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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折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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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夫,你说,这维多利亚兵的伙食还挺好的,刚才我还找上一个提着一桶玉米的维多利亚兵,从他手里换了两根玉米,打算煮了吃了。就是不知道为啥,那个士兵看我的表情一脸惊讶。”

    “有没有可能,这玉米是留给驮兽吃的饲料?”

    “………”

    “算了,煮了吃了吧,总比啃黑面包给牙搁掉好。”

    在高速军舰上的生活令卢克感到新奇,不同于露天场地凹凸不平的地面和恶劣的天气,室内的大通铺虽然称不上好,但绝对算得上安稳。可安稳的日子不是一直都有。

    9月26日,高卢军队占领了莫斯科特,如卡基所料,这座城市已经成为一座严重损坏的荒城,没有任何战略价值,更是使高卢军队失去了补充资源的机会。同时,早在8月半,维多利亚第3集团军便切断了高卢军队的补给线,一系列的雪上加霜使得高卢军队彻底丧失了补给。在10月初,科西嘉下令停止一切攻势,率军撤向斯摩兰科。

    乌萨斯最高统帅部抓准了时机,在元帅库图佐夫的亲自布局下,一场悄无声息的围剿行动迅速展开。第4集团军在10月3日夺回明斯里克,几乎控制了圣萨斯地区全境,转而南下至基特辅罗堡,向北直逼斯摩兰科。第5集团军从卢基特南下,靠近斯摩兰科北侧高卢军队后卫。第1集团军在10月4日返回莫斯科特,继而向斯摩兰科方向发起进攻。10月14日,斯摩兰科战役彻底爆发,20万高卢主力遭到重创,残兵抓住空隙突出包围,朝克里米亚方向窜逃。

    10月23日,维多利亚第2舰队的7艘护卫舰赶赴利沃夫,同旗舰无畏号组成陆行舰队作战群。有了这支舰队,杰尔逊林奇上将便以此恐吓卡西米尔方面,要求国民院签署停战协议,解除与高卢的同盟关系。懦弱的国民院与监正会一拍即合,于11月1日向杰尔逊递交结盟书,倒向维多利亚。保全了后方的安定后,杰尔逊率军绕过大高加索山脉,承载着10万乌维联军的陆行舰队在克里米亚的门户察里津一带休整布防,等待着拦截高卢军队。

    察里津,一座风景宜人的小城,其移动范围夹在顿河与伏尔加河之间,具有极强的地理价值。由此向北直通整个乌克兰,向南既是乌萨斯的国境,当之无愧的南大门。冬日的察里津并不像北国那样千里冰封,即使是深冬也携有一丝暖意,降雪也是恰到好处。踩在轻薄的细雪上,只觉得脚底一软,一种舒适感油然而生。

    “卢克,你怎么连个玉米都煮不好。”拉夫嘟囔着抱怨道,一边用手按了按牙齿。

    “也不能怪我,谁能想到那锅煮一半爆炸了,我还让借我锅的厨子弗朗克骂了我一通。不过你也不用表现得这么夸张吧,它至少,还煮了2分钟。”

    “比罗诺佐夫他奶奶放到房梁上的列巴还硬,你这是压根没煮熟啊,我下嘴的第一口都怀疑是不是咬上木屑面包了。”拉夫的牙齿上下咬了几下,依旧在打颤。

    “凑合吃吧,总比之前吃的那些树皮强,咱什么苦没吃过,还差这一点啊。”卢克无所谓地看了拉夫一眼,一边又咬了一口黑面包。

    “你的心态是越来越好了。别吃你那黑面包了,拿着铲子,挖战壕去。“拉夫抓起两把铁锹,朝卢克扔了一把。

    ”怎么还要挖战壕啊,咱不应该在军舰上打跳帮战吗?“卢克一把将最后一口塞进嘴里,咀嚼着发出嘎嘣的声音。接过了铁锹,口齿不清的话语间透露出不满。

    ”高卢人要是还有液化源石燃料,就不是乌萨斯追着他们打了。你想打跳帮战,人家也得有足够的军舰跟你对冲啊。”

    “无所谓了,都一样。”两人跟着部队走出高速军舰的底厅,茫茫白雪填满视线,以及远处结冰的伏尔加河面。

    “卡尔斯基,你的信件。”信使从鼓当当的挎包中取出一封干瘪的信件,递给了埋头在战壕里的卡尔。卡尔把手上的泥土抹在军服上,将信接了过来。褶皱的信件在泥泞的坑道中显得如此洁白,每一处折痕都镌刻着家乡的模样。

