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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琼楼一炬不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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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郎还没有回来……”青君意要问无忧,是不是知道什么。

    无忧抓了抓青君的手,又扭头看向宫门内:“五郎好像要逼陛下,下令开棺验尸。”

    “五郎不是有勇无谋的人……”

    “先太子在他心里的分量无法揣摩。”无忧将碎发拢到耳后,向青君解释:“或许五郎真的很在乎,是谁害了他兄长。”

    青君点了点头,帮无忧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边,道:“见了陛下,你可知要说什么?”

    无忧点点头:“青君放心,小悠明白。”

    “不要任由五郎胡来,让他认错回来……”

    无忧又点点头,然后走到门下又回身来,问青君有没有看到什么。

    往日都是五郎这样问她。

    青君摇了摇头。

    她看到了,看到了空洞的尸体,看到了火光,泥土,陵墓。可她不愿让秦愚再朝深渊里走,那墓穴深不见光,就如同这个漩涡。

    调查这件事,只会让秦愚本处在的中央地带陷入泥潭,害死太子的无外乎是长公主或是其他皇子,无论是和秦跃还是其他皇子挑明了对抗,都会让他遭到敌视。

    皇帝只会和自己的孩子站在一起,纵然他愿意惩罚自己的孩子,若不是到了绝境,这个龙椅他不会再还给自己的侄子。

    今日青君会守在这里,便是不敢肯定皇帝会不会一怒之下,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而暗杀了秦愚。

    无忧走上了文渊殿,两侧的宫人跪下朝她叩头,她则路过这些头颅,跨进了文渊殿。

    文渊殿内空荡无人,只有中央的龙案下,跪着一个人。

    不同于在冬地,祈求穆苏湖那样颓靡,秦愚跪的笔直又□□,哪怕是对着空无一人的龙椅,没有人看得见他的努力,只有此刻走来的无忧。

    秦愚只见到墨砚从殿后走来,他恭敬的朝秦玉身后鞠了一下,道:“陛下此刻还在处理政事,不便见王妃。”

    听到墨砚的话,秦愚才猛然回头,这时无忧就已经走到了秦愚身侧,她委身礼了一礼,道:“那麻烦大监通报一声,臣妻再次等候。”

    “是。”墨砚匿去,无忧则跪在了秦愚身边。

    “你怎么也跪这,这太凉了……”秦愚皱着眉要拉无忧站起来,无忧却反手抓住了秦愚的臂弯:“五郎能跪,我为什么不能?”

    “我是在求陛下开棺……”

    “我也是求陛下开棺。”无忧笑了笑,又说:“五郎既然一定要做这件事,我必然要出一份力。青君也会明白的,刚刚在宫外就见到她,我和她也说了,我知道我应该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秦愚有些不解,而此刻皇帝已经步入正殿,无忧连扭过身,合手磕头。

    皇帝到龙椅正座,抬手要无忧起身,可无忧却低了低头,道:“陛下,按照大津的规矩,妻以夫纲,臣妻之夫君仍不起身,臣妻起身不合规矩。”

    皇帝笑了笑,说准许二人都起身。

    “无忧跑来救了五郎,便回去吧,不要执迷不悟了。”皇帝说完话,就要站起来离开,却被无忧接住话:“回陛下,臣妻以为,执迷不悟的并非是我们。”

    “小悠……”秦愚示意无忧不要说话,可无忧却没有要顺从他的意思。

    “无忧此话何意?”

    “废寝忘食缘木求鱼者是执迷不悟,为得明月而水中望月者亦然是执迷不悟。”无忧低了低眼眸,继续说:“镜花水月皆是泡影,泡影所堆砌的琼楼玉宇不足以承载重量,看似美不胜收,却随风而倒随雨而化,那无法承载的泡影破碎时往往带来的后果,又是不可估量的。”

    “泡影,会带来什么不可估量的后果?”皇帝眯了眯眼睛,问无忧。

    “不知道陛下知不知道到北乡调水的于念于刺史的死因?”

    “知道,一群刁民将他殴打致死,于老是大津清廉忠臣,却死于被他庇佑的百姓之手,实在令人寒心。”

    “那陛下可知他们为何害于老?”无忧问完话,见皇帝不作声,便接着往下说:“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每一次承诺的调水带来的效果都是昙花一现,他们每次失望,便都是泡影破碎一次,如此一来,他们多疑又不信任他人,最后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在了无辜的人身上。这就是不可估量的后果,他们打死了一个人,可这个人,却是陛下心里大津无比重要的臣子。”

    “按无忧所说,这的确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那既然如此,陛下以为,那薄如蝉翼的遮盖,又能蒙蔽百姓多久呢?”

    皇帝冷笑了一声,言:“原来无忧也是一位说客。”

    “陛下,想必五郎也和您说了,百姓想要的从不是一份含糊其辞的诏书,而是真相,公道,若大津太子都没有公道,他们下贱草民又该如何相信自己生存于大津,能获得什么公道?到那时,民心惶惶天下又如何安定?”无忧说着话,又一次跪了下来,伏在地上:“陛下英明神武,天子则是王朝的公道!天子一言九鼎,唯有陛下来拨乱反正,黎民百姓才能更加信任我大津天子,乃是真正的公道!”

