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鸡飞狗跳
梁相在回府的马车里就醒了。
虽然惯常以“老臣”自居，实际上也就比宣平帝大不了几岁。
因为官运亨通，两朝皆为宰相。
且党羽众多，一呼百应，身子骨保养得可比日夜操劳的宣平帝好得多。
大禹武将分守东南西北四疆域，互为牵制。
解决了最有威胁的镇国公林家后，可谓是再无敌手，安枕无忧。
大概是日子过得太安逸，竟在自己的地盘被人生生摆了一道。
大禹的臣子，从科考开始，除了各州郡名师的亲传弟子，其余各大书院的考生能进京赶考的，都是已经拜了码头的。
就拿大禹八大书院举例，每年科举参加了多少人，前十名都是内定好的。
一甲三名，二甲七名。
这些人进入官场前都已经贴好了标签，进入朝堂后自然是用起来得心应手。
梁相也不是不懂避嫌，他手下的人也分为不同派系。
至于他自己，压根不需要亲自参与派系争斗，而且会有意的弱化自己的影响。
这一切几乎就是宣平帝默许的。
梁相也以为，齐王封太子是早晚的事。
所以他心态很平和，简直就是稳坐钓鱼台。
谁能想到今日突然发生这么多事……
梁相稳了稳心神，是自己大意了……
今日宣平帝的态度也让梁相内心警铃大作。
一路陪这个女婿走到今天的位置，对宣平帝不能说有多亲密，起码有几分了解。
梁相示意管家不要声张，就这样被抬回府中。
丢人就丢人吧，陛下的想法最重要。
只要自己站得足够高，哪个不长眼的敢当面嘲笑？
于是，梁府中就出现了这样一副难得一见的盛况。
梁相和梁公子同时卧病在床。
梁相房中只留管家一人照看。
梁公子房中只留 梁夫人一人照看。
“老爷，可要通知他们无需前来探望？”管家一边布菜，一边小心揣摩着问道。
“让他们少来点人，不要做得太过刻意。”
“齐王那边？”
“就让他带着两个拖油瓶善后吧！”
“是！”管家把食盒摆好，躬身出去，吩咐了几句，立马有人领命离开。
没人知道梁相的情况，饶是那些接到口信的党羽，也摸不清这是梁相的意思，还是梁府的意思。
不过那不重要，照做就是。
也有些明白人，看到了风向，开始关起门告诫手下最近这段时间收敛些。
梁相很果断，直接点了庶子出来撑门面。
嫡子虽然只有一个，但庶子他可是有六个，还有好几个闺女。
倒是算得上人丁兴旺。
庶子们也都不小了，只有两个十岁以下的。
这会儿出来撑门面的就是庶子中的老大梁翰和老二梁墨。
梁翰生得俊美，又爱附庸风雅，走得是文人路子。
梁墨生得像梁相多一些，现在学着经营府上的产业。
两人得到消息后，也很是意外。
却也不敢多问，一人在府门口迎客，一人在府中应酬。
一场的探病，倒像是设宴一样热闹。
梁相在床上听着管家的汇报，面无波色。
午时，府中总算安静下来。
房间内，一道暗影闪过。
“相爷。”来者单膝跪地，正是梁府护卫统领。
梁府当然不止有明面上这些护院、家丁和侍卫。
还有暗地里培养的暗卫。
虽然比不上皇室暗卫和那些上过战场的将军。
但也不至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毫无察觉。
说来也是可笑。
昨日，自家那个亲自吩咐的，说是蝶衣姑娘准备了惊喜，让暗卫不用跟着，别院中的下人都回避了。
而房中一整夜灯火通明的，又时不时传来说笑声。
没有主子开口，下人们也不敢上前打扰。
一直到后半夜才熄了灯。
后面发生了什么，下人们也说不清楚。
……
梁相已经从别院下人口中拼凑出了事实，再听一遍还是忍不住想骂人。
别院的下人们那点三脚猫功夫，放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
但那蝶衣若当真是个高手，也不可能前期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常年练武之人，身上，手上，总归多多少少能有点痕迹。
就算是用毒下药，那别院都是梁家的人，她穿得衣服、从青楼带回来的包裹行囊也都是有专人认认真真检查过的。
不可能藏东西。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外面有人接应。