    “看来你的家人很担心你啊,卡尔,这是这个月的第几封了?”罗诺佐夫凑了上来,将铁锹立在地上,撑住身体,勾住头朝着信上的文字瞅去。

    “一些问候罢了,毕竟刚从鬼门关回来,任谁的亲人都会担心上一段时间。”卡尔大致瞥了几眼,便如视珍宝一样塞进衣服兜内,拉拉衣服上的褶皱,继续挥动铁锹挖土。

    “我看啊,这雨要是还下,我迟早再到鬼门关一趟。你说那维多利亚的高速军舰多好,大通铺也比坐在这战壕里强。还有这鬼天气,接连下了几天雨,我战壕脚都快得出来了。”罗诺佐夫没好气地挥动铁锹,细嫩的土壤被粗暴的从土地上剥离,一溜烟窜到坑道外。

    “矫情,面对天灾那会你可没叫得这么欢。”卡尔继续埋头干活。

    “对了,契卡耶夫呢?我这几天怎么没见他的影子?他前些日子去检查矿石病情,现在也应该从医院回来了啊。”

    “他啊,你要是跑到维多利亚人的军舰上,兴许能感受到一丝他的余温。”(矿石病感染者的尸体就是一颗硕大的活性源石,在爆炸后会诞生大量粉尘成为感染源,因此会立刻焚毁尸体,丢进高速军舰的动力炉是当时的一种解决手段。)

    “……”

    “喏,木板来了,加固到坑道两侧。”卢克和拉夫搬来一捆打磨后的木板,卢克嘴里衔着几颗钉子,拿着借来的锤子一点点将钉子镶进木板里。

    “这木材怪好啊,你们哪有时间加工的啊?”

    “从城里的住房拆下来的,哪还有时间去砍树。”卢克应了一声,不大在意的干着手中的活。

    “那城里的居民住哪?”

    “为光荣的乌萨斯服役了。”话语间,从几人身边经过一个穿着便装搬着木板的工人。

    “我算是理解彼得洛夫之前说过的战争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社会生产结构改变了。”

    “怎么说?”

    “妓院越来越多了。”

    “哎,卢克,我听说维多利亚人有一种乐器,一个布袋上插着几个管子,叫啥来着,嘶……”罗诺佐夫的手挠挠后脑勺,眼珠转动,极力要想起什么。

    “你说得叫风笛吧,说得真有抽象的。”

    “啊对!就是这个,风笛。名字还怪新奇的。我前几天还听过一个维多利亚人吹过一首曲子,叫什么也不知道,反正挺好听的。有机会的话还想再听一遍”

    “那就等有机会吧。”

    纳德赛洛林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大骑士长的办公室。走廊的灯光打在坚毅的面孔上,暗银色的甲胄散发着异样的光泽。纳德赛气宇轩昂,径直推开办公室的门扉。

    “大骑士长阁下,请您允许放行,我们必须回到皇帝身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大骑士长并没有多少惊讶,他十指相扣,端放在桌前,平静地问:“少将阁下,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坚持要做一件无意义的事呢?你知道的科西嘉大势已去,面对乌萨斯几十万人的围攻,你们这2万人又能干些什么?”

    “国家危亡,岂能苟利生死。今日我们不去,陛下就多一分危险。高卢不能失去陛下的领导,不然就会分崩离析。为了皇帝陛下,也是为了高卢人民,我们必须要做出什么,哪怕微乎其微。再者,若是没有意义就放弃去做,那么卡西米尔是依仗什么抵抗到今天的?难道是乌萨斯的仁慈吗?”纳德赛的义正言辞显然打动了大骑士长,他再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尽管如今两人的立场是敌对的,但内心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答应这一简单的要求。

    “你我共事已久,今日一别,但愿不是永别。恭祝畅通无阻。”

    “万分感谢,阁下。恭祝家国无恙。”纳德赛笔直的敬了个军礼,随后侧步转身,在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阁下,我很看好那位叫西里尔临光的征战骑士,我想他会成为像您一样的人物。”

    门扉悄然关闭,隔绝了两个人的距离,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部队迅速整顿,纳德赛只是做了简单的叙述,便乘上驮兽徐徐前行。征战骑士们谨遵大骑士长的命令,他们挺立在卢布林的道路两侧,目送昔日的盟友驶离城市。

    就在前进时,纳德赛清晰听见队列中一名征战骑士用高卢语高喊出“皇帝万岁!”他微微驻足,向队列里看了一眼,千篇一律的装束使他找不到那个喊出这句话的征战骑士,但似乎每个征战骑士都这么喊了一声。纳德赛投去惜别的目光,转而继续前行。

    部队开出卢布林,向着大高加索山脉的方向疾驰而去。纳德赛洛林怀着无比激烈的心情,为了他心中的那个太阳,舍弃了一切。

    卡里夫捷德陷入了极度的纠结,

    当科西嘉的军队得知卡西米尔宣布倒向维多利亚时,并没有对队伍内的2万卡西米尔军队展开清算。科西嘉决定让他们自选去留。很快,队伍中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呼声,有人渴望回家和亲人团聚,也有人希望留下来继续对抗乌萨斯军队。而在这两种呼声间出现一群不知去向的人,卡里夫便是其中之一。