    无忧话毕,秦愚再次跪在地上,他拱手拜倒:“求陛下准许刑部与大理寺联合查办先太子薨毙之因,即刻前往皇陵开棺验尸!”

    文渊殿内无比静谧,坐在那高位上的皇帝却一言不发的看着下面跪着伏身的二人。

    过了一会儿,皇帝才开口说话:“朕做百姓的公道,就要将刀锋朝向朕的孩子吗?”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松口问:“你们何时能生个孩子啊?”

    秦愚和无忧抬了抬头,最后秦愚回话:“臣会与内人努力,让陛下早日抱上侄孙。”

    “甚好。”皇帝点了点头,便要墨砚拟旨,看墨砚迟迟未动,他又开口:“若真是孩子做错了,朕又该如何呢?”

    不争气的孩子会做了错事又东窗事发,他是皇帝,夺嫡的你死我活他再清楚不过,如今刀已经悬在了某个孩子的头顶,与其执迷不悟的护住他,倒不如换个选择。

    皇帝看着扶秦愚站身的无忧,道:“朕日思夜想,觉先太子之薨仍有颇多异常,准桓王同刑部侍郎魏子康、大理寺少卿文尧协同查办此事,查办期间事可先行后报,准开皇陵验查,定将此事水落石出。”

    秦愚没有想到,无忧的到来,竟然可以说动皇帝。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日都没有结果,无忧却能让皇帝松口。

    “陛下这么想让我们生孩子……”无忧扶着秦愚走在宫道上,不疾不徐的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我会保护你们的。”

    “我知道。”无忧看着秦愚:“但是,他可是皇帝。”

    “我是你丈夫。”

    无忧看秦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便知道或许有些隐衷,她并不清楚苦海女生下孩子会不会遗传自己的神力,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生下和世人的孩子,却明白皇帝不仅想要她苦海女,还想要她的孩子。

    秦愚上了马,就要去皇陵,无忧劝他先休息休息,秦愚摇了摇头,攥紧手里的圣旨,他叮嘱青君照顾好无忧后,就带着牧昀策马而去了。

    留在原地的无忧回头看向青君,青君已经转身进了她的马车。

    她应该也知道,没有人能改变未来,她一个小小魅使,又能左右什么呢?

    而无忧却又不会知道青君在失落什么,她想必也以为青君会支持秦愚的决定,也就没有猜想到青君之意,是阻止秦愚继续追查此事。

    “王妃……”

    鸣云唤了一声无忧,无忧才恍过神,她看了一眼鸣云,没有说话,而是掀开窗帷,看了看,叫停了马车,下车来到青君的马车下,抬头问青君。

    “我还是下车和小悠说吧。”

    “不碍事,就想问问青君,知不知道于老的家眷在何处居住,我想代五郎去拜访下。”

    青君愣了一愣,倒没想到无忧会想到这样周全的一步,便告知了无忧具体位置,最后无忧的马车就调转了方向,朝东市去了。

    她采买够了礼品,又去往于家府邸,这并不是一处大宅院,位置还比较偏僻,找了许久才找到,就是在上京长大的鸣云也不太清楚。

    无忧站在门前踌躇了半天,候在她身后的鸣云却也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一直到无忧叩响了门。

    府里的内知走出来行礼,看了看大包小包来的无忧,恭敬的答:“娘子来的不巧,家里阿郎刚刚带着夫人孩子回老家探亲了,家中突逢变故,老阿郎去世,要给老家的亲人通告一声,阿郎孝敬,要给老父亲在家乡立一个衣冠冢,算是落叶归根。”

    无忧听内知这样说,也就没有再进屋,只将带的礼品放下后,便要离开。

    她没有回答内知自己是哪家的娘子夫人,她并不想让人知道她是桓王妃,反倒是徒增压力。

    倘若她还是那个无身无份的无忧,或许还能称名道姓,期待再会。

    “王妃为何想起去探望于老的家人?”鸣云跟着无忧,走在东市的街道上,虽不知道无忧在想些什么,但她看得出无忧满腹的心事。

    无忧和鸣云认识、伺候过的主子都不同,她凡事都有些挂脸,却又不是什么话都说的人,只是有什么契机说什么话。

    “总觉得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否则于心不安。”

    “王妃心肠真的好。”

    “很多人都知道我是谁,但我什么都做不了,既然要做个普通人,那就该用自己的双手做事。”无忧讲完,一抬头,终于到了家像样的大墨文坊。

    鸣云这才明白无忧是在找什么,她可能是想更多的了解李莲台吧?苏兰的事她还放在心上,如今无忧帮不了秦愚太多,便要做好其他的事。

    店里的东家看见无忧的一身打扮,就知道是个贵客,殷勤的上来询问,却一下被问的张口结舌。

    “莲台……莲台先生?”

    “怎么了?”

    “这……娘子说笑了,莲台先生的画,只能去南山坡上求,他如今耄耋之年,根本下不了山,且作画极少,如何帮您作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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