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心绪没人知
姜永在小院收藏娇娘的事儿，公主莫愁其实早些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虽然她一点都不在意，但是她还是叮嘱姜永，这种事情切莫让她的父皇知晓，否则姜永一定吃不了兜着走。皇家的脸面，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
“驸马，你跟那个秦寒烟怎么玩都没关系，我一点都不在意。但是我奉劝驸马，小心行事，以免被父皇跟其他官员知晓，那你苦心经营的一切，一定尽毁。”公主莫愁，叮嘱姜永的时候有点忧心忡忡。公主担心的是，如果姜永金屋藏娇的事情暴露，那她有“分桃之癖”的爱好，也迟早会被人知晓。
“公主的叮嘱，我记住了。对外，我就说秦寒烟是我来自临安府的表妹，因为战争流落至此，我做表哥的，不能不帮衬一把。” 姜永宽慰公主，让公主放心。
有了公主的叮嘱，姜永只能按耐自己的爱慕之心，派人给秦寒烟送去一封密信。信中交待了秦寒烟要注意的事宜，告诉她以后自己只能半个月去一次小院，去的频繁了会引起外人的怀疑。当着外人的面时，两人以表哥表妹称呼。信中他不忍告诉秦寒烟他目前还无法和公主“和离”之事。其实姜永心里明白，要和公主“和离”，除非他和公主，有一个人先期殁了才有可能。虽然他知晓，给爱的人一个名分能证明自己有多爱她，但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这个“和离”之事短期之内再无可能。
“只要我待烟儿真心实意，烟儿应该不会怪我吧。烟儿，我对你的真心，天可怜见。”姜永默默地对自己说，也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
收到姜永的密信，秦寒烟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以那晚姜永惊人的战斗力，她实在是有点吃不消。这男人一旦在床上疯狂起来，简直比一只老虎还可怕。难道男人真正爱一个女人，一旦接触她的身体之后就会上瘾的吗？不要说秦寒烟没有像当初爱楚关流一样那样爱他，即便如楚关流，也不会像姜永一样索取无度。也许是“头一晚”的缘故，才让姜永对她恋恋不舍？也许到了后期，会减少频次的吧。秦寒烟从来不相信一个男人，会留恋一个女人的身体许久。毕竟鲍鱼海翅，也会有吃腻的时候。秦寒烟不是一个对情情爱爱会沉溺的人。其实她一直是比较理智的。她也知道男人女人之间，如果没有了吸引力，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也许麻烦还会少一些。老话说“红颜祸水”，秦寒烟一直希望，自己不是祸水。可是她的美丽，给她带来幸福的同时，也不断地给她增加困扰，这是她所不愿的。
姜永没有出现的这些时日，秦寒烟在小院的生活怡然自得，和“朱鹊桥”的家人们也联系上了，梅子也到了小院，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在梅子面前，秦寒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段时日和姜永之间发生的一切，她也如数告诉了梅子。梅子唏嘘不已的同时也不忘宽慰她的大小姐：“大小姐，你九死一生应该珍惜现在的生活，过去的已经过去。如今我们在莫国，更是今时不同往日。我看那个姜大人，从临安府到莫国，一直对大小姐念念不忘，而且你不是说他跟从前不一样了嘛。既然大小姐已经给了他机会，那就不妨再观望观望。如果他是良人，那就值得托付。如果他背叛小姐，那小姐也容不了他。”