她现在是不是管莹莹已经不重要了，只要百姓说她是，管将军的旧部说她是，陛下说她是，她不是也得是。
但那接应之人，必然在第一时间就安排好了退路，现在想查，已经错失了先机。
现在就剩下一个线索了。
“相爷，属下迟迟归来，便是为了追查那老鸨。”
“哦？”梁相在被窝里坐直了身子，出事的第一时间暗卫就跟着出动了。
裴风这么久才回来，想必已经查到结果。
他就知道！
培养了这么多年的高手，怎么能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只是，他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裴风带着人满京城找线索。
一会儿被引到城外，一会儿又被引到城内。
最后，居然是在户部员外郎家中找到的。
梁相反应了好一会儿，听裴风说了那人的名字住址，终于从回忆里找到了这号人。
说来这人，跟梁家还真有些渊源。
这人跟梁府的姨娘议过亲。
说起来还算是梁相的情敌？
倒不是梁相夺人所爱，实在是这个员外郎自己太混账。
家中有侏儒症的血统，但是偏瞒着，老家的父母都不敢接来京中生活。
科考后得了官职，就在京中议亲。
等到成亲前，女方家才查到这消息。
想退婚，却被赖上，要讹钱，给钱才肯退亲。
甚至扬言要败坏女方名声。
女方家哪里肯咽得下这口气。
一方面，不甘心给出这么多银子，气不过。
一方面，又担心这人言而无信，拿了钱依然不说自家姑娘好话。
索性砸钱找人，攀上了梁相党羽的关系。
梁相意外从下面官员口中得知这件事，出于好奇多问了几句。
没几日，一个宴席上，下面官员竟是想办法让那女子混了进来。
那女子也是个狠角色，知道自己可能以后得低嫁。
听说有机会见到宰相，索性说服了家人，抓住这次机会，豁出去了，对梁相主动示好。
男女私下见面，本就是大忌。
梁相当时还没爬到宰相的位置，正是事业上升期。
家中嫡妻只生了一个儿子，肚子就再没动静了。
两人顺其自然的成了好事。
第二日便一顶小轿抬进了府。
虽然没有以贵妾之礼过门，但这些年来，一直深得宰相宠爱。
今日梁府负责出面接待众大臣的梁翰，正是该姨娘所出。
梁相当年纳了人后，又派人去那员外郎家中警告了几句。
员外郎本就是个投机的性子，哪里敢乱说。
这些年来， 梁相混得风生水起。
早就把这员外郎抛之脑后。
就像狮子不会在乎蚂蚁一样，梁相压根没把这员外郎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刻意关注他。
听裴风说这人至今未婚，梁相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这种小事，他不动手，自然有些机灵懂事的手下去做。
总是不会让他过得多好，当然也不至于给人留下话柄就是了。
只是，梁相实在想不出。
老鸨去员外郎家里做什么？
裴风也一时有点难以启齿。
当时他带着人赶过去，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
就是……
一个打了很多年光棍的老男人，和一个风韵犹存的妖娆女人在一起。
应该是被下了药，动静闹得很大。
……
隔壁家都能听到声音，纷纷探着头往员外郎家看。
众人交头接耳，很快，就传遍了一条街。
纷纷好奇，那女子到底是谁。
裴风两人顾不得那么多，只能硬把人拉开。
没想到就算已经分开了，两人还是神志不清。
没一个可以正常沟通的。
好不容易喂了解药。
发现喂下去也没什么用。
又不敢喂太多，怕人死了误事。
很快，裴风就发现，单单用绳子绑起来，这俩人会拼命挣扎，然后得不到缓解的时候，还会咬舌。
两人一人认领了一个，好在另一个暗卫有点颜色，没让裴风抱着那个光着身子的老鸨。
裴风很感动，但很快就发现自己感动早了。
抱着一个光着身子的老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就。
给两人嘴巴里塞了破布。
好不容易松了口气，便发现怀中的两人开始呼吸急促，脸色通红。
