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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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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佑六年,仲春,飞云楼。

    “小二,这桌再来一壶千日春!”声音源自大堂角落靠窗的一桌,桌沿围坐着几个公子哥儿。

    “好嘞!您请稍等,这就来!”给面前这桌客人稳稳当当放下手托着的凉菜,小二扯着脖子应声,转身欲去取酒来,不期正和一位熟客打了个照面。

    小二堆笑道:“宋公子,这可有好些日子没瞧见您了。今儿吃点啥?还是老样子?”

    宋知韵回笑,道:“还是老三样。”

    未及小二抬腿,又道:“子衡兄,今儿个来光临了不曾?”

    小二定住目光想了想,正打算答,却见有一人迎面而来,此人身材高大,相貌冷峻。便向她身后努了努嘴:“说曹操曹操到。”说罢,挪开脚,“您二位慢聊,小的先去了。”

    宋知韵一门心思在来人上,只丢给小二一瞥。

    “来来来,子衡兄,咱们上楼开个雅间痛饮畅聊,不醉不归!”她比出一个“请”的手势来,乐呵呵道。

    不知内情之人定以为她与这人结识已久,实则不然,今日是她第三回看见此人。

    她是个自来熟,却也分人,聊不进去的睬都不睬;有共同话题的,头一次见便能与之把酒言欢。

    子衡兄,就是后者。

    “宋公子请。”子衡笑让。

    宋知韵点一点头,也不客气,先行一步。

    一前一后上了楼,直奔最里边的那间,那是她在飞云楼的专属雅舍。

    席地面对面落座,酒菜正至。

    老三样:飞云楼特色美酒千日春、碳烤鸡腿、西湖醋鱼。

    对面也是三样:一盏清茶、一碟花生米、一盘绿豆糕。

    宋知韵见怪不怪,别看此人生得高大挺拔,其实口味十分清淡,胃口也小得很,叫她这个冒牌公子哥儿颇感汗颜。

    她斟满酒,举盅向对方:“子衡兄,我先干为敬,你随意。”

    言毕,一饮而尽。

    子衡含笑,以茶代酒,吞入腹中。

    “我听闻那铁面阎罗早几日回京了,圣上还张罗着给赐婚,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将如此倒霉。”宋知韵徒手抓着鸡腿,啃了一口,边嚼边说。

    传闻霍铮相貌丑陋不堪,生性残忍嗜血,茹毛饮血亦是常态。

    他在战场是以一当十的人物,然在天子脚下,太平之地,此等人物对人们的冲击性未免太过厉害。

    世人对其惧之入骨。

    据说,谁家小儿夜啼不止,只需讲一声“霍铮”,瞬间鸦雀不闻。

    似这类传言,宋知韵听过不下数十遍,心底不由对这位阎罗王产生了些许骇意,但惊惧之余,不忿冉冉而上。

    这么个神鬼怕之人,这几日圣上竟打算从京中各家适龄贵女之中选一位为其赐婚……不巧的是,她宋知韵,也在候选名单上。

    好在,宋家在朝中无足轻重,而那霍铮虽恶名远扬,却也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想来不会落到她身上的。

    但思及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入了虎口,宋知韵便愤愤不平,偏就无处可说这满腔愤懑。

    ——在京城,几乎无人敢言霍铮的不是。

    幸而老天垂怜,让她遇到了同道中人。

    子衡会大大方方听完她的义愤填膺之辞,虽时常不予回应,但通过他的眼神来推断,他的确有在认真听。

    这便是她为何同子衡一见如故的缘由了。

    “真是岂有此理!”越想越来气,宋知韵丢下吃了一半的鸡腿,看着似笑非笑的子衡,“你说说,这不把人的下半辈子毁了吗?”

