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容策其实并不想管林婠的闲事,也不好奇她为何会在淮阴,他的心中着实有些厌烦。
为林婠的不知好歹。
黄阳德是什么人,容策不是不知,他畜养瘦马一事其实并不是秘密,也并不需要当成什么秘密。
那是黄阳德用来笼络人心的筹码,他自然是要严加看管的。
严达也是盯了黄阳德好几日,才知晓别院的位置。
黄阳德小心谨慎,可容策死里逃生一回,心思自然愈发缜密,这才会派人盯着。
从而发现了林婠。
说到底,还是林婠命大。
但此时此刻,被人感慨命大的林婠,却并不那么想。
她自从醒来后,就一言不发的坐着,身边也没有什么人,屋子不大却很精致,她的手腕上并没有绑着绳索。
外头有些许动静传来,林婠知道,这里是有人看守的。
怪不得没有绑着她,也许是没有这个必要。
房门很快被打开,一个婆子送了一顿饭过来,摆在她的面前,“吃饭了。”
林婠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
倒是让送饭的婆子有些刮目先看。
瞧见过许多哭哭啼啼吵闹不休的,头一回遇到个不吵不闹的。
只是她越看,这心里就愈发的打鼓起来,这怎么那么的安静,难不成是个哑巴?
总不能是个傻子吧?
婆子心中有些计较,快步的走出去和人嘀嘀咕咕起来,林婠听了一会儿才知道,自己是被人当成傻子了。
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也知道自己此时的处境很不好,只是比起这个来,林婠更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落到这般地步的。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和爹爹的故交好友张伯伯一起前往京城。
林婠回去扬州之后,虽然心里还是放不下林文彦,但眼看着爹爹日日为她操心,林婠自然是不忍的。
便答应爹爹,从今往后要好好的生活,再也不去想要讨什么公道。
金陵的知府,原本也没有想过要给他们讨回公道。
林婠去了许多回,早就已经明白了。
她答应了父亲,实则也乖乖的照做,却没想到她回到扬州之后,就病了。
林婠开始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林文彦在自己面前被人踢下山崖的情形。
那面目全非的脸,那尸骨无存的惨烈,都让林婠备受煎熬。
她日渐消瘦,心魔缠身,林弘义带着林婠到处看大夫,可大夫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林弘义揪心不已,他明白林婠的心魔到底是什么,可讨回公道一事,当真是难上加难,根本就看不到一点点的希望。
可林弘义也不忍心看着林婠这么消瘦下去。
最终决定带林婠去京城,给林婠一个念想。
若扬州和金陵没有办法给他们一个公道。
那就去京城,天下之大,总有一个地方是可以讨回公道的。
原本林弘义是和林婠一起去京城的,结伴同行的还有林弘义的至交好友张富。
但是到金陵的时候,有一批货出了问题,需要林弘义亲自去处理。
张富去京城是要去做生意的,自然是耽搁不得,林弘义便将女儿托付给了好友,让林婠先去京城安顿。
等到他处理完扬州的事情,再过去。
原本林婠是想着等爹爹一块儿去的,可张伯伯说,他们此去京城,是坐船走水路,会快上许多,也省的在官道上折腾。
爹爹舍不得她受苦,就应下了。
父女俩约定好在京城见面的。
谁知才刚上船没有多久,她就落到了这个地步,一觉醒来后,就来到了陌生的地方。
林婠这会儿若是还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那她也白活一场了。
现在仔细想来,张富实在是太殷勤了些,就算是至交好友,他带上自己也是诸多不便的,张富非但没有推脱,反而主动要求。
若非爹爹对他全然信任,也不至于…
林婠缓缓的摇头,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思,她只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究竟会遭遇什么。
就在林婠想入非非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
“里头那丫头醒了没有?”
林婠立刻支棱起耳朵来,很快就听到另有人回答道:“已经醒过来了,只是有点儿奇怪,也不知是不是个哑巴。”
这声音是方才给她送饭的婆子。
“这丫头生的花容月貌,定能够讨贵人欢心。”
说话间,房门又被人给推开了,说话的是个女人,瞧着三十好几的模样,站在不远处细细的打量着林婠。
好似她是个什么商品一般。
林婠有些害怕,忍不住的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倒是个安静的。”
那人更满意了,原先也不是没买过别的姑娘,倒也有几个长得花容月貌,可无一例外见天只知道哭,惹得人心烦。
女人饶有兴味的走进,捏着林婠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林婠心中恐惧不已,开始不住的颤抖。
“是个哑巴?”
林婠不知对方要做什么,可还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爹爹同她说过,若是陷入危险,不要轻易去惹怒旁人,最要紧的还是保全自己。
所以她才会那么的乖顺。
“模样倒是真不错,这几日你就乖乖的跟着教习嬷嬷学本事,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日后肯定错不了。”
女人仔细的端详了林婠一番,才将手松开。
林婠只觉得下巴生疼,却依旧没哭没闹的。
面前的女人就更满意了,只不过她也没有对着林婠透露更多,见过人之后就离开了。
屋子里重新安静了下来,林婠面前摆着的饭菜并不算太好,但她也没有挑剔,明明一点胃口都没有,却还是强迫着自己将这些饭菜给咽了下去。
眼泪都憋了出来。
胃里更是堵得难受。
她心中止不住的恐惧,却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能哭泣,秋双和秋芙如今下落不明,爹爹也许还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
还有张富,他不顾多年的情谊这般待她,还不知道会对爹爹做什么。
林婠本以为自己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结果当天晚上就有所谓的教习嬷嬷过来见她。
在她的念叨当中,林婠总算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张富把她给卖了。
但并未将她卖到花楼,而是将她献给了淮阴知府。
所以这里的人都以为,她是被亲生父亲给放弃的,她不哭不闹,落在旁人的眼中,则是对父亲失望了。
这可真是…
“女人这辈子,迟早都是要嫁人的,跟哪个男人不是跟?跟了知府大人,那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如今这福气落到姑娘头上,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林婠的神色动了动,像是终于听进去这些劝解,轻声的问道,“嬷嬷说的,当,当真?”
