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城南。
家里和冰窖一般，方晓萧下班刚一进屋，就打了个哆嗦，看着颜亦欢望向窗台上的绿萝和多肉发呆，她把盒饭放到茶几上，重新将空调温度到23度，在沙发上坐下，“高三了，去学校还是去联考？”
颜亦欢：“我想出国。”
知道苏乐生是她从小的榜样，颜亦欢一直想当一名画家，同时在颜嘉廷的严格要求下，以她的文化课成绩，国内的大学可以随便挑。以前，他们说无论选择艺术或者学术，她都要有一个不错的高考成绩，所以颜亦欢疯狂的补课。
愣了两秒，方晓萧起身走向卫生间，边走边说：“行，我帮你办。对了，我那远房弟弟来找你了，门口呢，见就开门，不见就让他先回去。”
姜奶奶的家和颜亦欢原来的家是一个小区的房子，恰巧那天姜博文去找颜亦欢，发现她倒在门口，就要晕厥时，只说了一句离开这里。后来，姜博文喂了她两碗糖水，睡了好一会儿之醒过来，又陪她到了城南方晓萧的家里。
翻过矮栅栏的姜博文，一开屋门进来就对颜亦欢说：“你这再不回来，我都没有危机感了。”
一早就预料到的方晓萧卸完妆出来：“怎么？这几次考试稳了？”
没有回答方晓萧的问题，继续对着躺椅上的人，姜博文：“颜亦欢你不在学校，我都没对手了。欸，你别光撸我猫啊，和我说说话，行吗？”
去年在公园看到的猫咪是姜博文的，因为姜爸爸对猫毛过敏，一直寄养在别的地方，最近才放在方晓萧这里。
注意不到窗外的好天气，只觉得那天空中的风筝格外可怜，颜亦欢：“他呢？”
方晓萧：“谁啊？”
姜博文扔下书包，在躺椅旁边的沙发坐下：“江靳钺呗，他呢，上学期的状态不好，这学期更差了，旷课不说，还经常旷考，也不知道怎么了。”
他仔细观察颜亦欢的侧脸，希望得到点什么有用的信息，他都不敢说那些传言，因为他不相信颜亦欢和江靳钺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定新一中。
所有人都牺牲了午睡的时间，在埋头做习题。
一瓶冷水顺着江靳钺的头顶浇透身上的衣服，杨真把他桌上的一堆试卷全部扔到了门后的垃圾桶里，带着怒火，带着不甘：“你起来，你站起来，江靳钺！！你有完没完，这副样子干什么，到底怎么了，你说出来啊！！！！”
班级里的人纷纷朝后门垃圾桶望去，江靳钺还是那个上课对答如流的学生，依旧坐在第一考场的第一个位置，但大家都疑惑的是，为什么他搬到最后一桌睡觉，为什么他频频被老徐叫去谈话，为什么变得那么颓废萎靡……
而这一切都在颜亦欢走后，流言蜚语传到同学朋友的耳朵里——为了保住学校的清誉，事发而不公布，女生在家养身体，男生在学校学习。
郭果已经放弃了澄清，江靳钺这状态也是越描越黑，颜亦欢也单方面切断了所有的联系，两个月了，这两个人不正常的氛围，包裹了班级的全部，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就连老师都时不时地拿七班和他们比较，说他们班过于沉重。
杨真憋着一口气，他受不了自己的组长，自己心中的目标变成这个样子，而江靳钺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默默将桌面擦干净，腾出能够继续睡觉的地方。
啪！
一个手掌大小的沙漏计时器被打破，橙色的流沙和玻璃洒落一地。杨真打碎了江靳钺从颜亦欢课桌上拿来的唯一物件。
水滴顺着头发流入眼睛，混合着流出的眼泪落在地上。
江靳钺消失了。
颜亦欢回学校收拾书本。
她恢复了以前的学习模式，联系了原来的老师在城北补课，也宅在家里准备雅思。
和老徐交谈后，颜亦欢重新站在了八班的门口。
还是化学老师的晚自习，她真得好喜欢蓝色。开门时，窗户里的软风吹起沙裙，像一朵美丽的蓝色妖姬，同时，也吹起颜亦欢深埋在心里的不舍情绪。
“报告。”熟悉的声音和颜亦欢的齐耳短发令一班的人震惊。
那之后，谣言仿佛一瞬间病毒复制般扩大，由一楼班级到整个年级，由高中部到初中部，最后传到了老霍的耳朵里。
老徐拿电话联系全世界，姜博文再次跑着来到了方晓萧的小院，气喘吁吁的问正在浇花的人：“你有和江靳钺在一起吗？”
