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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滋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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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是寂静的,尸体堆积在地面上,在冬日寒风的侵蚀下,迅速僵化。尽管如此也无法阻止那些肮脏的小生物狂欢。成群结队的黑鼠涌向恶臭的源头,啃食着尸体的肉块。咯吱声与叽喳的杂音传入入睡士兵的耳内,毛骨悚然。很快便有人打破黑夜中的寂静,发出那极其凄惨的悲鸣。

    “啊!我的手指!”勘察尔紧握着自己的手指,身体不停地抽搐,他的表情极度狰狞,令所有人不寒而颤。

    “怎么了,勘察尔!”卡基问

    “ 黑鼠!它们吃了我的手指!”勘察尔放开右手,那只被握住的手指分明的断裂了数节,断裂处布满牙印,这毛骨悚然的一幕使得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坏了,这下要闹鼠疫了。醒醒!都别睡了!”卡基叫醒还在睡觉的士兵,大家这才发现鼠灾的爆发,纷纷投入到猎鼠中去,在尖叫与咒骂声中度过了这个夜晚,一夜无眠。

    士兵们纷纷戴上配置的防毒面具,在拥挤的战壕中混混度日。不出卡基所料,鼠疫在军队中迅速蔓延,那些残缺的尸体成为病毒的源头,向外界散发着腐烂的臭气,污染着空气中的每一处清洁。天空灰蒙蒙的,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令人窒息。

    在短暂的两日后,炮火又持续了八日。城市的尽头永远闪烁着无数光点,一声巨响中迸发出的能量在空中划出密集的弧线,留下了满目疮痍。十二天几乎不间断的炮击造成42师的减员超过总人数的40,整个师濒临瓦解。无助的士兵们清楚地认识到知道,当时候敌人吹响进攻的号角时,便是他们的死期。援军?谁知道呢?

    塔夫病倒了,没人清楚是什么病,也许是鼠疫,也许不是。军医只是随便开了点药便把他打发到病号营去等死。这天晚上,卡基去见塔夫了,他趁着夜色来到安置伤员的建筑物前,正要打开房门,突然脚底被什么东西硌住了,抬起靴子一看,是几块细碎的石子。踢开石子,打开病号营的房门,一群躺在地板上的伤员映入眼帘,在他们枯黄的脸中,卡基认出了塔夫。

    “你瘦了。”卡基走了过来,坐在地板上。他看着塔夫那略显削瘦的脸,那道宽大的伤疤依旧伏在脸颊一侧,只是多了几道新的疤痕和结痂的伤口。

    “咳咳,有什么事吗?如果只是无聊的安慰,还是请离开吧,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塔夫依旧是一副厌恶的样子,语气中藏着冰冷的感觉。

    “只是无聊,想跟你聊聊天罢了。”卡基取下防毒面具,结痂的伤口下是一双怀着期待的眼睛。

    “你就不怕我传染给你?还有,我们的关系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吧。”

    “这很重要吗?况且我们现在是战友,你自己说的将事情留到战争结束再算账。现在还在战争中。”

    “哼,滑头,这一点还是当初那个样子。”塔夫冷哼一声,显露出些许的不耐烦。

    “那么有什么不是当初那个样子呢?”

    “呵,你无非是想知道在我心中你的形象是否有所改变。你明知道我们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却依旧抱有幻想。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塔夫嘲讽道。

    “不,我认为向你发出的询问是自我检讨的过程,而非请求原谅的幻想。我究竟有什么改变有时候我自己是无法清楚认知的,向身边的人询问能得到相对直观的结果。你对我的过去了解最深,那么你是最能客观反应我的进退的人。”

    “扯了一大堆理论,还是想要知道我对你的看法,无妨。我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你与曾经我认识的你判若两人。说一句你喜欢听的,我愿意接受现在的你,但绝对不会原谅过去的你。当然这永远无法抵消你的罪过,我们终究是要解决某些恩怨的。”

    “当然,我明白这一点。有你的这句话,我就知足了。这至少说明,我在纠正我的错误,谢谢你。”卡基冲着塔夫笑了笑,显得有些满足。他知道这是自己能对两人关系做出的最大的改善了,剩下的就交给过往的恩怨一并解决。