“这还有假?”
“张姑娘,你长得美,性子也稳重,只要好好的伺候大人,还怕日后没有荣华富贵?”
林婠弄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也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不仅仅有她在,还有不少女孩子。
一个个都模样绝佳,但无一例外都瘦弱婀娜。
林婠心中已经有所猜测,扬州瘦马在江南一带非常盛行,各地闻名,林婠家住扬州,自然是清楚的。
她一时之间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进了怎样的一个地方。
林婠心中惶恐害怕,但知晓自己的处境之后,倒也冷静了不少,她没有怎么反抗,安分守己又听话。
只是学习天分实在不高。
不管教她什么,都学的极慢,磕磕盼盼的,教养嬷嬷教的一肚子火,可那是马上就要献给知府大人的人,打不得也罚不得,若是知府大人怪罪下来,她们可担当不起。
林婠刻意为之,只希望可以拖延时间。
谁知这也成了奢望。
林婠最初见到的女人过来看了她一眼,冲着她不屑的笑了起来,林婠有些害怕她,她的眼神很锐利,像是要把她看穿了一般。
只见她轻描淡写的瞥了林婠一眼,“教这些琴棋书画做什么?不过是个暖床的玩意,用不着太在乎。”
教养嬷嬷得了准话之后,果然不在教林婠学什么琴棋书画,在那女人说完这句话的当天晚上,林婠就被送到了淮阴知府的床榻之上。
期间,林婠也曾尝试过要逃跑,但根本就无能为力。
容策这些日子,又被迫听到了许多林婠的消息,严平能力出众,只是稍稍调查就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容策也知晓了林婠是为了要替林文彦讨回公道,才会被有心人钻了空子,落得此番下场。
林弘义会被生意绊住,是那叫张富的刻意为之。
他听完之后,心中只觉得莫名其妙。
明明“林文彦”已经死了,却好像阴魂不散一般。
容策只要一想到这事,心中甚是厌烦,却因为林婠的身份,不得不多费心思,“找个机会把人救出来,雇人送回扬州去。”
当真是半点都不想再管。
严达和严平能力不俗,容策相信他们俩的能力,不过是救一个人而已,总不至于办不到。
在容策看来,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
可他没有想到,严达和严平的确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将人给救了出来,但也把人带到了他的面前。
容策面无表情的看着严达,手指漫不经心的敲着桌面,等着严达给他一个解释。
“世子,属下也是没办法,林姑娘这样的情况,没地儿送。”严达只觉得自己有些流年不利,如若不然怎么就天天碰上这档子事?
人是他们俩一起救得,也是一起商议之下得出的结果,可谁让自己猜拳输了。
内室传来了茶盏打碎的声音,容策的视线不受控制的往里间看去,“滚出去请大夫。”
严达忙不迭的离开。
容策本不想去管,可那断断续续的呻·吟直直的往他耳朵里钻。
里间凌乱不堪,茶盏滚落在地,就连林婠自己也没有太好过,她整个人摔落在地上,似乎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半点不得章法。
挣扎间就快要碰到那碎瓷片。
容策快步的走了过去,将碎成几块的茶盏往边上踢了踢。
拎着林婠的胳膊将人拽了起来,林婠根本没有什么力气,浑身酸软,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容策怀中。
他伸手扶住林婠,触手所及便是滚烫的热度。
容策眉头微蹙,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却被人缠的紧紧的。
“你…”
林婠的眼中沁出了不少的泪,双眼迷离,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难受。”
容策低下头,瞧着林婠如今的模样,她身上的衣衫同她平时穿着并不一样,这显然是被人精心打扮过得,薄薄的一层纱衣并不能遮掩什么。
黄阳德曾邀容策赴宴,同时也邀请了不少纨绔子弟,席间有女宠作陪,一个个千娇百媚,手段层出。
林婠如今的打扮,倒是那和席上的女宠别无二致,可即便穿着一样,神情也并不一样。
她惶惶不安。
明明心中是拒绝的,却因为药物的关系,紧紧纠缠眼前的人。
容策并非什么圣人,黄阳德不止一次往他身边塞人,可他从不将那些放在眼中,无他,纯粹只是嫌弃。
但林婠并不一样,什么讨好人的手段都不曾有,只怕连自己为何会变成如此都不得而知,她委屈的哭着。
容策从来都知道林婠是个美人。
他在扬州时就知晓。
只是从不知晓,美人哭的梨花带雨,原是这般景色。
“哭什么?”容策明知故问,食指微微的曲起,不算温柔的拭去林婠眼角的泪,她睁开眼,泪眼朦胧的望着他。
眼眸中满是容策的身影,可林婠看的并不正切,整个人滚在他的怀中,胡乱的扯着他的衣襟,呓出口的也只有寥寥几字。
容策听都要听的厌烦。
他眼中渐渐染上了欲·色,他只觉得有些莫名。
明明,他并不喜林婠。
当初定下亲事,不过是权宜之计。
只是心思微动,难免被蛊惑,阵阵幽香直往他鼻尖钻,林婠的呼吸越来越重,温热的气息勾的他心思浮动。
林婠身上的纱衣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挣扎开,堪堪挂在臂弯处。
衣襟敞露,春色乍现。
有一些事如今已无暇思考,容策的手指渐渐的勾上她温润如玉的下巴,拇指缓缓的研磨着她的唇瓣。
破碎的低吟再也隐藏不住。
而容策,也当真没有想过要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