    心知子衡八成又是沉默,遂接着发牢骚:“姓霍的面目狰狞,秉性残忍,何苦祸害别人?换作是我,压根不会有非分之想,只管老老实实的,该打光棍打光棍,那圣上总不能强人所难吧?说到底,全怨他贪得无厌!手握权势还不够,非……”

    “宋贤弟,”子衡噙着浅笑打断她后半截话,提壶倒了杯清水,推到她手跟前,“近来未曾落雨,天干物燥,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宋知韵恍觉有失分寸,喉咙一哽,握住杯子递到嘴边,浅呷一口水,而后两只眼珠子左右一转,笑道:“对不住,一时激动,子衡兄莫怪。”

    他笑意未减:“贤弟嫉恶如仇,反令我十分羞愧。”

    她“啧”一声,又将空酒盅倒满,仰脖子饮光。

    “算我没错看,知己者,莫若子衡兄!”

    他笑而不语。

    因多喝了酒,宋知韵嘴上越性没把门的,拣着什么说什么,说累了,一头倒在酒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脑子里那团浆糊消散时,已是华灯初上了。

    她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唤人:“云舒,我口渴。”

    云舒正在外间的矮榻上叠衣裳,闻声,忙忙倒了水过来。

    “是谁送我回来的?”宋知韵一面起身,一面问。

    云舒道:“奴婢和王大哥依您的意思,一直在飞云楼外等着,不料左等右等不见您出来,奴婢刚想进去瞧瞧,就见一位身材健硕、相貌俊朗的公子将您扛了出来。奴婢怕他看破您女子的身份,急从他手里将您接过来,又与他道了一番谢,便带着您坐马车回来了。”

    宋知韵将水杯接于掌心,又问:“他临走前有没有说些什么?比方我酒后失言,或者不当心吐了?”

    云舒左手攥着右手略加沉吟,摇了摇头。

    她暗暗松了口气,眼光向窗外一扫,恰捕捉到自己母亲推门而入的身影,于是甜甜道:“母亲,这个时辰您怎么过来啦?”

    云舒搬了个凳子摆在床跟前,宋母就势坐定,目光在榻上之人身上打量一阵,微微皱起了眉头:“你这孩子,再有三个月就是十七岁的生辰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淘气。我且问你,今儿一整天没逮着你的影子,又上哪儿闯祸去了?”

    觑母亲脸色不对,宋知韵下意识往在旁侍候的云舒那儿望了眼。

    云舒抿唇摇头。

    “母亲,我最近很乖的,只是出去转转,没乱讲话,更没惹祸。”她收回视线,把身子向前凑凑,抓住宋母的手,笑嘻嘻道。

    宋母反手握住她,用另一只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长叹一声:“你也该学些规矩,咱们家虽称不上大户人家,却也不比寻常百姓家。你瞅瞅你,整日风风火火的,半点女孩子样都没有。似你这个年岁,早该成亲了。赶明儿啊,我请个嬷嬷来,你跟着好生学学礼仪。如此,我和你爹也好给你物色一位好郎君。”

    听罢,宋知韵登时拉下脸来,丢开手,将脸背到一边,气哼哼道:“我不学,也不嫁,就在家烦你们俩。”

    宋母嗔怪:“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这事啊,没得商量。”

    说着,扭头看向云舒:“从明儿起,姑娘辰时起,亥时之前歇,白日不许再出门乱跑,安生待在屋子里看书、习字,先把这股急躁沉一沉,等嬷嬷来了,再做打算。你盯着姑娘,别怕惹她不高兴。”

    云舒看看宋母,又瞧瞧宋知韵,左右为难。

    “母亲!”宋知韵气急,扯开被子,光脚踩在地上,”您往日可不是这样的!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让我学什么劳什子规矩?”

    母亲平素最宠她,事事顺着她,这才养出了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秉性。

    宋母半抬着脸凝视她半日,无奈道:“我思来想去,这回圣上把你放在给那霍铮指婚的人选里,咱们家官小,够不上霍家,姑且逃开了,那下一回呢?趁我和你爹健在,替你早日觅一位如意郎君,以后这种事便不必放在心上。”宋母拉住她,叫她坐回去,“韵儿,听话。”

    一席话令她如鲠在喉,只管呆坐在床沿出神。

    良久,思绪回笼,她说:“学规矩可以,但我要嫁的人,必定得是我打心眼里喜欢的。”

    宋母转忧为喜,方启唇,门外倏然响起几声“老爷”来,故而暂且把话咽回肚子里,转首观望。

    宋知韵一动不动,只拿眼睛望向门。

    门扇大启,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面孔。

    “大黑天的,丧着一张脸,哪个又招你了?”宋母两手交叠搭在大腿上,好整以暇道。

    宋知韵也觉得古怪,父亲逢人一向笑眯眯的,冷脸的次数屈指可数,于是跟着搭腔:“父亲,莫不是您那位顶头上司又给您气受了?”

