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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里凄凉,桐花满地,杜宇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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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井离乡,有时候也并不是坏事。原以为朱鹊桥从此会一蹶不振,想不到迁移到莫国以后,在秦寒烟和楚关河的打理下,生意是蒸蒸日上。虽然恢复到往日的荣光还尚缺时日,但是盈利能力,跟朱鹊桥辉煌时刻相比,也是不相上下了。除了生意上顺风顺水,楚关河在接下来的莫国的科举考试当中,州试和和省试都顺顺利利,随后的殿试也是表现出色,以第三甲被皇帝老儿赐予同进士出身,取得了入馆阁的机会。在阁中担任覆校官的同时,楚关河借机深入学习,提升自己的文化修养和政治能力,为日后担任更高职务作做准备。

    既然入了朝廷为官,朱鹊桥的生意,楚关河就不好插手了,他全身而退,全权委托给秦寒烟打理。事业上了一个新台阶,个人婚姻也提上了议事日程。秦寒烟这段时日,为操办楚关河和翠儿的婚姻大事,也是忙前忙后操碎了心。

    如果按照以往,按照朱鹊桥在临安府的排场,李清和楚观是断然不会同意自家二衙内,和一个丫鬟身份的女子结婚的。可是一场战争,让两老也通透了许多。世事无常,既然自家儿子中意,那作为长辈再反对也无意义了。既然儿子执意要娶,李清另有打算:“我看关河还是市面见得少,他现在是图个新鲜,等到上了朝廷为官,我看他还和翠儿还能不能聊到一块?两个人在一起,总不能每天聊咱家这点生意经。如果他以后还想再娶一门亲,那我也不反对。大娘子毕竟是跟咱家门当户对的,也见过世面。楚关流在娶亲这一点上,就比他弟弟强。”

    对于夫人的说法,楚观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孩子们自己满意就好。关流再是眼光好,也已经不在了,我们如今只剩下关河。只要关河开心,我就开心。所以夫人,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决定吧。我们年纪也大了,少操点心。你管得多,他们也不一定领情。”

    听从楚观的劝,向来强势的李清这次也就在老爷面前发发牢骚,儿子面前也就不多言了。自从楚关流殁后,秦寒烟和那个当朝驸马不清不楚的事,她也是知晓的,只不过儿子不在了,儿媳即便要改嫁,也不是她所能阻拦的。而且她这个大儿媳能力强,当初关流殁后她没回娘家,而是对朱鹊桥的生意更上心,她已经感激不尽了。如今的朱鹊桥,还真离不开秦寒烟。关河又为莫国朝廷效力,家里的生意更是指望不上了:“老爷,我看老二的婚事操办以后,寒烟的婚事,是不是也该操心操心了?要把寒烟永远留在我们家,得给她寻一个上门女婿,否则,寒烟是留不住的。咱家现在,真的离不开寒烟,生意全靠她了。”

    说来说去,还是家族生意重要。是不是真心为媳妇好,其实也未必。媳妇毕竟不是亲闺女,还是隔了一层的。

    “我说夫人,先把关河的婚事对付过去再说。寒烟主意更大,未必会听你的。还是过段时日,问一问寒烟的意思吧。最近她不是跟那个当朝驸马断了吗,再缓缓。” 毕竟是当老爷的人,在大事上比他这个夫人看得远。

    秦寒烟和翠儿、关河商量之后,准备把他们俩的婚事,放在莫国有名的松岛来操办。根据现代的经验,寒烟知道这种园林婚礼,更受年轻人的喜欢。而且寒烟打听过了,像这种园林婚礼,莫国还从没有人操办过。借此婚礼,也可以给朱鹊桥的生意做一个广告,顺便让楚关河和朝中的大臣们交好,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寒烟特意嘱咐关河,朝中大臣如果要邀请的话,事先申明不收礼金,这也是为关河今后的仕途着想。如果想让关河在仕途有所发展,那么只有清正廉洁,才能走得更远。如果关流还在世,也一定会支持她的想法。

    “关河,翠儿,你们的婚事就交给大嫂我来操办,我一定把你们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 关流不在了,她这个大嫂自然要上心。

