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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月圆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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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爽从后门送走太守阴修,已是深夜,便想回住处休息,于是急步于长廊之间。

    隐约听见院中石阶上有唏嘘之声,竖耳细听,识得是戏志才又在嗜酒吟诗,只是摇头轻叹一声,不予理会。

    院中,戏志才取下头上网巾,蓬头散发,手间紧握褐色葫芦,任由月光倾泻,此时驻院学子们都在后院熟睡,只闻鸣蝉蛙声。

    他闭目吟诵道:“淤泥锁白荷,阴云摭雁影,远帆没汪洋,长剑刃未锋,明月当空照,轻风夜习书,文人三寸墨,何日显章华?”

    “哎,何日显章华!”

    邓志才望着月下孤影,回想已是而立之年,寒窗苦读数十年,眼下仍是个未仕的穷学子,不犹感触良深,两行泪幕顺颊而下,不舍得擦拭。

    忆起年少时的背井离乡,远涉重山求学不止,数位恩师的厚望,在这苍茫世间,却只是过眼云烟不堪回首。

    甚疑自己是否生错时代,为何与这社会格格不入。

    志才任由酒气在全身乱窜,他只想忘却功名利禄的念头,放任自己的身体,放任自己的灵魂,与这月光融为一体,宁静而安祥。

    “志才兄!”另一个与他感同身受之人从黑暗中信步走来。

    戏志才极为快速的抬袖擦掉眼泪,调整好状态,回头望向来人。

    “文若,怎么,被你叔父喝斥一句,便难以入睡?”他假装轻松,并且递过手中的酒葫芦,他曾跟别人说过,天底下的事,没有一口酒解决不了的。

    未曾想,来人推开他的酒壶。

    两人四目相对,流露怜惜之情。

    “别多想,文若,你背后有荀氏,自有人推着往前,无需考究太多,应当心无旁物,用心学识,以备将来平步青云,成就一番至功伟业!”戏自才搭手其肩,似乎忘却自身之悲惨境地,反劝慰他人。

    荀彧嘴角露出一丝苦涩,族外人哪里知道,荀家虽好,但身在荀家,从小便被训导要做人上人,龙中龙,荀家八门英才辈出,想从诸多子弟中脱颖而出,夺得头筹,难于上青天。

    就拿祖辈来说,祖父荀淑,学识渊博,为良陵侯相,当世名贤李固、李膺皆尊崇为师,其父荀绲,二十不到,官拜济南相,叔汪官至昆阳令,叔肃乃舞阳令,叔爽拜郎中,荀家八兄弟并称荀氏八龙。

    俗话说龙子龙孙,如今到荀彧这代,尚未有一官半职,可谓压力山大。

    穷人思裹腹充饥,富人苦于滔滔祖训,光耀门楣。

    “不过,志才兄,你比我惨!”荀文若把苦涩变为苦笑,真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两人又怎在此书院相识。

    “哈哈,我有酒一壶,可销万古愁,来一口否?”但凡心中郁闷,有可吐纳之处,心情便可舒畅。

    荀彧本就不善饮酒,又非宴席之上,生怕扫了学友的兴致,接过来抿嘴一口,不敢多喝。

    沉默稍许,有人想岔开话题。

    “奉孝此次游学两载,明日便回,想必他那会有许多趣事!”荀彧从脑海中捉出一件近期大事,想引起志才注意。

    “呵呵,提起那个臭小子,还真是有点兴奋,两年不见,不知长成否?”戏志才望着月空,天上浮见一张稚嫩脸孔,似乎在朝他天真微笑。

    两人提及的奉孝尚只有十三岁,此人姓郭,颖川瞿阳人,自幼父母双亡,戏志才游学路上,见一顽童在官道边浇筑泥城,乃与之答话,见其聪明怜俐,受乡里人之托,收为学徒。

    此子少年聪慧,有问必答,又喜外出访师游学,与志才性格相符,人小胆大,十一岁不到,便周游乡县,这两年更是走动南北,横跨州郡,在外自称是颖川学子,也未见有人为难他。

    一晃又是两年,秋叶凋零,游子思乡时节,早已报知行程,明日便可赶回。

    “如此,我等何不早些歇息,志才兄,饮酒伤身,不可贪杯!”

    “也是,也是!”着实天色已晚,一番开解,心情好了些许,戏志才揉揉眼睛,有些醉意。

    说罢,人如一阵轻风,径奔住舍而去,只留荀彧原地发呆,真是来去如风。

    却说早已回屋的荀爽并未入睡,披衣坐于案几之侧。

    桌上散落一堆木牌,牌上均刻人名,他拾起两块,哈了几口气,用碎布轻轻擦拭。

    “公达,文若?”嘴里喃喃念道。

    他盘算着,这两个氏族后生应该安放在什么位置上,才可发挥最大作用。

    天下大乱的征兆已然出现,外戚的势力日渐西山,内宫宦官集团如日中天,新近崛起的何氏兄妹看似前程无量,垂危的天子与即将到来的翻天覆地的反叛,意味着眼下这盘棋局扑朔迷离。

    作为颖川大户,日后之荣辱该如何运筹帷幄?

    像往常一样,他需要做出艰难的抉择。

    “切不可轻下定论,不可轻下定论啊!”冥思苦想许久,最后还是自叹两句,抬头扶额,竟然摸出汗来。

    他缓缓将所有木牌拾起来,装进更大的木盒中,仿佛千军万马在收紧,后撤。

    “是该洗洗牌了!”最后,似乎有些满意,像是坚定了何种信念,嘴角些许笑意。

    随后起身,径直往榻上走去。

    双眼闭时,一切进入黑色寂静,只留下月光抚窗,清风拂叶。

    翌日。

    当整个书院被一股桔红色的暖阳笼罩,打更声由远及近。

    那些标榜勤奋的学子总是会争先恐后爬起来,前院发出朗朗读书声,如春潮一般,此起彼伏。

    “子曰”

    “子又曰”

    “吵死了!”戏志才像往常一样骂骂咧咧,抓起被子捂住脑袋,恨不得整个寒进耳朵里。

    反复几次,这位中年大叔还是照常醒来,一脚踢开被子,算是彻底醒了。

    “此等腐儒,何时让我睡个安生觉!”他无奈摇摇头,从床上翻身起来,回忆昨日与荀彧夜聊,这才想起今日那臭小子即将游学归来。

    于是从屋角什物堆里翻出一面玻璃镜,顺势又从窗台上取来木梳。

    没梳几下,觉得不对劲,提着小木桶撞出门去。

    好在屋前有口大缸,从半缸水中舀出几瓢,趁着冷水摸了几把脸,晨光一照,还挺舒服。

    回屋继续照镜子,出门时,邋遢的睡袍摇身变成洁净长衫,发顶扎上长巾,添加不少书生气。

    与其它学子不同的是,戏志才有单独的房间,且离学府庖屋较近,酒肉从不缺少,特别到晚上。

    一是因志才入院已久,以院为家,二是荀爽敬重他的才气,特殊照顾,再说邓志才与荀氏子弟相处融洽,互为伴读。

    “熟否,先给我来两个?”戏志才溜进厨间,见灶上正在蒸馍,闻着香气扑鼻,但揭盖瞧了瞧。

    “素日何时问过我,今儿是怎的了?”学院打杂从灶前伸出头来,有些好奇。

    “嘿嘿,今天高兴,我那臭小子要回来啦,我多拿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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