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劈出“八板斧”

    梁新收到一位叫俞素花的村妇来信：

    梁部长：你好！

    我和我老公都是回龙山乡农民，在县城开个小吃店。在1997年3月育有一女、1999年1月育有一子，都是在领取准生证后生的。我第二胎是剖腹产生的，因失血过多等原因，医生建议我不能结扎。在术后6个月后，我采取了子宫内放置节育环的避孕方法。

    今年10月26日下午，乡计生办邬建生带着三个人来到我们小吃店，动员我结扎。我说：“国家政策提倡已经生育一个子女的育龄妇女选择以放置宫内节育器为主的长效避孕措施，生育两个以上子女的育龄夫妻选择以结扎为主的长效避孕措施。这说明育龄妇女可以自愿选择上环、结扎或其它长效避孕措施的。医生说我的身体不能结扎，我已上环。”

    邬建生他们四个人都喝了酒，讲话都卷舌了，动员我老公说：“上环，还是有怀孕的可能，因为环容易掉。你老婆结不了扎，你就去结扎，好吗？从医学说，男性结扎比女性还适合，因为男性的结扎操作更容易进行，而且术后恢复快，成功率更高。”我老公说：“男的是一家之主，结扎了，身体垮了怎么办？”因为农村都说男人不能结扎，结扎后就会丧失劳动能力。邬建生说：“男的结了扎，身体比过去还雄壮哩！”我老公气了，说：“有这么好，你们也是男的，还不去结扎啊。”

    他们中的一个年轻的，脚瘸的（后来打听到他的名字叫宋德久），气冲冲的，想打我公老，说：“我还没结婚，要我去结扎，什么意思？”

    梁部长，听乡里人讲，说你是一个好人，为逃生的计生对象的母亲治眼病。所以给你写信，请你管管邬建生他们。对了，我们也要作个检讨，我老公说的话太冲了，虽然是气话，怎么能叫没结婚的人去结扎呢？……

    梁新看信后，气得脸色发青，把邬建生叫到他办公室，将农妇俞素花的信丢在他面前，说：“你看看信，你们像什么话。”

    邬建生看到梁新发火，并无内疚之色，嘟嚷着说：“我也是为了工作，何况有的乡也是这样做的。”

    梁新说：“结扎也好，上环也罢，国家都只是引导和提倡，政策本来很清晰。你和宋德久一人写一份检讨，并且明日去县城向俞素花夫妻道歉。如今后我再接到这样的举报信，我会叫纪检委来查处你。”

    随后，梁新看到县委、县政府一份“通报”：“各乡、镇（场）、县直各单位：“近日，龙尾乡政府计生工作组到该乡某村李姓超生户家中，依法令其缴交‘超生费’，但遭到拒绝。当晚7时，受不法分子唆使，数百名不明真相的民众围堵龙尾乡政府，并出现了不法分子打、砸、抢、烧等违法行为。至当晚11时左右，事件得到有效处置，共刑拘犯罪嫌疑人26人，目前有24人已变更为监视居住强制措施。经查，这次事件中，出现了伪造假文件蒙蔽群众等不法行为，是导致不明真相群众聚集乡政府的主要原因……”

    ”梁新看了“通报”后，心想，“对不法分子严厉打击是对的，不过，要预防这样的事情的发生，关键要把计生宣传到位，把工作做扎实，不能让不法分子有机可乘。”他又想到今年6月30日“全县迎党建、庆党建79周年演讲比赛”时，龙尾乡党委书记贾进茂照本宣科、数着指头说的话:“……我乡要打造&39;六大工程&39;:一是打造‘农业产业化工程’;二是打造&39;乡镇企业工程&39;，三是打造&39;党支部堡垒工程’，四是打造‘为民服务工程’，五是打造‘第三产业工程’，六是打造&39;科技兴农工程’……”他想，打造“党支部堡垒工程”、“为民服务工程”的任务是艰巨的，说话容易，落实难啊！