“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不报答。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对我的好，我也是明了的。只要他对我一心一意，我也就不矫情了。” 秦寒烟的为人，还是比较通透的。
百废待兴，“朱鹊桥”在莫国的生意，一切得从头开始。还好楚关河从姜永这里借的本金已经够了，而且从前在临安府做生意的一套流程，也可以照搬到莫国。只不过莫国的客户是全新的，市场也是全新的，要重新开拓并不那么容易。所以这段时日，秦寒烟一有时间就到“朱鹊桥”帮忙。在秦寒烟的设计下，莫国的门店增设了休息区，休息区里摆放了一些目前家里仅有的从临安府带过来的茶叶。茶点是秦寒烟和梅子，按照临安府的习俗亲自制作的。像这种蓬糕，本来是临安府乡村常见的糕点，因为物美价廉，先前“朱鹊桥”都不稀罕做的。如今因为要节省成本，所以秦寒烟和梅子又捡起了这门手艺。蓬草子，在莫国也能找得到。采白蓬嫩者，煮熟细捣，和米粉和一和，加一些糖，然后蒸熟就可以吃了，吃起来香甜可口成本还低廉，客户喜欢也供得起。还有临安府的粽子，秦寒烟把粽子做成了小小一只，是以前临安府粽子的五分之一大小。为了节省成本，粽子里面馅料用的不是肉，而是把红豆磨细做成红豆泥包进去。还有一个秘诀就是在煮粽子的时候，用稻柴灰淋汁煮，或者用少许石灰煮。如此，茭叶青而香也。秦寒烟做的这些，在莫国都还是稀罕之物，所以这也是吸引客户的卖点之一。
煎茶也是有技巧的，秦寒烟听说莫国的谷帘泉水很有名，就让陈同甫取来了一些。用谷帘泉水煮临安府的龙井茶，真当是“甘腴肖冷，具备众美”。有客户来店里喝过之后念念不忘，又不好意思每次不消费就来喝茶，所以每次来喝茶时都会消费一二，还给秦寒烟介绍了不少客户过来。每次客户过来，秦寒烟还会拿出她从临安府带过来的，之前购买的黑瓷。因为茶色白，宜黑盏。黑盏纹如兔毫，其坯微厚。之久热难冷，最为要用。或出他处，或薄或色紫，皆不及也。秦寒烟之前购买的这种黒瓷兔毫茶盏，风格独特，古朴雅致，因瓷缘厚而保温性能较好，所以在寒冷的莫国甚是适合。一杯茶即使放了许久，端起来那个茶温许久不凉，甚是绝妙。而且这茶盏的造型，底径和盏面口径的比例相差较大，类似反过来的斗笠形，盏口面积大，可以容纳更多的“汤花”，在“斗茶”中取胜。
莫国人没有见过这种黒瓷的茶盏造型，甚是喜爱，这也从中给了秦寒烟启发。要在金银首饰店外，再开一家专卖莫国稀缺茶盏的商铺，货色就到福建府去进。主意拿定之后，秦寒烟就和楚关河商量。楚关河也很支持，当即唤来陈同甫交代下去。而且这种福建府的黑瓷，进货可是比金银首饰要便宜多了。对于百废待兴的“朱鹊桥”来说，这不失为另外一种生财之道。
因为休息室的蓬糕和小粽子，特别受客户的欢迎。秦寒烟又和楚关河商量，寻了一家店铺，打算开一家糕点铺。秦寒烟亲自挑选了两个厨娘，在教手艺之前让她们俩签了保密协议，协议内容就是学到手艺之后不能自己开店，否则付违约金就可以让两个厨娘倾家荡产。万事俱备之后，糕点铺的开张也是很顺利。食客们一传十十传百，每天来排队买糕点的人不少。茶盏店和糕点铺开店所费资金都不算多，盈利又很稳定。所以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光是这两家店的盈利，就让“朱鹊桥”起死回生了。
