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到了约定时间，冯家便派人去取衣裳，冯家二姐妹与碧珺和陈娘子一起等下人取来，冯元潇看见下人抱着个盒子回来还是略带惊讶的，她起初只是故意起了玩心想要刁难一下燕澜，十日的时间她笃定是做不出来的，可燕澜还真做出来了。
盒子是普通的木盒子，没有太多的雕饰，但朴素温润，让人见了也不会觉得廉价。
冯元潇将盒子摆在中间，打开后并没有见到衣裳，反而是一块四角大方巾，方巾上用钉线绣刺成蝶群，这钉线绣不算难，可贵在巧妙，四方的蝶群向中间的团花纹聚集，那蝴蝶个个栩栩如生，让人迫不及待想要将这四角方巾打开瞧瞧。
冯元潇也这么做了，在捏着一角打开方巾的瞬间，她真切的看到了蝶群从团花纹中飞舞出来，艳丽的蝴蝶在屋内翩然飞舞起来，伴随着一股花香，吸引住了屋里所有人的目光。
碧珺看着这一幕，勾起了兴趣，仔细一瞧发现那方巾下暗藏玄机，一个精致的镂空木盒静静躺在中间，原来是木盒上的盖子同方巾的一角接连了起来，当人拉开方巾，木盒自然而然就被打开，里面的蝴蝶也就被放了出来。
“倒是巧妙的想法，我之前从未见过。”碧珺颇有兴致，她就喜欢这些惊奇的小玩意，况且她是喜欢蝴蝶的，见着这些蝴蝶被小巧干净的盒子笼着并没有碰到衣裳，顿时好感大增说道：“这绣娘倒是有心了。”
蝴蝶同方巾上的刺绣图相得益彰，像是蝶群真切的飞了出来，碧珺去找人订做过许多衣裳，可燕澜这样用巧妙心机装饰盛着衣裳的物件的还真是头一个。
“元潇，打开瞧瞧看看里头的衣裳是什么模样的。”在场所有人的胃口都被这些蝴蝶吊住了。
眼见着冯元潇将外衫和褙子拿出来，碧珺“诶”了一声，那褙子和外衫都是以蝶为主题，外衫的下摆更是刺着彩蝶图，蝶落牡丹绕枝而起，褙子后摆栖着精致的彩蝶，光是颜色便用了足足五十多种，颜色随多可和谐一致，丝毫没有杂乱感。
蝶翼化云浪，由深变浅，与云海融为一体。
冯元潇这才意识到，这是自己指明要的绣图，燕澜用蝴蝶将那些元素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倒是精巧。”冯元清也忍不住夸赞到，可冯元潇没说话，将最下面的云肩拿了出来。
一旁的陈娘子几乎是冲了上来，眼睛都瞪大了，直直定在一旁看着那云肩。
冯元潇将衣服递给冯元清，在她的震惊下，说道：“姐姐，给你订的。”
冯元清接过衣裳，思绪复杂，她没想到冯元潇是不是给自己订做的衣裳，她知晓自己妹妹素来爱打扮，压根就没想到这件衣服是为自己做的。
她突然反应过来，那日赏花宴不知何处飞来一只蝴蝶落在她的手帕上，蝶翼在光照下五彩斑斓，好看到她不忍心惊动蝴蝶，擎着手臂让蝶多留片刻。
正是这一幕被冯元潇尽收眼底。
她想起来刚才还在厉声教训妹妹，懊悔不已。
屋内一时陷入了寂静，碧珺开口打破了寂静，笑道：“元潇长大了，不是小时候了，元清快去试试，别辜负了你妹妹这番好心意。”
冯元清眼角有些红，看着妹妹的眼神温柔了许多，让侍女带去更换衣服。
她其实是喜欢那些华丽漂亮的衣裳的，她比冯元潇大六岁，冯元潇没出生前，家里她最大，冯父什么珍奇都往她面前送，自从冯元潇出生，她便背上了姐姐这个包袱。
要端庄，要稳重，要教导妹妹，要做那个无可挑剔的冯家大姑娘。
至于曾经的那些天真浪漫与娇憨，已经是冯元潇的专属了。
谁人不知冯家有两姑娘，大的端庄大气，小的娇憨美丽。
她连衣裳都换了素雅的，本来以为没人会知道这件事，可妹妹是个古灵精怪的，或许是某次多看了几眼那些珠宝首饰，也或许是某次选择放弃华丽衣裳时被发现的，冯元清无从得知。
侍女为她披上那件重工云肩刺绣，冯元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释怀似得笑了一下，可笑着笑着眼泪便落了下来。
赏花宴那日，她擎着蝴蝶看了多久，冯元潇便在旁边看着她多久，待蝴蝶飞走，冯元潇笑着对她说：“姐姐，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开心，不要总是把什么都担在自己肩上。”
那时她以为冯元潇只是随便说说的，怪不得冯元潇今年要自己办赏花宴，还为了这事磨了她许久。
收拾好情绪，冯元清走回那个屋子，站在她们面前。