    父亲现任礼部主事,顶头上司姓吴,这吴员外郎委实不厚道,瞧父亲背无靠山,则处处拿父亲作筏,明里暗里给父亲穿小鞋。

    父亲极为憋屈,却没辙,惟有日复一日地忍,几时熬到吴员外郎致仕,几时便解脱了。

    母女俩的玩笑,宋父不予理睬,自顾自在外间的矮炕上坐了,两手扶着额头不住叹息。

    宋母、宋知韵交换过眼神,宋母率先过去安慰:“开心也是一日,烦闷也是一日,想开些。横竖那姓吴的今年已年过五旬,告老将近,熬出头指日可待。”

    宋知韵后一步凑过来,自然到炕桌对面盘腿坐好,点头称是。

    宋父悠悠松开捧脸的手,抬头注视着妻女,欲言又止。

    母女俩心有灵犀,皆闭口不言,只等他开口诉苦。

    寂然半刻,宋父出声:“不是为我,是为韵儿。”

    冷不防提及自己,宋知韵口内“咦”了声,心下嘀咕:莫非白日醉酒的事儿,吹入父亲耳中,父亲因此动怒了不成?

    念及此,不觉有些心虚,默默闭紧嘴巴,静候下文。

    “霍铮的赐婚对象,定了,”宋父半叹半笑,转眼看她,“是韵儿。”

    不容她问个清楚,宋父继续道:“已择了下月初六完婚。”

    语尽,宋知韵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三月初六,宜嫁娶。

    喜婆扶着新娘子,向面前鹤立的新郎官笑道:“将军。”

    话落,新娘子的手背没入新郎官的手心中。

    两抹红绸迎风翻飞,相互纠缠。

    唢呐起,锣鼓鸣,迎亲队伍在长街上织出十里红妆,直蔓延至另一端的将军府。

    “礼成,送入洞房——”

    人声鼎沸间,宋知韵脚下挪了地儿——偌大婚房里,惟有跳动的红烛与她作伴。

    她松了口气,扶起盖头来四处打量起屋内的布置。

    入目所及空旷无比,只有窗户上零星贴着几个“囍”字。

    喜庆中透着死寂。

    宋知韵叹了口气,自嘲笑笑:“但愿今晚能少受些罪。”

    这时,外边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呆钝须臾,忙忙盖好盖头。

    身姿绷得直直的,纹丝不敢动弹。

    门扇向两侧打开,婆子丫鬟鱼贯而入。

    “姑娘,将军马上过来,您好生准备准备。”一个婆子上来好心提醒。

    宋知韵微微点头,脑海里闪过出阁前看的那本《闺房秘事》里的画面,心登时凉了半截,不停安慰自己:横竖是吹了灯的,乌漆嘛黑的看不清脸,熬过今夜就好了。

    “将军来了。”自我排解着,有一道人声响起。

    紧接着,由各种音色发出的问候接踵而至,双目间露出来的半截空间多了双玄色长靴。

    视线上移,定格在喜袍中央缠绕着的玉带上,而腰带之下,一乳白玉佩叮当作响。

    隐约记得,他留在前厅待客来着,如此一来,免不了饮酒,怎的一丁点酒味也嗅不到,却有阵阵清香钻鼻……

    心跳得更快了。

    “将军,吉时快过了,挑盖头吧。”婆子向霍铮呈去喜秤。

    “嗯。”

    这显然是霍铮应的,不得不承认,声音还挺好听的。

    忽而,秤杆越过喜帕,向上支起。

    略微粗糙的布料擦过头顶,带起丝丝碎发……好痛!

