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苏三轻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周围场景变换，她知道这是赵喜可以为自己展示的记忆。
从火场中被救出的赵喜回到学校，发现所有人都刻意回避那场火灾。
父母不愿意谈及失去的女儿，同学老师将赵乐的书桌课椅搬走。
一夕之间，赵乐成为了只存在于赵喜脑内的影像。
被熏坏嗓子的赵喜不断尝试用嘶哑的声音和周围人谈论自己的妹妹。
无人理会，所有人都躲避她的面孔，回避她的话语。
赵喜陷入了魔怔，宛如祥林嫂不断诉说那场火灾，周围可怜的目光越来越少，不耐烦的话语充斥耳边。
直到最后，赵喜发现身边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自己被抛弃在过去。
赵喜从梳妆镜中观察那张与赵乐一模一样的脸，手指在镜上摩擦，我的妹妹如此优秀，怎么能够被人遗忘。
从今天起，我就是赵乐。
自称为赵乐的赵喜看着父母手足无措的表现，同学们惊慌死错的眼神，得意的勾起嘴角。
本是一场虚伪的表演，结果却越陷越深。
赵喜与脑内赵乐的记忆逐渐融合。
“我是赵喜？”
“不，不对，我是赵乐。”
浑浑噩噩的赵喜被送进精神病院，哭泣的母亲，唉声叹气的父亲都无法进入赵喜的视野。
她自顾自的沉浸在脑中世界。
在母亲的点头下，面目模糊的医生将大量液体推入赵喜体内，
冰冷的液体在血管里流动，寒冷彻骨，也让赵喜恢复了神志。
眼前是母亲苍老的容颜，恢复清明的赵喜头一次意识到不仅是自己失去了妹妹，父母同样失去了一个女儿，她不能再让父母失去另一个女儿。
赵喜在一瞬间长大。
“这种药强制压制人的情感，一旦失效可能导致患者陷入更大的混乱，我还是建议你不要过度依赖。”
医生将试剂交给赵喜，话语中隐含着对赵喜未来的担忧。
赵喜接过试剂，将愧疚、怀念、不舍全部深埋心底。
再见，我的妹妹。
高考，大学，留学，工作
一张张画作堆叠出冉冉升起的艺术界新星。
直到，校庆之日的到来。
作为杰出的青年艺术家，阔别学校十七年的赵喜接受邀请，来学校举办个人画展。
早已遗忘的过去，早已愈合的伤痛，压抑的情感在故地重游后再次爆发。
本不打算走上艺术楼顶层的赵喜，在看到楼梯上出现的赵乐后，不顾一起冲进陈列室。
身后的房门莫名其妙关闭，灯光照射下，一幅幅画作将赵喜团团围住，里面全是赵乐，嬉笑怒骂，恣意鲜活的赵乐。
逐渐合拢的画作化为黑色粘液将赵喜包裹起来。
迟来的悔恨重新覆灭赵喜。
“我亲爱的妹妹，我怎能将你遗忘。”
以她为核心，黑色笼罩整座校园，生者陷入梦境，死者重新回归。
绝望充斥赵喜心间，但希望也在其中。
沉重的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那是蜷缩沉睡的小小赵乐。
就在光芒即将被吞噬时，虚空中的锁链穿破粘液将光芒抛向校园。
霍熠时隐时现的身影出现在半空又转眼消逝。
和身穿校服，面容青涩的高中生霍熠相比，在赵喜记忆中，他眉骨锋利，眼神沉静如深潭，锁链缠绕周身，身姿挺拔，犹如出窍的利刃。
黑色粘液被赵喜吸纳进体内，已经长大的赵喜重新缩小，回到高中时代。
她从地上爬起来，困惑的看向四周。
“我是谁？”
一道声音从虚空传来，“赵乐，我好饿，我想要食物。”
赵喜抚摸肩胛骨，摇摇晃晃走出陈列室，“对啊，我是赵乐，我的姐姐需要我。”
来龙去脉全部展现在苏三轻面前，同样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
这场事故是请君入瓮的陷阱，是针对霍熠的杀招，而她不过是被波及到的小小池鱼。
然而，布局之人无法料到苏三轻这只蝴蝶掀起惊涛骇浪。
该死的人没死，该逃离的没逃离。
苏三轻将白皙的手指举到眼前，隐隐有些发虚。
她的躯壳已经被灵魂中的咒印尽数吞吃，它却仍然毫无满足，现在已经开始抽取她灵魂中的能量。