    梁新想，怎么让计划生育基本国策得到群众的拥护呢？怎么让计划生育基本国策成为群众的自觉行动呢？他下乡跑了几天，翻了一些材料，当看到王金法创造的“和庄经验”时，眼睛发亮了：

    王金法，曾任临沂市沂南县张庄镇副镇长、和庄村党支部书记、村计生协名誉会长。1987年以前，和庄村是有名的计划生育落后村，王金法担任党支部书记后，创造出计划生育和脱贫致富相结合的“和庄经验”，使该村成为计划生育先进村。1989年以来，和庄村吸引了全国除台湾外31个省市区和港澳特别行政区的近10万人前来参观，先后三次被中国计生协授予“全国计划生育协会模范集体”，1990年被国际计生联亚（洲）大（洋洲）地区理事会授予荣誉奖。

    王金法是经过县里统一考选，镇政府聘用的计生办工作人员，可工作了十多年后，1988年初，30岁出头的王金法却从张庄镇回到生他养他的和庄村，担任了党支部书记。和庄村是有2400多人的大村，王金法上任前，已经有三届领导中途撂挑子了，村里的工作因为缺少公正的带头人陷于瘫痪。以计划生育工作为例，原村支部书记三个弟弟都超生，原村主任超生三胎，在1987年前的8年时间里，全村有300多户计划外生育，1987年一年计划外生育就多达47人。

    王金法对破解“天下第一难”——计划生育问题，劈出“几板斧”：

    一、正人先正己。王金法先从自身做起，动员妻子第一个走进手术室做了节育手术。王金法乐观地认为，自己带了头，群众肯定没话说，然而现实却令他有些意想不到。看到王金法动真格的了，有些想要儿子的逃了，正在计划外怀孕的躲了。计生工作仍处于被动局面。王金法陷入沉思：为什么干部带了头，工作仍然做不好呢？想来想去，他找到了一个答案：带头是群众对领导的最起码要求，只有依靠群众，发动群众，才能做好工作。

    二、走群众路线。王金法把村里的老党员、老干部、老长辈、老离退休职工、老残废军人及育龄群众中的积极分子组织起来，成立了山东省第一个村级计生协会，会员共计72名，自己担任名誉会长。协会成立后，决定先解决计划生育遗留问题。王金法没有亲属超生，但他的三弟违章建房，按规定，要罚400元，而王金法要罚他600元。三弟找到王金法问：“为什么多罚200元？”王金法说：“不为什么，就因为我是村支书。”王金法不徇私情的做法，使群众颇为震撼。经过两个月的努力，他查清了多年来的村干部公款私用问题，并予以追回。全村拖欠超生费的138户，也如期补交了罚款。二是，为群众排忧解难。村民张某三代单传，一心想生个男孩，以前村干部一找他做工作，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动辄喝酒到大街上指桑骂槐。王金法得知张某大女儿上学交不起学费，就从自己家里拿来30元，为他女儿交上学费。张某被感动了，主动采取了节育措施。农闲时节，王金法又把村民们组织起来，开展寓教于乐的文艺演唱活动。全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上台演出，“台上怎么说，台下怎么做，走了样还不让人笑话？”从此，计划生育在和庄成了大气候，计生协会员多达580多人，群众也开始渐渐自觉遵守计生政策。从1988年以来，全村没出现一例计划外生育。

    三、帮村民致富。“实心实意地帮老少爷们儿过上好日子，人家才信得过你。”王金法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懂得这一朴素的道理。和庄村在上世纪70年代就开始兴建大口井和扬水站，但到1987年还是半拉子工程。王金法向全体村民发出倡议：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大家的事情大家办。王金法个人贷款3000元，带头捐给了村里。在王金法之后，村两委其他成员、计生协会理事、党员、会员和群众纷纷捐款，多至2700元，少至十元八元，两天时间就捐献36．5万元。有了这笔启动资金，王金法带领全村群众修渠引水，铺路筑桥，植树种菜。村民的人均收入一年一个大提高。和庄村里对计生家庭有一系列的优惠政策，如对放弃二胎生育的家庭奖励5000元，为独生子女办理“双全”保险，为独女户办理养老保险，就连每个计生家庭上一个什么样的致富项目，村里都要列入议事日程，帮着这些家庭做规划、筹资金、跑销路。如，村里以前就有草编的传统。计生户、草编能手张秀梅在王金法帮助下贷款致了富，王金法抓住这个典型，由村里出资盖起了7间厂房，张秀梅等草编能手当老师，成立了一个200多人参加的草编厂。当年，参与者每人增收1000多元。又如，计生户张中吉由于老人有病欠了许多债，家境比较困难，王金法找他，“中吉，你贷款5000元钱，开个煎饼店吧，我作担保。把煎饼卖到喜欢尝鲜的城里去，准能脱贫。”几年过去了，张中吉家里盖起了二层小楼……

