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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阔相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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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予谦看着陈悦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大大小小的各项事宜,真切地意识到陈悦马上要出国接受治疗,离开自己了。

    他这几周一直在压抑自己冲动的情绪,抛下一切,去a国陪她。他的十年签证还在有效期内,唯一麻烦的是学校里的工作,春节过后学校便开学了,如果辞职,最好教完第二学期。

    他踌躇良久,和陈悦说了自己的想法。陈悦正在收拾自己堆在家里的一堆小玩意,是她读书的时候攒起来的,想扔舍不得,留着又没用,她很是为难。陈悦听完夏予谦的话,没有支持,没有反对。

    她问夏予谦:“这些东西,我到底是留着还是扔了呢?除了这个盒子,里面是你给我的礼物。”

    “盒子不准扔,别的也留着吧,打包好,帮你存着。”夏予谦坐在床边,地上堆满了纸箱子。

    “我觉得你明显比较喜欢当老师。周若水说你以前在香港的时候,经常和她吐槽自己又加班到凌晨。江城一中多好啊,那个英文叫什么,work life balance,待遇又好,辞职了怪可惜的。如果你不喜欢你的工作,我当然支持你辞职。我唯一的要求是,你不要为了我放弃自己的生活。”

    陈悦把箱子里的东西重新整理了一边,封了起来。她舍不得扔掉这些东西,漂亮的贴纸、书签、许愿瓶、八音盒、洋娃娃、奥特曼等等。

    “那我也不能因为工作放弃你,辞职以后,回来可以再找工作。”夏予谦帮她把箱子搬到墙边,整齐地摆好。

    陈悦满意地看着整理完毕的房间:“你怎么放弃我了?我不是好好的吗?找工作没那么简单吧,若水一直跟我说,她想辞职也不能,辞职太频繁了hr不喜欢。你现在一辞职,再回去,学校问你为什么辞职,你难道说为爱辞职吗,人家肯定不能再要你。”

    夏予谦不再继续这场对话,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回江城一中工作,或者回老东家知名投行工作。

    陈悦这么说,无非是希望他不要辞职,更不要为了赚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说不定我很快就治好了呢?你暑假的时候过来看我怎么样?我好了以后是知名歌手,可以赚很多钱,你不用担心钱不钱的。”陈悦疲惫地躺在床上,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她知道自己是在强撑着精神处理这些事情。

    她喜欢充满干劲的自己。她没有说完的半句话是,如果没有治好,夏予谦更不必为了自己这么折腾。

    夏予谦躺在陈悦的身边,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暑假来看你。春节和我一起回家过年吧?”

    陈悦没有应声。

    “怎么不说话?”夏予谦用手拨开陈悦的一束头发,她的头发长出来了一点。

    陈悦坐了起来:“说实话,我没做好准备。我现在这样,会不会让你在亲戚朋友面前很丢脸?”

    “说什么呢?你难道要和我地下情吗?”夏予谦把陈悦搂在怀里,他明白陈悦的意思。

    如果他在乎外界的评价,不会辞去高薪的工作去当老师。陈悦想起自己很快要出国了,夏予谦心里一定不好受,心一软,答应了。

    夏予谦和父母提前通了个气,如果有亲戚问一些比较尴尬的问题,由夏予谦的父母出面挡掉。

    陈悦悄悄地问周若水,自己应该怎么介绍自己。周若水对于这些场面话可以说是信手拈来:“这还不容易。你说你喜欢音乐,现在在潜心进行音乐创作,平时经营一家花店。”

    “那万一有人认出我来了呢?毕竟是上过微博热搜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知道二婚什么不好听,我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学历。”陈悦忧心忡忡地问道。

    “长辈应该不会看这种。我妈上次跟我说,听说你和冯俊远离婚了,就到这了,她对这样的事情当个八卦听听,顶多觉得你很可怜。你别想太多了,反正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周若水信誓旦旦地和陈悦保证没有长辈会看微博热搜。如果有小辈记得这件事,没有哪个小辈会在年夜饭上问奇怪的问题,顶多背后八卦下,或者悄悄问夏予谦,夏予谦自然有办法回避这些问题。

    陈悦有一些不合时宜地羡慕周若水。如果她的家庭是一个普通的家庭,或许她不会那么胆小,或许她早和夏予谦在一起了。她掐断了自己的思绪,让自己不要迷失在这些幻想中。她要勇敢地面对命运给予的一切。

    陈悦许久没有吃过一顿正儿八经地年夜饭了,她快不记得过年是什么样的。她穿了一条红色的长裙和红色的大衣,和夏予谦一起出现在他父母的家门口。

    夏予谦手里拿着陈悦提前准备好的礼品。

    夏予谦的父母一听到门铃声,赶紧开门迎接陈悦。夏予谦的父亲特地穿了一件西装,夏予谦的妈妈穿了一件红色的长裙。

    夏奶奶穿了一件橘红色的毛衣,一路小跑到门口:“小悦啊,今天真漂亮。”