苏三轻毫不犹豫将手中的“饵”从鸟笼中取出，碎裂的锁链尚未落到地面就化为银色粉尘。
黑色的胶质果冻刚一接触到手指，就被全部吸收，她的灵魂深处发出满足的喟叹。
总算止住灵魂崩溃的趋势，苏三轻眼神冰冷，这份大礼她一定会还回去。
“苏三轻？”
赵喜稍显迟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特意将苏三轻留在最后，就是为了向她展示这段记忆，但是为什么前方出现的是个女子身影。
身形消瘦，长发披肩，松松垮垮的站姿透露出随意不羁。
苏三轻眼中寒意褪去，她转身回头，杏眼微弯，对着知性优雅的赵喜轻佻的吹了声口哨，“美女，抱歉不请自来，窥探了你的记忆。”
尽管灵魂饥渴依旧，苏三轻却没有表露分毫。
赵喜怔怔的看着苏三轻，所有的疑虑荡然无存。
眼前的女子自信从容，来找灵魂的美丽强大，无关乎容貌长相，无关乎性别，那是独属于苏三轻的特质。
“苏三轻，是我主动邀请你留下，怎么算是窥视。”
赵喜同样恢复成年女子的样貌，多年阅历下带来的沉稳让她很快平复心情。
“我拥有的物品对你毫无价值，唯有这份记忆能给你提供帮助。
我的故事已经落幕，可是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万事小心。”
苏三轻点点头，“赵喜，谢谢你的礼物。”
“再见。”
感受到远处的吸引，苏三轻知道到了离开的时候。
两人相识一笑，分别走向属于各自的未来。
赵喜从陈列室醒来，屋外传来工作人员紧张的声音，“赵老师，这里一般不让人进来，如果您需要休息，我带您去专门的休息室。”
赵喜理了理衣袖，将松散的头发收拢整齐，微微提高声音，“你先去一楼展厅布置会场，我马上过去。”
“姐姐，好好生活啊。”
“嗯。”
苏三轻再次回到破旧的别墅内，周围倒是比之前干净整洁很多。
在自己离开的时间内，小z显然有好好打扫卫生。
“卫生打扫的不错。说吧，你想知道什么。”苏三轻懒洋洋的冲着小z开口。
经历这么多波折，身体没恢复，灵魂中又被种下奇怪的诅咒，这个工作真是亏大了。
小z早在苏三轻重新出现的那刻就冲到她的身边。
他惶恐不安的看着苏三轻，不停的舔着自己的嘴唇，憋了半天，最后小心翼翼选择了个最稳妥的问题。
“苏姐，你究竟去了哪个梦境？”
苏三轻低头看着离开前从抽奖机中转出的蓝色圆珠，微微一笑，“只是去见证了一场遗憾的圆满。”
苏三轻的话意味不明，小z完全没有听懂，但碍于内疚心虚，又不敢继续追问，只能用期期艾艾的眼神不断偷瞄苏三轻。
“算了，不逗你了。”苏三轻被小z 的行为逗乐。
小z的眼睛都快移到额头去了。
简短的将在市东一中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只是隐去了最后咒印的事情。
小z目瞪口呆的听完苏三轻的经历，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他不住的喃喃自语，“怪不得你刚进去不久，联盟就给所有位面发了警告信息，要求所有人停止进入梦境，即使是最低等级梦境也不可以，是不是所有渠道都出现问题。”
紧张的小z开始不停拉扯自己的头发，眼见头皮都要被他揪下来，苏三轻抬手制止小z自虐的行为，
她真是越发好奇小z的家乡，不会所有人都是橡皮人，可以自由捏造。
“我不是完好无损的出来了，而且，还有意外之喜。”
不知何时，一团光晕静静的漂浮在半空中，散发温暖的光芒。
苏三轻用手轻轻触碰那团光晕，一股暖流流入灵魂，和“饵”带给苏三轻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次是她的灵魂真正得到了滋润，而不是印刻在上面的咒印。
相反，黑色咒印反而微微向内收缩，似乎格外厌恶这股能量。
似有若无的感谢声回荡在苏三轻耳边，犹如信徒对着神明虔诚的感恩。
