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虽然知道姜禾转了性子，想要好好过日子。但梁大思来想起还是不放心，一个人的观念和习惯，真的可以在一息之间就发生改变吗？
所以梁大起了个大早，决定先去姜禾家看看情况。反正这点青杨肯定是起了的，梁大打算先跟他了解一下情况，打探一下这姜禾到底是清醒了，还是受打击太大，以一种隐晦的方式彻底疯魔了。
可令梁大没想到的是，他才踏上斜坡、穿过那灌木小径，还没走到姜禾家门口呢，远远就看见有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屋前的荒地上。
再定眼一眼，这荒地也大变了模样，大片的翠绿已经不见踪影，土壤被翻得细且松，似乎是刚浇完水的状态，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光亮。
姜禾是真的转性了？
亲眼看到姜禾耕地，着实让梁大狠狠震撼了一把，一直到走近了，和姜禾对视上，他才忙喊道：“嫂子。”
“怎么来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姜禾随手解开系在锄头上的布，擦了把手。
她这双手也是没干过活的，昨天就刨了那么一会地，指根居然起了泡。还是雨桑提醒她要做些防护，不然今日怕是会更难熬。
“在家吃过了，早点来看看情况，有没有缺东西的。”
梁大客气地摆了摆手。他虽然就没打算在姜禾家蹭饭，但今早出门前也已经被媳妇和爹娘一人叮嘱了一遍。
说姜禾一家日子过得不容易，手头肯定很紧。他们种姜禾家的地，已经是占了便宜了，可不能再去占了她和孩子们的口粮。
可就算梁家上下一致团结，梁大本人意志坚定。但扛不住姜禾不按套路出牌。
“吃过了啊。”姜禾扬起笑脸：“一路走过来也饿了吧，刚好我蒸了包子，趁热吃两个。”
梁大：？
听姜禾这诚恳的语气，梁大差点以为他是徒步到了京城。
姜禾家的位置虽然偏了点，但也只要穿过半个村子和农田，他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走这两步就饿了啊！
像是附和姜禾的话，院子里一直架在火上的蒸笼就在这时被掀开了。
滚滚白烟翻涌着四散开，颇为壮观。
小榆站在烟雾里，朝着他挥手，热情地招呼：“梁大叔叔！来吃包子啊！”
“我真的吃过早饭了！”
——
包子是豆腐肉末馅的。
汤汁浸染了包子皮较薄的部分，一口下去，烫、麻、鲜香，给舌尖和味蕾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豆腐被包裹在面皮之中蒸过后，格外地嫩，舌尖轻轻一碰便会碎掉了。柔软的同时也非常地烫，加上那浓稠鲜麻的汤汁，一下子就叫人瞪大双眼，冒出一脑门的汗来。
肉末虽不多，初入口时也没什么存在感。但当稍稍咀嚼之后，便会与柔嫩的豆腐形成鲜明反差，在舌尖上演一出大戏。
梁大捧着碗，大口咀嚼着，时不时借着吞咽的空隙，急促地深吸两口气。
“娘，我能不能吃一口这个烫舌头的包子啊。”
小榆在一旁盯了好一会，他扯着姜禾的袖子小声问。
姜禾这豆腐肉末包里，用了花椒粉和其他一些香料粉。这疆域广的好处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南边的骠国本就非常擅长用香辛料，很多香料的价格都因此降下来了。
只是暂时没找到辣椒，姜禾加了昨日刚买的一小勺豆瓣酱，当作调味。
这是专门做给今日来帮忙补屋顶的人吃的，干体力活自然口味重点。
小孩子们吃不了，姜禾是特意为他们做了酱香豆腐包和香菇菜包。
但很显然，小榆这种好奇心强的孩子，哪怕知道不适合，也得尝一下。
姜禾夹起一小块馅里的豆腐，喂给小榆。
看着那孩子脸上的表情从满足逐渐狰狞起来，他伸出舌头用手扇着风，被花椒麻得直转圈。
“快去喝口水！”
小榆急匆匆跑进厨房，和端着盘子的青杨擦肩而过。
“梁叔，再来一个吗？”
“不了不了，我都吃了两个了。”
梁二放下碗，有些惭愧。
他是意志坚定，但架不住三个孩子就端着包子寸步不离跟着他，小榆更是直接举着包子就往他嘴边递，真的没给他留一点拒绝的余地。
但是不得不说，咬下第一口的时候，他就彻底折服在姜禾的厨艺之下了。
村里人偶尔也用花椒粉做菜，但利用滚烫的温度和豆腐的柔嫩，将这花椒的麻发挥到极致，姜禾还是第一个做这馅料的人。
实在是妙极了。
不愧是曾经富商家的大小姐啊。
这其他两个帮忙修屋顶的人也先后来了，略有些生疏地和姜禾打了招呼。
他们在面对青杨吃包子的邀请，犹豫了一瞬，但看见面露饕足的梁大，还是接过了筷子。
趁着几人吃包子的时候，梁大走到姜禾身边，小声道：“嫂子，我要回去把我家瑶瑶接过来，我家内人今天要去京城，带着个孩子实在不方便……”
这个需求没有一开始就提出来，是因为梁大实在是不轻信姜禾，毕竟村子里一直有她不喜欢小孩的传言。
只不过看姜禾和几个孩子们相处的情况，倒是彻底放下心了。
“没问题，刚好可以和小榆一起玩。”姜禾道：“我有个问题想问，梁大哥，你会堆肥吗？”
“堆肥？这土不够肥吗？”
梁大自小扎根土地，虽然中间去北方打来了两年仗，但依旧有超乎常人的丰富农业知识。
他领着姜禾走到土里，拿着锄头铲了两下，细细检查了一番。
“不算特别荒，挖得深点，弄点熟肥，拌着土埋进去就好了。”梁大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来：“家里养鸡养牛的，就用现成的。没有的话，一般去村里张婶子家铲一点。”
“张婶子？”
“张婶子她男人……没回来，那笔抚恤金，她买了猪牛来养。”
梁大有些不安地打量着姜禾的脸色，要知道她之前可就是受了“顾沛回不来了”之类谣言的刺激，想不开的。
但姜禾可一点都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一块即将变得肥沃的土地，在梁大说出不算荒的时候，她连种什么都想好了。
江南温度适宜，水分充足，适合轮种。环环相扣，密不可分。
眼看这块地就能开出来了，姜禾顿时神清气爽。
因为要去接梁大的女儿，她就把小榆带上了。
在路过里正家，接梁大女儿的时候，姜禾又被梁姨喊住了。
梁大抱着女儿，打了个手势：“我先去跟张婶子打个招呼。”
……
“姜禾？顾沛女人？”
张婶子端着碗，依着门框，她嗓门很大，一点也没有掩饰其中的情绪：“那个大小姐不是一向看不起我们村里人吗？”
“那她现在也是想好好过日子了。婶子，她一个小姑娘带三个孩子，难得想开了，这你看……”
张婶子没接话，她拨弄了一根榨菜到碗边，用筷子拨着粥，刺溜着喝了一大口。
“婶子……”梁大软了几分语气。
张婶子头也不抬，自顾自地喝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