“怎么样？”
瞧着她们都不说话，她心里头直打鼓甚至开始想要退缩，是不是她还是不适合这种衣裳，是不是那些素雅的衣裳才适合她。
碧珺先反应过来，捂着嘴惊叹道：“天啊，元清，你真应该多穿这种衣服，瞧瞧有多漂亮，回去将你那些衣服都丢了，以后就穿这种衣服出门。”
冯元清被逗笑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见自己妹妹呆呆的看着自己，于是问：“怎么了，不好看吗？”
冯元潇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我从没见过姐姐这么漂亮，我以为只有你大婚之日才能见到呢。”
闻言，冯元清和碧珺脸色一变，冯元潇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捂住嘴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求助般的望向碧珺县主，碧珺及时岔开话题道：“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了，久人久事再提起还颇感慨。”
片刻，冯元清恢复原状，“也是，时间都过的这么快了，已经六年了。”
瞧见冯元清情绪平缓，冯元潇算是松了口气，眼神示意感谢碧珺县主，县主眨了一下眼睛，对身旁的陈娘子说：“你道如何？”
早就在旁边迫不及待的陈娘子走上前去，冲着冯元清行了一礼“冒犯了，冯姑娘。”
得到冯元清的准许后，陈娘子细细检查云肩，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半晌退了几步，说道：“郡主，冯姑娘，冯二姑娘，请看袖口，那是四季蝴，我听闻这是从南部偏远地区的传承绣法，寓意生命与祝福。”
“褙子背后的彩蝶精妙绝伦，但最重要的还是这云肩，这云肩是重工刺绣，耗时耗力，若是要仔细缝制那是需要四五个人缝制的，且要用上十日的时间，这只是云肩，不算别的。”
碧珺疑惑：“那你的意思是这绣娘一个人是缝不出来这种东西的？”
陈娘子并没有直接回答：“我不敢妄下定论，只是这工艺及其复杂，且看出来缝制之人及其熟练，若真是出自她本人之手那这十日也未尝不可能，只是这衣服是集大成者，里面的绣法不止一种。”
语毕，她转向冯元潇问道：“敢问二姑娘，这位绣娘年芳几何？”
冯元潇想了一会儿说道：“没见过也没听过。”
陈娘子说道：“我今年已逾三十，还是因为年轻时在京城做过绣娘才见过这些款式，但是她在云肩上的绣法我已经看不懂了，相比阅历应当是比我高的，若有机会，我还真想认识一下这位绣娘。”
碧珺笑了一下，“那简单，我请她来一趟府里，你们比试一番可好？好久没看到这么大的热闹了，这绣娘的水平当真了不得，我都想要见识见识了。”
陈娘子不做声，一行礼，算是同意。
出了县主府，冯元潇有些看不太懂，“碧珺姐姐怎么要陈娘子去同那绣娘比试呀，我瞧着这绣娘水平挺高的，碧珺姐姐直接聘用她做绣娘不就得了？”
冯元清轻轻敲了她的脑袋瓜，“动动你聪明的脑袋瓜想想，碧珺可不是闲着爱看热闹的人。”
冯元潇转了转脑袋，突然一拍手，“我知道了！因为这绣娘给那武家的姑娘制作衣裳定然是知晓武姑娘是何时穿来的，为的就是制造这个噱头，现在噱头赚足了，就得试试真假了，不然若是骗子那便狗胆包天舞到正主面前了。”
说完她回头看向冯元清，看到后者微微笑着的表情知道自己说对了，也笑起来。
“是，不能为那些人开一个旁门，不然这个路走通了，其他的人都知晓我们是个没眼睛的，什么人都要敢往我们身边塞了。”冯元清说着，将手轻轻放在盛着自己衣裳的盒子上，温润的木盒在手指传来阵阵凉意。
冯元潇看见自己姐姐是真的喜欢，凑到她旁边像小孩似的靠在她肩头，“姐姐，我希望你好，是一直希望你好，不是开玩笑的，其实爹娘也没有那么严厉的要求你，一直以来你都是这么为难自己，我们瞧着都心疼。”
摇晃的马车将姐妹二人挤在一起，仿佛心贴在尖尖上，冯元清将手覆在冯元潇的手背上，“我们潇儿长大了。”
“长大也永远都是姐姐的妹妹。”冯元潇嘿嘿一笑，抱着她的胳膊，贴的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