小z仍然愁眉苦脸，“这是被你从梦境中拯救之人的馈赠。如果不是你需要积攒能量恢复身体，其实这些能量用处很多，不仅可以强化身体，灵魂，提高精神力量，还能打造武器。
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苏姐，你说我们要不要暂停任务。
不行，你还要修复身体。”
苏三轻见小z又陷入纠结，已经懒得管他。
“噔噔噔。”
敲门声打断了小z慌乱的话语，一道干净清澈的男声从门外传来，“请问苏三轻先生在吗？”
霍熠的承诺，苏三轻示意小z 去开门，“能解答你问题的人来了。”
小z慌里慌张的打开房门。
穿着西装三件套，戴着金丝眼睛，提着保险箱的俊秀青年冲着小z露出职业微笑。
随后，他将视线放在客厅中间双手抱胸的苏三轻身上。
青年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
他默默从西装口袋拿出一张白手帕，擦了擦眼镜又重新带回去，反复几次后确认没有看错性别。
青年又重新挂上职业性的微笑，“苏三轻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内部信息出现错误，认错您的性别。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联盟的审查官林雾，被指派专门来处理您身上发生的意外事故。”
林雾身后的小z从开门后就处于呆若木鸡的状态。
此时，他用发颤的声音问道，“您说的总不会是联盟审判长林雾吧。”
在得到林雾肯定回答后，小z两眼一翻就昏过去,完了，自己要在联盟监狱呆一辈子了。
苏三轻提了提小z，见确实晕过去，只能无奈叹气。
林雾神色不动，甚至体贴的对苏三轻解释，“z231位面的生物都是这样。
只有柔软的心灵才能拥有柔软的□□，所以他们胆子都很小，容易受惊过度。”
“但是如果能和他们交朋友，你永远不用担心遭受背叛。”
苏三轻若有所思，“林雾先生真是学识渊博，作为联盟审判长应该不会专门为区区一起意外事故过来。”
林雾轻推了下金丝眼睛，微微鞠躬，“苏小姐，首先我代表联盟向您表示感谢。
如果不是您意外进入，不仅是位面会被污染，联盟之刃也会折损在里面。”
“联盟之刃？”
“你是说霍熠。”苏三轻皱起眉头，“联盟竟然认为霍熠比一个位面还要重要。”
林雾微微点头，“虽然您可能无法理解，但是霍熠存在的价值要远远高于无数普通的位面。
他是联盟抵抗危险的最大底气。”
轻微的嘲讽声从苏三轻嘴角溢出，“将所有压力传递到一个人身上，联盟竟然是崇尚个人英雄主义。
不过，我看霍熠情况很不好。”
林雾沉默片刻，“霍队一定会痊愈，只是需要时间。”
他没有对苏三轻前半句话进行辩解。
敏锐察觉到林雾在回避争执，苏三轻也不执着于此，霍熠与她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苏三轻手伸到林雾面前：“拿来吧，霍熠许诺给我的报酬。”
酬劳到手，两人也就再也不会有交集。
林雾点点头，他将手中提着的小型保险箱放在地上，开始不断将里面的内容物倾倒到地板上。
苏三轻原本兴趣缺缺，但是随着保险箱内容物倒出来，她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在生死关头仍能保持理智的大脑在眼前的事物冲击下已经无法思考。
金币，金灿灿亮闪闪的金币，从小小的保险箱内源源不断的滚落到地板上。
苏三轻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金币，沉甸甸，厚重的质感让人格外心安。
她脑中和霍熠断交的想法荡然无存，霍熠在苏三轻心目中已经是闪闪发光的财神爷。
过了半个小时，林雾总算将金币全部倒出来，“这是联盟与霍队对苏小姐的感谢，请您笑纳。”
苏三轻坐在高高的金币山上，目之所及全是黄金的颜色，别墅早就没有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