    然而宋知韵没胆量抗议,忍着疼一声没吭。

    罩顶之物已去,视野立时敞亮起来。

    宋知韵做了好一阵思想工作,顺着对面喜袍的纹路,使目光慢慢上移。

    爬过衣领之下若隐若现的喉结,双目坠入一潭清亮的水潭中。

    ——是霍铮的眼睛。

    简直出乎意料,他居然长得还不错,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低眸剜唇间,英气逼人。身板精壮,宽肩窄腰,目测,比她高出一头有余。

    往那一站,确实惹眼。

    只是……怎么有些熟悉?

    “是、是你?”宋知韵心尖一颤。

    若是能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去飞云楼,更不会当着“子衡兄”大放厥词。

    “宋贤弟,别来无恙?”一如先前几次的会面,子衡,亦或是霍铮,微微笑道。

    宋知韵痴了半晌,咬牙切齿回应:“子衡兄瞒我瞒得好苦。”

    谁能想得到,子衡居然与霍铮长了一张别无二致的脸呢……

    当日的话,犹在耳边,分外响亮,子衡的薄笑,亦挥散不去。

    原以为那笑是为赞同,合着竟是把她当傻子看了,好深的城府!

    房内侍立的几人见此情形,纷纷击掌感叹:“原来二位早就相识?这可真是缘分呐!”

    宋知韵暗暗啐了一口,缘分?怕不是孽缘!

    霍铮仍挂着浅笑,他自盘中捏起酒盅,又将另一只递与她:“宋贤弟。”

    贤你个头!

    碍于霍铮的恶名,外加曾当着他的面大放厥词,她不敢发作,强颜欢笑着,执于手,与之交杯而饮。

    喜婆又捧碗来先后喂新人饽饽,轮到宋知韵时,眉开眼笑:“生不生?”

    她下意识答:“生。”

    话讫,霍铮唇线可见地弯了上去。

    她满腹怨怼,五指逐渐收拢成拳。

    霍铮道一声“赏”,簇拥在侧的几人欢天喜地去了,独剩半是恨半是悔的宋知韵和高深莫测的霍铮,大眼瞪小眼。

    静默片刻,她拿定主意,侧目偷看霍铮,只见他一刻不离盯着自己,而这一打量,不偏不倚同他对上了视线。

    下意识地,宋知韵向后躲开,满脸警惕。

    做了亏心事,她率先败下阵来,细若蚊声:“当日,是我口无遮拦,望将军网开一面……”

    言外之意,最好当作无事发生。

    霍铮嗤之以鼻,话音中夹带着轻笑:“自作孽,不可活……夫人须当记清楚了。”

    宋知韵浑身一激灵,结结巴巴:“将、将军,该不会是要,要杀我泄愤……吧?”

    此时此刻,有两个字不断在心底回荡:完了。

    “……怎么会?夫人何必多心。”肩膀忽然被一股力量掰向一侧,霍铮的面孔近在咫尺,“夜已深,歇息吧,嗯?”

    宋知韵形容呆滞,良久,才反应过来他的用意。

    ……也罢,总比小命丢了强。

    双肩的桎梏悄然解开,只见霍铮起身,将满屋子的红烛一一吹灭,却独独不动床头的两盏,便已开始宽衣解带。

    她又怕又羞,当即记起从前在话本子上看来的内容——那位郎君行房时特意不灭灯,却是为了能将妻子的举止看得更清楚,情至深处时,嘴里更是各种浑话轮番上演……莫非霍铮,也有这种癖好?

    胡思乱想时,霍铮的身上已然只剩下一件中衣,肌肉的纹路隐约可见,宋知韵脸上热辣辣的,把脖子埋得足够低,大气也不敢出。

    恍惚间,脚下的昏黄没入一片阴影,紧接着,藏在裙裾下的双足被一只手所包裹,大红绣鞋慢慢脱离脚背。隔着袜子,那五指分明的掌心轻轻游离,好似一根鸦羽,来回拂动。

    宋知韵天生怕痒,以手按住攀附于足下的手臂,细若蚊声:“痒得很,我自己来就好……”

    霍铮不为所动,手上的动作却加快了,三两下褪去鞋袜,驱身逼近,趁她满脸愕然之际,将她打横抱起,举步就走。

    宋知韵摸不着边际,因失却重心,四肢不稳,只好克服不适,环住他的脖颈。

    “去哪?”实在忍不住,便问。

    “沐浴。”他言简意赅,步子稳健。

    话尽,她大惊失色,梗着脖子抗议:“不、不必,我自己来,快放我下来……”