颜亦欢：“没有。”
老徐的电话也打过来，焦急地问颜亦欢：“江靳钺今天一天都没在学校，他妈妈快着急死了，你想想，他有没有和你说过去什么地方？”
颜亦欢：“抱歉，老师，我不知道。”
夏末秋初。
夜色和湖面相接，粼粼波光和漫天星辰，一动一静，湿润的空气浸着薄荷的清新，还有淡淡的咸味。
城南郊外的小桥上，是她向他唯一提到的地方。
颜亦欢十一点半步行走到这里，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身边。
江靳钺扶着桥身，仰望星空：“这里有你喜欢看的星星。”
颜亦欢背靠着栏杆，并没有因为他危险的动作而害怕，将被夜风吹乱的头发捋顺：“你也喜欢这里，不是吗？”
江靳钺：“为什么不来上课？”
颜亦欢：“为什么逃课旷课？”
在对方的眼里看到自己同样的情绪，相视一笑，和去年看完电影一样，两双眼睛都是红红的。
现实远比电影带来的痛苦更真实，更难解。
颜亦欢：“我中考完之后，他们就分居了，一开始借口都是工作忙要出差，我没信，就不上学，粘着他们在一起，可他们从小就教会了我一个道理，方法总比困难多。”
江靳钺：“然后就以艺术生的原因请假，家里请了补课老师？”
颜亦欢：“哈哈，是的，记得初中我的成绩有一点下滑，他们就会开家庭会议，聚在一起，开大会一样，我真的很想很想回到小学，每天爸爸接妈妈送，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候。”
江靳钺：“为什么回学校？”
颜亦欢：“我自己想回来上课的，老是围着他俩转烦了。你呢，你是因为被妈妈逼着吗？又不是你的错。”
眨眼间泪光闪烁，一时间说不出话，平静的几分钟里，颜亦欢甚至听到了他哽咽的声音。
从昨天开始，江靳钺满脑子的声音都是——“是我没有做好，如果我没有写那些话，吃完她准备的蛋糕，多关注她一些，听她的话，是不是她就不会犯病了，如果他在小心一点，昨天没有打破那只碗，是不是就不会让她想起过去的事情……”
把手里的石头丢到湖里，江靳钺：“压力有点大，上课上烦了。”
“你这不行啊，看姐姐给你打个水漂。”颜亦欢把他手里的石子倒到自己手里，弯腰瞄准。一层浪也没有激起来，但两人还是互相傻笑起来。
江靳钺：“明天我回去上课，你呢？”
颜亦欢望着已经平静的湖面：“当然，我可不想浪费自己的高中生活。”
今年考上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回到母校宣传，老徐抢到了好几个d大的学生来班里传授经验。
这让坐在后方的小许老师很不爽，对着旁边的人说：“师妹，你说这些刚上大学的新生哪能知道d大的魔力啊，现在都是大一，到大二下半学期就有他们受的了，现在还沙拉挂机的穷开心，讲的都是吃喝玩乐，多放松一样。”
实际上就是酸，酸这群小崽子不听他的话，反而听刚入学军训完黑不溜秋的新生的话。
“你这是羡慕嫉妒狠，他们正青春，对美好无限的向往，现在被束缚着，没有点未来的希望这么扛过去高考的压力啊。”
阚茉就是老徐第一次拜佛求来省平均分第一的那届学生，回母校看望被老徐抓来开班会。
小许老师：“听说你生二胎了？”
阚茉：“听说你还一个人？”
小许老师想到了过去的趣事，说：“你这毒嘴真是开过光，十年前说我一个人，我单身了十年，你在说一次，我是不是就要成老光棍了。”
阚茉：“不会的，说不定明年的这时候你都结婚了，缘分妙不可言呢。”
小许老师：“对了，你这次会d市干什么？不会只是来看看老徐吧？”
阚茉：“陪我妹妹参加同学会，顺便会学校办点事情。”
小许老师：“程宇的事情吗？”
阚茉：“？？？你知道程宇？”
小许老师：“诺，老徐经常说看到那俩，就想起自己以前的一对学生，不是你们是谁？”
课桌上摆着的两个沙漏计时器，一个紫色，一个黄色，全班只有两人低着头没有被屏幕上的摩托视频吸引。
阚茉盯着两人看了许久，得出结论：“他们和我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