做生意，真的是要做自己所擅长的东西，而且要具备长久竞争力。秦寒烟想过了，即便以后再有战争，金银首饰可以不买，茶也可以不喝，但是口腹之欲总是不能少的。一个人即便再穷苦，也是要想尽办法吃饱饭的。即便吃不饱，买一块糕点也能顶几天了。经历过战争的秦寒烟，吸取了以前经营单一的教训，在能力范围之内，要尽量多开几家品类不一的店。这就像一个人，技多不压身嘛！所谓的竞争力，只有自己拥有，心里才有底气，才不会事到临头慌里慌张。一场莫国和临安府的战争，让秦寒烟领悟到了许多道理。从此，她再也不要做一个，事到临头没有搏击之力的人。
秦寒烟的能干，李清和楚观都看在眼里，也心疼她的付出。一场战争让“朱鹊桥”以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家财散光，又加上丧子之痛，两老如今已无精力再管事。店里的所有业务，都交给了楚关河和秦寒烟。两老，余下的日子，也只剩养老而已。
所谓人生无常，也不过如此了。
姜永蛮守信，半月必来一次小院。如果不是为了怕泄密，他恨不得天天下朝，就和秦寒烟待在一起。可是目前，他还是不能。纵然是莫国的驸马，其实他也是居于皇帝门下，自己做不了主。表面风光的人，内心的苦楚又有谁知道呢？所幸那半月一次的见面，成了他最近最幸福的事。见佳人一面，缱缱绻绻一晚，每晚对他来说，都好似新婚第一夜。
莫国的深夜甚是寒冷。还好姜永租的这个小院，墙壁是空心夹墙，花椒和泥涂墙壁，是它的保温材料，也就是“火墙”，取其温而芬芳也。如果柴火烧起来，通热入墙也可取暖。火墙使地面受热均匀又温和、温度升高也快，而且排烟管道均在室外，能避免烧烟火污染室内空气，有效防止了烟气中毒。
今夜，姜永又给秦寒烟拿来了两个“汤婆子”。这种金属圆器从上方开口后灌热水进去，临睡前放在被子里，脚暖和了全身都舒展，何惧窗外北风呼呼天寒地冻呢！
如此温暖的夜晚，姜永把秦寒烟抱在怀里，轻轻地啄着她绯红的脸蛋问道：“这几日，烟儿又在忙什么呢？前几日楚关河派人来，把我借出去的本金，连本带息都还给我了。我不要，他还偏不答应。看样子，店里的生意不错。我听说，烟儿也出力不少。”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况且大人的银两，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在姜永的怀里，秦寒烟身子柔若无骨，语气也是娇娇的。
“我跟你说了，不要老是叫我大人大人。你如今是我的娘子，我们迟早是要在一起的。叫我名字吧，烟儿，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姜永搂着她，提出了请求。
“好的，永。” 秦寒烟一开口，气若兰香。
从寒烟的嘴里，亲口听到她呼唤自己的名字，姜永突然觉得很幸福。他搂紧了寒烟，感受她身体的温度，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她，感谢苍天看见了他对寒烟的深情，成全了他。虽然有时候，他心中时不时会涌起一股歉疚，那是对楚关流的歉疚。楚关流生前，他没少嫉妒他，也陷害过他。楚关流殁了之后，他才觉得他对楚关流是有所亏欠的。这种亏欠，就让他好好地补偿给寒烟吧。楚关流在天之灵，一定希望秦寒烟有人照顾，日子过得不比他在的时候差。
人啦，有时候日子过着过着就成了习惯。譬如秦寒烟，从最初对姜永的抗拒，到如今接受姜永，认命地接受他，已经成了习惯。这种习惯的改变，有一部分是归结于姜永为了她所做的种种改变。俗话说，“好女怕缠郎，烈女怕闲夫”。秦寒烟知道自己缺点很多，也很容易被感动。楚关流在的时候，她当然会抗拒很多诱惑，即使抗拒不了也要想尽办法躲避，她要对得起她的夫君。可如今楚关流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如果再坚守贞节牌坊那一套，就未免迂腐了。秦寒烟骨子里毕竟是现代人，不必遵循古代女子的那一套陈规陋习。现代的时候，秦寒烟曾看到古书里有记载，说古代女子的贞洁，比天还大。有的古代女子出嫁时，夫家就用守宫砂的方法，来确定女子是不是处女？