    回复她的,是一片寂静,以及沉着、有规律的脚步声。

    及至盥室外,重归自由身,宋知韵惊魂未定,连连撤开好远,后背抵着墙面,下逐客令:“将军慢走,不送。”

    霍铮昂首伫立,予以一个长久的注视,攥拳贴唇一笑,然后转脸喊下人进来,吩咐:“伺候夫人洗漱更衣。”

    丫鬟唯唯,半张脸埋下去,肩线绷得犹如一根弦,想必是怕极了霍铮。

    嘱咐完毕,他回首,丢去一个意味深长的挑眉,大步远去。

    竖耳确认门扉合上,宋知韵仰天长吁一声,拿手拍着突突直跳的胸脯,后悔万分。

    桂枝很是同情她,挪步过来,闻声开解:“夫人,您也别太担忧,将军他虽看起来严肃、不好相处,实际上……实际上对下人还是挺好的。奴婢听先来的姐姐们说,将军从不打骂下人,且出手大方,经常赏钱呢。”

    宋知韵听不进去,一心全是待会该怎么应付,毕竟情况不同,她可是当着霍铮的面儿,把他数落得狗血淋头……堂堂“活阎罗”,岂会轻易罢手。何况以他那筋强体壮的,胳膊伸出来足足顶得上她大腿粗细,恐怕发起狠来,腰都得给她撅折了。

    越想越害怕,嘴巴里的津液不断分泌着,她接连吞起口水来。

    “夫人,时辰不早了,加紧沐浴吧,不然将军该等不耐烦了……”纵然怜悯她的处境,但肩负的任务不可忘记,桂枝怯怯提醒。

    事已至此,惟有认命。

    宋知韵垂头丧气,凭桂枝侍奉。

    事毕,由桂枝搀扶,折回新房。

    门慢慢掩上,宋知韵戳在原地,抬眸四下窥探,却见屋内只自己在,脚下登时来了力气,飞快扑倒床榻上,拥被侧卧,想入非非。

    从和霍铮的结识,到相携拜堂,再到他远扬的恶名,眼皮渐觉沉重。

    朦朦胧胧间,手心传来一股热源,起先犹可忍受,慢慢的,热流经由掌心,向四肢百骸蔓延,灼热而窒息。

    费力撑开眼睛,高低起伏的半张脸跃入瞳孔,大脑霎时一片空白,而动作比神经快一步,急急抽身逃窜,缩在床榻一角,惊呼不已:“你几时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一个时辰前。”霍铮改观姿势,扭转身躯,直视过来,漫出几分戏谑。

    乍然与人同塌而眠,宋知韵惊得语无伦次:“我、我们,没做什么吧,应该没有吧……”边说,边低头检查寝衣,发觉整整齐齐以后,仍不踏实,再三确认:“将军声名赫赫,定不屑趁人之危,是吧?”

    霍铮忍俊不禁,放任容颜沾染笑意:“夫人说呢?”

    四目相对。

    半晌,宋知韵放下心来,即便她睡得死,那种事……总不至于浑然不觉,而他的反应,不像有诈,八成是自己多虑。

    思及此,甚感难为情,一面摆弄衣角,一面思量对策。

    他既绝口不提圆房,不妨就此含混过去,哪怕自己睡地板,能糊弄一日算一日。

    拿定主意,宋知韵默默收拾自己那份铺盖。

    霍铮看出端倪,不觉心生恶趣味,当即把人扯入怀里,低声问:“夫人这是打算与我分房么?”

    男女力量悬殊,她如何挣扎得过,便似条死鱼一般,伏在他胸前,咬唇道:“霍将军,先前是我不知好歹,多有得罪,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行吗?”

    到后边,竟含着些许哭腔。

    霍铮心尖一颤,立时打消逗弄的念头,松开桎梏,起身下地,微微笑道:“我就在书房,有什么事随时打发下人来唤我。”

    宋知韵当即怔住,本能点点头。

    他言出必行,没有留恋,扬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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