    梁新决定接棒“和庄经验”，劈出了“八板斧”：

    一、推进“阳光计生行动”：把乡计生服务站做到“环境优美、技术优良、服务优质、管理优秀、群众满意”和“一张笑脸、一声问候、一把椅子、一杯开水、一到即办”。

    二、做到“六登门六到人”：结婚登记摸底登门，晚婚晚育宣传到人；新婚之日贺喜登门，优生优育宣传到人；产后术后随访登门，温暖关怀体贴到人；节育措施指导登门，避孕药具发送到人；各项奖励发放登门，优惠政策落实到人；日常走访服务登门，困难要求了解到人。

    三、培育“人口文化”。开展多种形式青春健康教育、人口文化进校园、进机关、进乡村、进工厂活动，从源头上让健康科学的人口文化知识得到了推广。

    四、让“羞羞答答”变成“大大方方”。在传统观念中，“性”还是个难以启齿的话题，特别在农村，更是羞于说“性”。在乡计生服务站和村委会设立“免费避孕药具供应点”，只要需要随时可以领用安全套、口服避孕药等避孕药具。

    五、由“处罚多生”向“奖罚并举”转变：设立计划生育家庭奖励扶助金制度，奖励先进计生对象，扶助困难计生对象。

    六：让群众“自我管理”：在乡、村、组成立计生协会，建立计划生育群众自治网络。

    七、突出以“服务”为重点：帮助群众解决生产、生活和生育中的实际困难。

    八、敞开大门“纳谏”：建立群众咨询、维权热线，接受群众监督。

    这“八板斧”不是空口吹喇叭的活计，每一板斧的劈出都要资金支持。回龙山乡是个穷乡，钱从哪里来？一、向创造“和庄经验”王金法学习，发出捐款倡议，梁新带头捐了五千元；二、向“义丐”武训学习，向上级计生部门、财政部门、民政部门“乞讨”。众人拾柴火焰高，共筹款50多万元。

    有了钱，“八板斧”劈出了一条条如彩虹一样绚丽璀璨的弧线：

    弧线一：回龙山村做了节育手术的江某，一场车祸让她成了植物人。就在她的家人几乎崩溃的时候，村计生协会的朱春红来了，每隔一天，就给江某导尿、换胃管、冲洗膀胱、打针输液换药……

    弧线二：齐水村委会的齐某生下孩子后，带孩子没经验，孩子经常哭闹，村支委兼妇女主任章彩英知道后，主动上门教她喂孩子、换尿布、同时给她送上一些如何做妈妈和育儿的常识册子，还给她送上避孕药具，教她哺乳期如何避孕等常识……

    弧线三：中庒村委会的林某，生了两个女儿了，还想再生一个儿子，计划外出逃生。村妇主任汪杏花得知后，主动上门找她谈心做工作，打消了她超生的念头，还主动去做了结扎手术。村委会给她补贴了500元……

    弧线四：晓坪村委会的姚某，“三查”（查环、查孕、查病）时，发现有子宫肌瘤，她顿觉天要塌下来了，整天哭泣。乡计生服务站服务员及时上门关心、慰问，并帮忙联系医生，带她去做手术……

    弧线五：实施“温暖女孩阳光行动”，对考上并入读国家承认的本科学院或高职高专的农村计划生育独女、二女户较贫困家庭女孩，给予一次性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