等到手忙脚乱把破布取出，便见二人口吐白沫，竟是马上就要嗝屁。
裴风也不是没想过找人回府报信，可现场实在太混乱了。
简直是一言难尽。
梁府这些年，算上裴风，总共也就培养了四个勉强够得上暗卫级别的。
现在自己身边只带了一个，另外两个追着其他踪迹，还不知道人在哪儿呢。
倒不是梁相没有先见之明。
实在是暗卫太过难得。
除了皇室，是不允许其他臣子私下培养暗卫的，主要是他们也没这么多钱。
而林家的暗卫，其实大部分都是先帝特意留给林老将军的。
只是林老将军自己没有用到，儿子也没用到，都留给了孙子。
真要说起来，林老将军如果愿意拿人命去填，多牺牲点手下的将，也未必逃不掉。
只是他想得很明白，自己已经老了，没几年可活。
见不到自己的尸体，那些人不会放心。
未来只能永无止境的被追杀，然后到处躲躲藏藏。
先帝应该也是想到了，所以把皇室暗卫中大半的优秀毕业生都留给了林家。
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皇室暗卫，直接由皇帝亲自掌管。
所以宣平帝也是在即位后才得了暗卫的调配权。
……
裴风不敢用强，也没法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带着两人回府。
只得耐着性子等两人慢慢恢复清醒。
好巧不巧，外面不知哪儿来的小叫花子，到处乱传，说什么员外郎家里遭了贼人。
联想到之前员外郎家传出来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当即便有些胆子大的跃跃欲试想来敲门。
这里已经不是内城，周围住的可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讲究人。
听说里面是个落魄的老光棍，还是个有官职的员外郎。
看热闹的人们更来劲儿了。
人们七嘴八舌的围在门口。
虽然里面已经没有再传出声音了。
但扛不住人们口口相传。
到了中午，更多在外面干活的人要回家吃饭。
经过这里的时候，见到围了一圈人，都会随口问上几句。
裴风两人早就蒙了面，在员外郎家里找到了外袍，把两个神志不清的包得严严实实。
等到外面不知道哪位勇士终于忍不住踹开了门。
裴风两人已经一人抱着一个，从后院翻墙狂奔出城。
常年习武之人，抱着个把人飞檐走壁当然不在话下。
坏就坏在这里不是内城，宅院盖得都很简陋。
他们只能上面跑一会，下面跑一会儿。
中间还不幸被路人发现，又引来好一顿指指点点。
不少人都看到了。
光天化日之下。
两个飞檐走壁，武艺高强的拉黑蒙面人，各自抱着一个尸体，往城外走去。
所幸这里位置偏僻，京兆尹来得没那么快。
两人头也不回，一个闪身，终于躲进了梁府名下的铺子里。
谢天谢地，这是个棺材铺子，这会儿大中午的也没什么生意。
给掌柜的看了裴风出示的令牌，知道是自家办事。
很快给他们安排了马车。
裴风亲自赶车，终于回到了梁府。
梁相听完这一切，人都麻了。
“那两个…醒了没？”
府医说是这春药实在太烈。
已经在施针救治，要想清醒，最少也得半个时辰。
裴风终于把话说完。
整个人已经是双膝跪地。
虽然他尽力了，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相爷的心情。
“你先去换身衣服，等那两个醒了再说。”梁相抿了抿嘴，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一句。
裴风有点惊讶，但马上起身离开。
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听话，今天事情没办好，但听话的人设不能崩。
梁相还真不是脾气好，实在是这人身上太臭了！
各种呕吐物的味道，混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气味。
差点把人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