    “大嫂费心了,这段时日辛苦大嫂了。大嫂办事,我和翠儿,当然很放心。” 对于这个大嫂,楚关河向来只有尊敬。虽然大哥不在了,但是“大嫂”这个称呼,他一直不想改。

    “少夫人,这段时日,你都忙瘦了。” 翠儿,是真的心疼寒烟。寒烟忙里忙外不让自己闲下来,如果大衙内还在,少夫人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婚礼场地松岛,秦寒烟已经实地踏勘过了,事后又带关河和翠儿也实地瞧过,他们俩也很满意。松道景物最胜,全园大致以一个大池塘为中心,分为南北两个景区。北景区尚存白居易的石刻,有竹林、假山以及五个特色小区布置其中,环境幽静。南景区则包括了大池塘,这里遍布亭榭堂阁,以观景取胜,园中建筑以六景堂最为著名,登上此堂则一园之胜景可顾览而得。婚礼的场地,就在这个六景堂。更难得的是,六景堂外遍植梅花,婚礼举办之时也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朱梅、紫叶梅、同心梅、丽枝梅,燕梅、猴梅等稀有又难得,常年点缀于亭台楼榭之间,有富贵妖娆之气。之所以婚礼场地选定这里,是因为寒烟知道莫国赏梅之风盛行,很多王公贵族家里都设立了梅园。秦寒烟还了解到,这里有两株古苔梅是难得之物,婚礼期间正是开花期。梅花开放时,苍癣鳞皴,封满花身,又有苔须垂于枝间,风吹绿丝,飘飘可玩。凡古梅多苔者,封固花叶之眼,唯罅隙间始能发花,花虽稀而气之所钟,丰腴妙绝,是梅中极品。

    待到宾客们参加婚礼之时,又能顺道把梅花给赏了,酒晕无端上玉肌,岂不是两全其美?秦寒烟考虑事情,总是比较周到的。

    婚礼这一天,楚关河邀请了馆阁中的同僚。至于驸马爷姜永和陈安将军,以楚关河目前的职位,和他们二位当然高攀不上。但是谁让关河有一个能干的大嫂呢,秦寒烟都替他想到了,也早早给二位送上了请柬。秦寒烟是想着,朝中有人好做官,楚关河一个初来乍到的,能结交二位当朝权贵,对他来说无甚害处只有好处。她这个做大嫂的,既然有能力邀请到二位光临,自然是当仁不让。

    婚礼那一天,宾客们陆陆续续到来,楚关河的同僚们有的是真心把关河当朋友,也有的纯粹是来看热闹,这种人自然会来嚼舌根:“我听说这关河,居然娶的是自家丫鬟,你说他咋想的?这两人身份,根本不匹配啊!”

    正嘀咕之间,忽然听到一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们说这些话,也配得上自己馆阁的身份?我们莫国男女之间通婚,啥时候讲究门第之见了?昏礼者,将合两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

    两位官员闻声回头,居然是户部尚书陈安。陈安比他们高了不知道多少个职级,能出现在这里自然是跟这家人的某位熟识。两位识相的官员赶紧闭嘴,并向陈安行礼,面露羞惭之色。随后,当朝驸马姜永居然也出现了。楚关河的同僚们自然是暗地里寻思,婚礼能请得动这两位当朝权贵出马,看样子以后不能小觑了楚关河。

    婚礼虽然请了专业的司仪,但是秦寒烟还是亲力亲为,陈安和姜永,都是她率一对新人,亲自在门口迎接。看到秦寒烟今天在以往素雅的打扮上增添了一抹亮色,又在衣饰上不抢新娘的风头,陈安和姜永,都暗暗赞叹。

    今日婚礼的流程,更是让不少莫国人长见识。秦寒烟把现代婚礼流行的那一套,不仅照搬还加以创新。婚礼上楚关河的表白和承诺,就是秦寒烟的创新,惹得宾客们惊喜不已。因为古代的婚礼,一般都是夫妻对拜、礼官撒帐、喝交杯酒等等,除此以外就没啥新鲜的了。而今日新郎楚关河的表白,让在场宾客都鼓掌欢呼:“过尽千帆,皆不是吾心中所爱。唯你翠儿,是我的弱水三千。今天地为鉴、日月为盟,众来宾作证,我与翠儿结为夫妇。我愿倾我所有,尽我所能,许你一世繁华,只此一生,相许相从。”

    而新娘翠儿,也大大方方向楚关河表白:“初识你名,一见钟情,人间有趣,因为有你。今良辰吉日,作白首之约。此生有你,安稳足矣。”

    这一新人表白环节,让来往宾客大开眼界。宾客中,有正准备给儿女办婚事的,看到此情此景,也准备在日后的婚礼上增加这一环节。

    宾客中,唯独陈安和姜永,陷入了深思。他们俩的眼神,时不时地安放在远处另外一桌的秦寒烟身上。又怕别人看出异样,所以这两人,也只能时时装作不经意,忍得好辛苦。

    酒微醺之际,陈安和姜永都走到了古苔梅下,欣赏梅上风景。如果此时此刻,寒烟能陪伴身边,最好不过。两个男人各怀心思,姜永打破了僵局:“此时此刻陈将军,想起了什么?”