用朱砂喂养的雌壁虎，也就是守宫，等待它长大后发情，壁虎会全身发红，这时将壁虎杀死捣成泥，然后用毛笔点在女子手臂上。如果女子失身，那么守宫砂就会消失。为啥用这种办法呢？据说雌壁虎在发情期全身会呈现红色，直到雄性激素的中和才会消退，也就是说女性体内如果有雄性激素或者自身分泌的雄性激素过多，则有可能导致守宫砂的消失。当时秦寒烟看到这样的记载，就觉得古代的女子真不幸。
“永，你听说过守宫砂吗？”寒烟好奇地问道。
“听说过啊。烟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守宫砂的方法我是不信的。况且如果我爱一个人，我才不会在乎她是不是处女？就像我爱寒烟，从来不会因为你，没有给我你的初夜。” 姜永急急解释，他怕寒烟有了啥不好的想法。
“我只是好奇，所以问一问，我确实也没见过这种方法。我也不认为这种方法，有啥科学性。” 秦寒烟好似进入了沉思。
“不过我听说，雌壁虎发情的时候，会全身通红。让我看看我的烟儿，有没有为我而动情？”姜永上下其手，欲解开秦寒烟的衣裳。
“你这个坏人，偏不给你看。”秦寒烟娇嗔着，拂去姜永的手。
欲迎还拒，是闺房中的情趣，姜永还是明白的，他偏不理会，照旧不依不饶，秦寒烟耐不过他，只好任他折腾。真所谓“花开蛱蝶必双飞，灯畔鸳鸯讵独栖。半夜半窗欢未足，共郎枕上听莺啼”。
屋外虽然寒冷，但是屋内确是暖意融融春意盎然。秦寒烟被折腾得娇喘吁吁微汗涔涔，姜永细心地取过一旁的手帕，细细地给寒烟擦汗。姜永想起，曾经唐隐和他一番折腾之后也容易出汗，但是他从来没有为她擦过汗。那时的他，跟唐隐亲热，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而如今，他对寒烟的爱恋发自肺腑，除了满足自己的身心，他更顾及寒烟的感受，也希望寒烟能和他一样，每一次见到他都是欣喜。此时此地此刻，他为寒烟擦去薄汗，乐此不疲。瞧着寒烟身上的那一层细细绒毛上的汗滴，他情不自禁吻了上去，汗水入口有点咸咸的。
“烟儿，你身上总是有一种似有若无的香味，我特别喜欢闻。这种味道，好似江南茉莉花的味道。在这寒冷的莫国，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不可能有这种味道。” 姜永贴紧寒烟，喃喃自语。
“我不告诉你，这是我的秘方。”秦寒烟卖了个关子。
“我很喜欢，你不必告诉我。这种香气，只有我能独享。”暗夜中，姜永一副沉醉的表情，深深吸了一口气。
香气从哪里来呢？其实秦寒烟，喜欢在被褥上方悬挂香球。这种香球是一种金属制的镂空圆球，里边有一个能转动的碗。不论球体如何转动，碗口始终是朝上。在碗中焚香，香气就会从镂空的地方漫溢出来。当然，碗中存放的茉莉花香的制作，也甚是繁琐，用到的原料蛮多。寒烟也是店铺赚钱以后，才有闲心让梅子买了原料来制作。这个“胜茉莉香”用到沉香一两，金颜香研成细末，檀香各两钱，大丁香10粒研成细末。龙脑，麝各一钱。这些原料，将麝香用冷腊茶清三四滴研细，加入龙脑一同研磨。选用刚刚开放的木樨花三大盏，除去花蒂后，把它们研成花泥。然后加入之前的几味香料，再研磨均匀，搅拌揉搓成一个个小圆球。每个圆球，能使用许久了。
微风暗度香囊转，胧月斜穿格子明。有了香气的加持，待在屋内更是极其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