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虽然卢警官分散了警力，但由于不知道方向，警车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碰。陈丰坐在车里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怀着仅有的希望在车上着急。
一阵刺耳的铃声传来，陈丰几乎将手机扔了出去，他定了定心神，摁下接听键。
“喂？”
“女孩在学校后面的拆迁楼里，快一点。”
“你是—喂？喂？”
断线音还在耳边回荡，车厢里安静了几秒，陈丰猛地将身子探向前排，“去学校后面的拆迁楼！”
镇子不大，很快便有数辆警车集结，将拆迁楼团团围住。
这是一幢还未来得及拆迁的老旧楼房，灰白色洇染的墙上赫然挺立一个鲜红的“拆”字，赤色阳光下更显张狂。楼体部分几乎没有拆除，只有窗户上零星破碎的玻璃和飞扬的蛛网在无声的哀怨。
卢警官对众人使了个眼色，几个队员便迅速集结在楼梯口，呈防御姿势向上移动。
“都别动！”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警笛的独占，一个身影出现在四楼的走廊处，只见他一手执碎玻璃，一手勒住一个女孩的脖颈，碎玻璃直指女孩的太阳穴。
“都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徐艺杰疯了似地怒吼，皮肤上爬满了暴起的青筋，如蛇般游走，触目惊心，猩红的眼睛几乎淌出血来。
卢警官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一个扬声器，对着楼上喊话，“是—小徐总吧，你别激动，我们不会伤害你，你把人放了我们就走，好吗？”
陈丰在一旁，有些震惊的看向卢警官，被后者一个眼神回敬。
也是，现在不能激怒这个疯子，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
“滚蛋，老子才不信！你们把人撤了，我就放她走！”
“徐艺杰你先别急，你先把人放走，咱们在这儿拖得时间越长，越有可能把事情闹大对不对，到时候要是你哥知道了怎么办呀！”
与其说刚才更多的是心虚和害怕，可听到这话，徐艺杰的火气“腾”地冲上了脑门，他几近嘶吼道，“别他/妈提我哥！你们谁敢给我哥告状我杀了谁！”
“放我走。”耳边幽幽女声传来，徐艺杰惊怒着回头，“他们说得对，之前你那些小打小闹被掩饰过去也就罢了，但如果你今天事情闹大了，你哥会怎么办还真说不定。”
“呵。”徐艺杰冷笑一声，“我哥不会来的，他可没时间管我。”
“是吗，可是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你哥为什么会和校长同时出现在大野地呢？”
不用点明，苏许指的是哪件事徐艺杰一清二楚。他想起那天的阴影，不自觉吞了吞口水，眼神也逐渐变得阴冷。就在苏许以为自己逃出生天的前一秒，脖颈上的束缚又猛地抽紧，吓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是怎么知道我哥的！”
“大名鼎鼎的慈善家，在我校设有专项奖学金，不定期来校园内慰问，这么优秀的前辈谁会不知道。”
徐艺杰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沉默了几秒，紧接着对着下面大吼，“让你的人往后退！再退！”
等到警务人员全部退出楼梯口后，徐艺杰猛地将苏许向前一推，随后跨过一道阻碍飞奔离去。
“追！”卢警官一声令下，包围圈的警务人员立刻展开包抄，而陈丰三步并作两步，先一步站在四楼的梯口。
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女孩蜷缩着身子，躺在冰凉的灰尘和玻璃碎上，左额触目惊心的血迹在蛛网中斑驳，微闭的双眼蔓延到他的方向。
脑中一片轰鸣，往日的理智在此刻似乎全然炸裂，灵魂拖拽着他的身躯，跪倒在女孩的身边。无意识托起她的面额，在那微笑轻轻旋开的前一秒，将一切拉入怀中，揽入灵魂尽头，紧紧的，长久的拥抱。
警笛盘旋，血色绽放，满目疮痍的世界里，有一股温暖，静谧生长。
医院是座生死桥，一边是挣扎的生，一边是切盼的死。儿时长辈的话语又一次回荡在王燃的耳朵里，他走在冰凉的瓷砖上，感受着生死的温度。
走廊尽头的病房半敞着门，王燃探头，昔日意气风发的队长正歪头靠在病床边上，面颊上的肌肉还在无意识的抽动，胡茬没来得及修剪，凌乱立在小麦色的皮肤上有些扎眼，头发也没有当时那么干净利落，只胡乱搭在前额。
陈队，当初那个在警局里坚定的挥拳，笑着说要带我们办好每一件案子的你去哪儿了？
呆立了一会儿，王燃敲了敲门，门内人应声抬头，胡乱整理了一番便小跑着出了门。
“陈……卢队让我来给你通个信儿，李升和徐艺杰都已经抓住了，但是徐艺杰打死都不承认是他指使的李升，审李升的时候有点波折，但最后李升还是什么罪都认下了。”
“这样下去，咱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过段时间就放人了。”
陈丰盯着鞋面，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末了，他回头望了一眼病床，搓了搓手道，“那个，王警官，能不能让我去会会这个徐艺杰。”
“陈……你别这样，你别这么叫。”王燃颤抖地去扶陈丰，却被轻轻推开，那人笑着摆了摆手，又朝出口的方向指了指，抬脚准备离开。
“陈队！”
步子霎时顿在原地，王燃急走两步，拦住仍低着头的陈丰，有些怒道，“陈队，你别这样，当初那件事就不是你的错，杨敬那畜生他本来就该死，要是被我逮到了我肯定不会让他变植物人那么简单，再说了她姐杨慧，这么多年没少骚扰你吧，你就这么一声不吭，搁我身上我真的就受不了了！她自杀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你只是做出了一个人，一个活着的有血有肉的人的本能反应，你一直是我们心中最好的最厉害的陈队啊！”
走廊里老式的白炽灯“滋滋”地响个不停，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良久，陈丰抬头对上那眼神，“说完了？”看着王燃不知所措的眼神，他轻笑一声，“我有血有肉，但我的职业是警察，没有履行好一个警察的义务，我的错，这么多年我该。”
“你——”
“小王啊，别再这么叫我了啊，就叫陈丰，好好干你的工作，说不定以后队长的位子都是你的。”陈丰笑着拍了拍王燃的肩，随手一指，“快带路吧，你不是说一会放人了吗。”
望着那拖着的步伐，王燃的眼前有些起雾，他眨眨眼，快步跟上去，这两步让他仿佛回到了当年他们查完案子一起回到警局的时光。
所以，到底是谁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