    “我们终究是要清算我们间的恩怨的,不如做个约定,一起活到那个时候,谁都不能在那之前离开人世,怎么样?”说着,卡基伸出拳头,停在塔夫面前。孤零零的拳头停在静寂的黑暗中,等待着结果。

    “正有此意。”塔夫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将自己的拳头碰了上去。很轻的一声,两个拳头连同两个意志,以仇恨为枢纽,紧紧联系在一起。或许在漫长的经历中,两人所要的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他们等待的那个结果,也许不再是最初的模样,而是从对立中各自向对方跨出一步,最终融为一体。

    塔夫死了,死得很突然。他安详地卧在榻下,却依旧想要抓住什么。没有人在意,对于士兵们来说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的尸体被丢进城市的动力炉中焚化,骨灰从移动城市上洒向广袤的荒原中,随风而去。

    兴许有一片灰烬能找寻到归乡的路。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从战壕中探出头来,没有炮击,没有箭矢,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只有四周的断壁残垣在诉说着过往。

    但没有一个人因此而放松些许,因为在他们模糊的视线中,一座庞然大物正在高速驶来,不用说,那是卢布林市撤离的三个区块,如今成为了征战骑士的进攻跳板,带着谁都不愿接受的事实,匍匐前行。

    移动城市上密密麻麻的建筑像是连成的山脉,它们仿佛是罗兹托切关口缺失的这一部分,完美的同自然的造物嵌合在一起。城市中待命的征战骑士就像山脉的一草一木,其意志类似于山脉本身,悍然不动,构成了国度最后的防线。

    战壕中,士兵们面面相觑,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武器,拖着疲软的身子麻木地钻出战壕。克里特站在破碎的街道上,污浊的双眼看着萎靡不振的部队,无奈的下达作战命令。

    “列阵!准备迎敌!”

    早已没有人在乎生死了,他们呆滞的眼神无声的注视着死亡的号角,散漫着挤在一起。灰色的军服被撕裂成一条条的破布,破洞处露出结痂的伤口,锋利的枪尖被磨平棱角,刀口残缺不全,盾牌锈迹斑斑,护甲支离破碎,断戈埋进沙土,长柄斧的滑面黯淡无光。习惯拼凑起他们支离破碎的身体,操控着他们的四肢执行着每一个动作。

    地面剧烈的震动,区块的接口连接在一起,进攻的桥梁已经构筑,可黑压压的部队没有在一瞬间冲出来,而是有条不紊的整顿,列阵,缓慢的行军。银靴踏碎地面的残渣,发出咯吱的声音,稳重沉闷的脚步声的践踏着乌萨斯人满目疮痍的精神,高傲的蔑视着不堪一击的敌人。

    从庞大的军阵中钻出了数支小队,这些小队中的征战骑士显然与他们身后的大部队有所不同。银色的头盔包裹住不为人知的面容,头盔两侧向外延伸出雕铸的金属羽翼,像是天马翱翔的双翼。银色的盔甲覆盖全身,身后披着黑色的披风,胸甲前雕刻着卡西米尔的国徽。骑士的腰间挂着长剑,左手握住银色的长枪,右手持一面光滑的盾牌,他们明锐的双眼透过头盔上的小孔,死死盯着敌人。

    “坏了,是皮加索斯!”阵前的阿列克谢惊呼起来,旁人显然不理解他的反应,只有尼古拉耶夫露出了同样的惊异表情。

    “十个十人队,这是把所有银枪都拉上来了。小子,你见过他们?”

    “16年前在明斯里克,就是今天圣萨斯最大的那座城市,爆发了第八次乌卡战争的决定性战役。就是在明斯里克战役我看见了这帮横冲直撞的天马,他们的速度真的毛骨悚然,一下子就从战场一端跑到另一端去了。 ”阿列克谢的话语有些颤栗,像是眼前的敌人是什么瘟神一样。

    “开什么玩笑,这样子不可能守住的,阿列克谢!带人撤退!” 尼古拉耶夫大手一挥,直截了当的命令手下撤退,又转过头来对克里特说:“师长,如果没有银枪天马还能坚持几个钟头,但现在是一点时间也脱不了了。在这马路中央站着完全就是送死,让士兵们撤退吧,不值得在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上浪费生命。”

    克里特听着尼古拉耶夫的说辞,本就万念俱灰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驽钝着停在原地,瞳孔震颤。眼中正集合结阵的银枪骑士像是掐住了他的咽喉,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最终只能战栗地垂下眼帘。

    “大尉,又能逃到哪里呢?”