    卡里夫作为一名银枪骑士,在卢布林战役期间遭到了乌萨斯内卫的袭击。国度的坍缩没有夺取他的生命,却侵蚀了他的心智。自那以后,卡里夫便每天浑浑噩噩的度日,经常会出现意识恍惚以导致突然的大呼小叫。他本想就此退役,没成想撞上了科西嘉远征乌萨斯,便和其他银枪一样随着高卢军队的序列参与到战斗中。

    “卡里夫,你打算怎么选?”队伍里的战友问道。

    “说实话,我还没想好。”

    “快些决定吧,返乡的队伍今天晚上就走了。别想走了再走不成后悔莫及。”战友走开了,他的那番催促依旧没有解决卡里夫的困扰。令他费解的是,明明自己常常会出现强烈的战后创伤反应,却总是本能的拒绝退缩。如此矛盾的反应更是给卡里夫带来精神上的痛苦,以至于他失去了判断能力。

    他终是没有回去。

    科西嘉在雪原上徘徊,当他看见征战骑士长长的队列时,不免显露出一丝惊讶。好奇涌上心头的他一个个的询问起骑士们留下来的理由。

    “你叫什么名字,骑士。”

    “卡里夫捷德。”

    “卡里夫。”科西嘉喃喃道。“那么你因为什么留下来呢?”

    “其实……”卡里夫挠挠后脑勺,结结巴巴地说:“就是,我也不确定。”

    科西嘉的眸子中再次闪过一丝强烈的好奇,他面露慈祥,笑着问到:“为什么呢?你方便阐述一下吗?”

    “呃,这比较复杂,会耽误您的时间……”

    “没事的,有什么想说得就说吧。”卡里夫看着科西嘉沧桑的面孔,有一些迟疑,扭扭捏捏地说出了自己的困扰。科西嘉露出思索的表情,他摩挲着下巴,沉思良久。

    “国度侵蚀了你的心智,使你开始畏惧战斗。而你本能的勇气和责任感时时刻刻在告诉你的大脑要抛弃恐惧,毫不畏惧。骑士,你确实应该慎重考虑,考虑你应该如何战胜那被侵蚀的心智。如果你坚持选择留下来,我会说这很好。这并非建立于我的利益上来说,而是建立在你的国家的利益上。”

    “也就是说,留在这里,是为了我的祖国。可是,为什么我的祖国先我一步投降了呢。连我的祖国都放弃了抵抗,我又是在为了什么呢?”这一刻,卡里夫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他的眸子中映照出污秽的黑雾,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亮。科西嘉仅仅是将自己宽大的手掌拍在卡里夫的肩膀上,一时间,暖意顺着厚实的触感涌上心头,紧接着眼中的异样也消失了。

    “勇气是人类最值得称颂的美德,而之所以值得称颂恰是因为它的难能可贵。因此勇士往往是孤独的。孤独又如何?真正的勇士不会因为孤独而影响自身的勇气,也因此他们往往会创下脍炙人口的故事。这些脍炙人口的故事代代相传,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后来的人。卡里夫,你要记住,投降的不是你的国家,而仅仅是代表统治阶级的政府而已,那并非人民的意愿。对于你的祖国来说,最需要的就是勇气。而想要培养民族的勇气,就需要一个民族的英雄。想一想,假若你们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传回国内,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人民会因此鼓舞,他们会说”依旧有人在拯救我们的国家,卡西米尔不会灭亡“。这种可贵的勇气会化作英雄的故事影响一代代卡西米尔青年,久而久之,你的祖国将充斥勇气,你的民族将是最勇敢的民族,那时候,乌萨斯的坚船利炮就起不到它们的作用了。”

    “勇气的诗歌薪火相传,那是文明最伟大的瑰宝。”

    卡里夫陶醉了,他出乎意料的陶醉于科西嘉描绘的宏伟蓝图,那是一个不被侵略的库兰塔,一个坚挺的卡西米尔。他的眸子中再次闪动光点,并非扭曲而寒颤的光亮,而是一个坚毅明亮,清明澄澈的眼眸。

    “科西嘉皇帝,您说,我们的事迹将为人铭记。”

    “对的。”科西嘉确信的点点头。

    “那么,终有一天,所有库兰塔人都会像我们一样?”

    “没错。”科西嘉微微颔首。

    “我想我想清楚了。”卡里夫有些确信地说。“我要留在这里。”

    卡里夫捷德高傲地抬起胸脯,他将卢布林的记忆抛之脑后,将被切断的头盔、被侵蚀的心智一并抛弃。此后的银枪更加尖锐,千锤百炼的枪尖刻入不朽,在身后的足迹前挑起第二轮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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