    “自然是美酒佳人在旁,最好不过。” 陈安索性堵住姜永的嘴,让他不要再猜测,猜测也无用。陈安明白,未来追随秦寒烟的路一定不平坦。但是他认准的路,再难也要走下去,最终能到达目的地是他的目标。至于过程如何艰险,他并不怕。而今夜的姜永显然更加感性,没了寒烟的日子,于他而言犹如行尸走肉,所以今夜的良辰美景,更是平添了他的伤感。

    莫国的婚假有九天,九天期满后楚关河就去上班了。馆阁的工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负责任是必须的。昭文馆、史馆、集贤院的工作,大多时候都打通。馆阁之选,皆天下英俊,然必试而后命,一经此职,遂为名流。所以,在文化渊薮之地就职,楚关河得益良多。作为一名覆校官,楚关河的职责就是在“三馆”人员校勘过后,复核各类书籍,以此在一定程度上保证图书的校勘工作严密无误。要知道,如果校刊的错误导致出现问题的图书流通到市面上或者后世,给读书人造成知识性的错误,造成困扰和麻烦,那问题就大了 。像今天,楚关河就在一本书籍上没有看到校对官员的名字,马上让身边人去查一查到底怎么回事?因为莫国规定,凡是京城官员从事校对的书籍,都要在书籍末尾写上自己的名字,这主要是提升校对官员的责任心。而且莫国还开设了校勘程课,其目的就是为了“皆有程课,以考勤惰”。“程课”其实是对于校勘官员每日工作量的规定,不同时期设置不同的日最低工作量,允许超出,但不能未达到。楚关河对自己要求甚高,每日工作量都是超出的。

    今日校刊除了在末尾发现没有校对官员的名字,楚关河还发现一处校对官员所犯的错误,也就是断读错误。这意味着,王充的《论衡》,扬雄的《法言》里,都有“康王之时,仁义凌迟,鹿鸣刺焉”的说法。然而,如此一来,“史迁盖语本鲁说”这句,就前后不搭。造成这种状况,是因为点校者犯了不核查原书的错误。无论王充《论衡》,还是扬雄的《法言》,其中都没有“仁义凌迟,鹿鸣刺焉”的话。他们只说了《诗》之作起于“康王之时”,后面那句“仁义凌迟,鹿鸣刺焉”并不是他们说的,而是出自《史记  十二诸侯年表序》,是史迁的话。由此,楚关河定了个规矩,校对官员校对刊物时,不能想当然,而是要多番查证,方能保证错误不犯。

    立了几次规矩之后,当初看不起楚关河的校对官员,也是心服口服。毕竟覆校官这一职务,还是要凭实力来说话的。特别是犯过错的校对官员,楚关河指出他们的错误之后,他们对楚关河只有感激。因为一旦楚关河没有察觉出错误,那他们一干人等都吃不了兜着走。除了焚毁印板,图书收缴,印卖同罪,失察官员也要一体作罪。除此以外,杖刑、徒刑、流刑等刑法,可能都免除不了。

    覆校官这一职位,可真不是人人都能胜任的。

    有了婚礼上的一面之缘,姜永和陈安,都默默地关注着楚关河,让底下人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两人都看好楚关河,有意把楚关河,培养成自己的心腹。

    特别是姜永,希望通过交好楚关河,在秦寒烟这里博得更多的好感。他知道莫国的升迁制度,需要经过考课、磨勘等一些复杂的晋升程序,才可能从低级成为高级官员。所以在某一次下朝时,他特意转道馆阁,以视察工作的名义,和楚关河交流了几句。他叮嘱楚关河,考课也就是考绩很重要,须认真对待。楚关河虽然对这个姜永无甚好感,但是也不好当面说什么,只是点头应承下来:“驸马放心。我们馆阁的工作人员,都把校对看成自己的职责所在,容不得半点差错。”

    而对陈安的印象,楚关河显然要好上许多。陈安来视察工作时,从不过多干预,而是让楚关河在馆阁原有的规则上查遗补缺,堵住漏洞。陈安可不想给楚关河提供什么便捷的通道。只有对自己人严厉再严厉,才是真正对他好,关于这一点,陈安很明白。莫国文职三年一迁,武职五年一迁,这个是真正的“磨勘”,要严格遵循的。

    而且莫国皇帝老儿重视儒家的“君权神授说”,就是让朝臣们放下争强好胜的心,甘心为他这个皇帝老儿所驱使。皇帝老儿想到的办法,就是利用文官团体的内部制约,设置一个岗位之后,就会再设定一个制约它的部门。而在部门内部也有制约,设一个文官岗位,原则上要求至少有三个人。这三个人包括,已经去职的人,正在履职的人,以及一个随时准备上岗的人,也就是所谓的“一官三共人之”。

    莫国还有一套沿用多年的官员的升迁办法,比如“磨勘”,第一核查资历,官员的升迁需要明确的时间限制。一个文官,只有在任上干满了三年,才能考虑自己的升迁问题。如果是武官,那么这个时间限制还会延长到五年。第二是核查考功,也就是说并不是你到了三年或者五年的期限,就一定可以升职加薪,你还必须要在任期内的各项考核中顺利通过。从表面看,这个制度还公平公正,但是也有不少弊端。如果一个官员资质一般,但是只要他能差不多应付完考核,那么他就能在相应的时间,凭借资历升迁。而对于那些资质出众的官员来说,即便在任期内干出花来,如果资历不够,也会因为时限问题,而无法获得升迁。因此这个制度实施起来,还是有低效的一面。陈安曾经明确提出,要对这种低效的“磨勘”进行改革,但是最终结果还是以失败而告终。所以现在,陈安在“磨勘”的改革方面,变得谨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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