    尼古拉耶夫被这一问给问住了。

    “就算逃掉了,被增援部队问责过失,还是要照军法处置。”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做什么都是一样的。”

    尼古拉耶夫愈发感到无奈,他只能握紧自己饱经风霜的佩刀,只有佩刀会告诉自己该尽到军人的职责。

    “团长,我看师长说得没毛病,还是守在这里吧。”阿列克谢抽出刀来,无畏地站在阵前。

    “浑小子,你来凑什么热闹!去干你该干的事!”

    “我该干的不就是像一个机械一样没有感情的执行命令吗?反正大家都没希望了,不如拼一把。用一句炎国话叫‘富贵险中求’。”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尼古拉耶夫看向身后站成一排排的士兵,没有一个士兵回答他的问题,全都呆滞地站在原地,像是木头一样。

    “不用问他们了,大尉,我们没得选择。”克里特也抽出军刀,站在军阵的前沿。他拿起通讯器,向各个防线的部队下达集合命令。当然不是死命令,他留给了士兵们考虑的机会,没有人会强迫他们送死,尽管结局已然明了。

    很快,部队陆陆续续的来到门德内罗大街上,混乱的拥挤在一起。黯淡无光的眼神中映出银枪的影子。

    “老兄,你倒成为最乐观的人了。”安德烈来到阿列克谢身边,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别这么气馁,老弟,你不是说自己决定的就一定要做到吗?可不能把你这年轻的生命白白浪费在贵族们的游戏中啊!”

    “希望如此吧,我们从来都是别无选择的,参军也好,打仗也好,站在这里也好,从来都是这样。如果能有选择的余地,谁又会加入到侵略别人的不义中去呢?”

    “打起精神来老弟,皮加索斯要冲锋了。”阿列克谢摆好防御架势。

    银枪皮加索斯的队列集合起来,摆好进攻姿态,坚韧的双腿隐隐发力,时时刻刻准备着冲锋。下一刻,像是离弦的箭,双腿猛然登着地面,以骇人的速度在一瞬间撞上前排盾卫的巨盾,持盾者感觉整个右臂骨都碎裂了,还来不及吸收疼痛,银枪的身体继续撞了上来,强大的冲击力压扁护甲,震碎内脏,顿时七窍出血,呜呼一声后失去知觉。

    银枪的速度并没有因此减弱,而是持续的加速冲撞,直至有人能够挡下他们的步伐。尼古拉耶夫,强行稳定身体,硬生生接下冲撞的强大力量。他扒开身前盾卫的躯体,将刀刃迎上银枪的头盔。银枪惊觉,眼前的老人蕴藏着强大的力量,迫使他扎住脚跟,用盾牌顶住攻击。这一下使整个银枪的队列停了下来,银枪骑士们迅速交流,调整队列将枪尖对准尼古拉耶夫。

    “结束了。”尼古拉耶夫心里想着,他的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下来,无数的枪尖停在他的身旁,等待着刺穿他的皮肉,吸取他的血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没有遗憾,因为自己是死在战场上的。

    被掀的人仰马翻的士兵们刚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了近乎绝望的一幕。格里尔尼古拉耶夫,战功显赫的将军,他们眼中无所不胜的巨人,被迅速围合的银枪队列用无数杆长枪贯穿全身。随后身体瘫倒在地上,血液从无数个口子中喷涌而出。

    士兵们真正了解到,眼前敌人的恐怖无可比拟。

    阿列克谢在一声吼叫中紧随着尼古拉耶夫冲了上去,他的肌肉克服恐惧,在永无休止的压迫下选择了结束。

    一瞬间的两条人命,没有阻挡银枪的脚步。他们迅速调转枪头,像咆哮的猛兽,肆无忌惮的撕扯着肉体。他们的阵形灵活多样,配合紧密,严丝无缝,任何反抗都显得软弱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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