罗昭年龄相仿的人上前,开玩笑:“呦呵,你们瞧瞧,这是谁来了?”
“……”
罗昭剐了他一眼,男人像没看见似的,不知收敛:“罗总,您平时日理万机,我这个老朋友您都快忘了吧?想让我闭嘴,那可不成,我得赶紧跟您叙叙旧啊。”
“有没有完?”罗昭傲慢地抬了下眼,催促,“不是说谈正事,赶紧把你们这负责人叫来。”
“你这就不厚道了啊。”男人“嘘”了一声,阴云上脸,“上来就谈公务,你把我当回事了么,我还是不是你朋友?”
他抱怨着,后面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老子要是知道这样能把你叫出来,我早特么用这招了。”
罗昭:“……”
旁边一个人看到这架势,悄悄把刚探出来的脑袋又缩回去。
男人还在打岔,其余人环绕在罗昭周围,都试图跟大佬聊上几句。
南舒玉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同时把正在恍惚的闫筝扯远。
“我的乖乖诶,他怎么来了?”
闫筝的眼神还在游离:“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个头!”南舒玉拍了拍她的脸,“你跟他前后脚一块进来,你敢说在外面没碰着他?”
“而且你男朋友呢?”
面对南舒玉的连环问,闫筝才清醒过来,把许睿加班的事和与罗昭相遇的前因后果都讲给她听。
南舒玉越听越震惊:“你是说,他主动,邀请的,你?”
闫筝:“对。”
“他怕不是疯了吧。”
南舒玉不自觉抬高了语调,闫筝拉了拉她的袖子,连忙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目光撇向不远处,罗昭斜坐在酒吧的高脚凳上,长腿交错。霓虹灯光在天花板上流转,映得他目光越发寒冷。
他一向不爱多说,面对一大群谄媚的嘴脸,也只是浅淡附和。
闫筝只是看了这微微一眼,就感觉透过昏暗的灯光和重叠人海,他似乎也朝这边看来。
闫筝不敢再瞧,回过头:“你小点声,他还在旁边呢。”
“我知道。”南舒玉凑近,压低了声音,“不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突然深夜提出送你回家……啊不对,是酒吧,怎么,对你余情未了?想破镜重圆?”
闫筝:“……”
“你能不能别咒我。”
闫筝无奈地撇撇嘴,隔了一会儿,才又朝那个侧影看了一眼:“估计……他也没想到会碰见我吧。”
其实闫筝也没想明白罗昭要干什么,因为不管他做出何种举动,在闫筝看来都是两个字。
弥补。
可闫筝从来没觉得罗昭亏欠自己,尽管他先违了约。
因为在这场规则游戏里,她给了罗昭需要的,罗昭也给了她想要的。客观条件里就从来没加上“情”之一字。
是闫筝先犯规了。
她不想再讨论有关罗昭的任何话题,率先转移话题:“别光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对象呢,怎么没看着?”
“他上厕所去了。”南舒玉道,“刚刚跟那帮男人打了半天牌,喝得上吐下泻。”
“这么严重?”
“那群人一半以上都是富二代,不学无术,天天就会凑一块整人,我对象哪是他们的对手。”
南舒玉朝男人窝瞪了一眼,指了指一开始跟罗昭寒暄的男人,“你看为首的那个,叫邓世丞,除了罗昭,这里就属他最有钱。人家可是荣光集团的小少爷,听说还跟罗昭是发小呢。”
闫筝正纳闷罗昭这种从小优秀到大的人,怎么可能跟这种小混蛋是发小,就听南舒玉接着道:“就是他把我对象灌成这样的,这里面就他最坏。”
南舒玉恶狠狠地骂,“怪不得罗昭也那么坏,蛇鼠一窝坏一堆去了。”
闫筝:“……”
二人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说话间,邓世丞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坐回沙发处。
几个漂亮女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来到他身边。
兴许是人太多了,他忘了今日参加派对的人数有多少。自然也没注意到角落里藏着的闫筝。
邓世丞把桌上杂七杂八的牌一揽,洗牌,点了遍数。
随后豪气地往桌上一甩,喊:
“今天玩把大的,庆祝罗总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