    “叔叔阿姨好,奶奶好。”陈悦礼貌地问好。时隔那么多年,再次见到夏予谦的父母,陈悦有一些拘谨。她以前就害怕和夏予谦的父母接触,怕他们不喜欢她。

    夏予谦贴心地把礼物放在茶几上,开启了话题:“都是悦悦选的。一条丝巾是给妈的,领带是给爸的,情侣款,还有一个手提包是给奶奶的,出门拿着很方便。悦悦网上找的设计师,特别设计的款式。”

    “有心了,这个包我拿着去公园晨练正好。”夏奶奶看着未来的孙媳妇,乐得合不拢嘴,频频给媳妇使眼色,让她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

    夏予谦的母亲拿出了两个首饰盒:“阿姨有两个礼物给你。一个是我们结婚的时候,小谦的奶奶给我的玉镯子,现在给你。还有一个是我结婚的时候,我妈妈,小谦的外婆送我的钻石项链,也给你。我们家呢,对小谦的个人生活持完全开放的态度,他既然选了你,我们会好好对你的。”

    陈悦望着贵重的礼物,不好意思收下,夏予谦主动替陈悦收了起来。

    夏予谦的父亲询问了陈悦出国治疗的事情,这件事是他最初负责牵线的,也是他非常关心的一件事,和他儿子的终身幸福息息相关。

    夏予谦没有瞒着,仔细地交待了一下两人接下来的打算。

    夏奶奶坐在陈悦边上,拉着陈悦的手,对她说,这个孙媳妇,她认定了。

    陈悦十分紧张地应付着长辈们的问话。她答应和夏予谦拜访一下他的父母,众人已经聊到他们的婚事上了。幸好没过多久,他们出发去了吃年夜饭的饭店。

    夏予谦的不少亲戚长辈齐聚一堂。陈悦反应比较慢,人脸认不全,一个劲的说着“你好”。间隙不断有人问她学校和工作之类的问题,她按照提前准备好的说辞糊弄了过去。夏予谦的表哥表嫂刚刚辞去了高薪工作,计划环球旅游一年,替夏予谦和陈悦分担了不少火力。

    夏予谦朝着表哥挑了挑眉,表哥发了他一条微信:“记得今日你欠我的恩情。”

    一顿饭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陈悦还是很喜欢夏予谦的家人,他们对陈悦没有恶意,陈悦感觉得出来,他们单纯是出于好奇才会问她一些问题,也没有对她的职业表达出嫌弃。夏予谦的小侄女甚至问她,以后会不会变成大歌星,到时候可不可以给她一个签名。

    陈悦在无数个瞬间,期待自己和夏予谦成为一家人。

    “我家里亲戚还行吧?我们一般各管各的,八卦什么肯定有的,不过不会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反正挺和气的。”回去的路上,夏予谦和陈悦解释道。

    “嗯,主要是我自己吓自己。我觉得你爸妈其实有点不是很满意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就是一般般。”陈悦试探地问道。

    夏予谦不想对陈悦有所隐瞒,实话实说:“我奶奶很喜欢你,别的亲戚不管我们家的事。我爸妈,我不想骗你,我爸妈和我谈过,我妈还让我别告诉你,我想了想还是直接说吧。他们是很喜欢你的,在人品和性格方面。怎么说呢,他们希望我找一个各方面都完美的儿媳妇。反正他们不会反对,你不用刻意去讨好他们,表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明白了。如果我以后成了大歌星,他们肯定满意吧?”陈悦若有所思地望着车窗外。

    “最好能上春晚,唱一唱积极向上的歌,什么《我和我的祖国》,有这首歌吗?我爸妈就觉得倍有面子。”夏予谦一本正经地作答。

    陈悦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会努力的。你爸妈一看就是那种,特别周到,特别讲究礼仪的人,幸好我提前准备了。”

    喜庆热闹的春节结束,夏予谦回到学校正常上班。再过不久,陈悦也要远赴a国。

    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妥当。

    临行前夜,陈悦在酒吧最后唱了一场。moon在故事酒馆唱歌的消息在粉丝群中传了出来,每次陈悦演出,酒吧就变得特别热闹,挤满了粉丝。

    “今晚过后,我暂时会休息一段时间。如果今后身体允许,我一定会再和大家见面。”这是moon的告别语。

    不知是谁带的头,台下的观众一起举杯:“等moon归来。”

    陈悦不喜欢太过煽情的离别,她最后唱了一首《红日》。

    周若水和曹旭一同前往机场,把陈悦送至安检口。

    周若水想起自己当初那个冒险的决定,她觉得很值得。在她貌似平庸的人生中,终于做了一件她觉得很酷的事情。她还因此收获了一段感情,找到了一个貌似无趣、实际上非常热忱的对象。

    “等你回来。”这是周若说唯一想说的一句话。她希望陈悦可以有机会享受属于她的广阔绚烂的舞台。

    夏予谦一路把陈悦送到了登机口,登机广播喊了无数次陈悦的名字,他终于不得不放开陈悦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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