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鬼
沈有尚手搭在申敏禾肩上，垂眸叮嘱她等在门口，不要随意走动。自己则是泰然地径直朝凶房方向靠近，脚步坚定，毫无惧色。
申敏禾往里挪了一点，提心吊胆地探头张望。
沈有尚重重敲了几下门，屋里声音顿时消匿。他拧动把手，将门推至大敞，往里睥了一圈，然后从容地踏进房门。
人一从她的视线里消失，申敏禾心就揪起，焦灼地喊道，“你没事吧。”
“没事。”他应了声，嗓音清润，不慌不乱。
即使里面的人再镇定，大门口的申敏禾也无法恢复平静，“你快出来吧。”她语气中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催他尽快远离是非之地。
半晌，沈有尚面不改色地回到她身边，“里面什么也没有。”
“啊？你看得见鬼？它们肯定是藏起来了。”申敏禾瞳仁微颤，鬼能捉弄人，但人眼难识鬼。
……也许鬼已经从那间屋里流窜到其他房间了！
沈有尚的意思是，房里的声音没了。“按照张易大师的说法，屋里缺阳气，我一来，就把阴魂震慑住了。”
“张大师还有模有样地布阵施法了呢，他的话不可信。”
又是去寺庙拜佛，又是找风水大师做法，白折腾了几天。这房子，恐怕真的住不了人。
“他说过这几天鬼怪会做最后的挣扎，你不是还向他提问了吗？”
是有这么回事，但她也没想到是现在这种状况。
沈有尚让她打包行李，今晚住他家。“这么晚了，你想让我送你回石林？还是一个人住酒店，到时候害怕了，你能找谁？”
“那你陪我去房间，我就拿几件衣服。”
沈有尚双腿随性地交叉站着，倚在门框上，等她整理行李。
他把玩着西裤口袋里的远程控制器，只有耳机那么大，通过网络连接至一台迷你音箱。
那些鬼叫声，那些让申敏禾吓得直往他怀里钻的鬼哭阴笑，就是通过他手里的仪器进行操纵的，他心生得意。
音响是他派人送风水树的时候，藏在花盆中，搬进凶房里的。
乔迁宴过后，沈有尚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车里，仰望着申敏禾所住的那一层楼，等候时机到来。他注意到只有客厅亮着光，猜测她可能在收拾或休息。
10点20分，沈有尚狠了狠心，终于按下了开始键，忐忑地观察房里的变化。但离得这么远，他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长不出千里眼。
一分钟后，他提高音量。又过片刻，他将哭泣调至恐怖的怪笑。
这时，她那一层楼面，所有的灯都被点亮。
申敏禾准是听到了。
沈有尚揉了揉眉心，她一定很恐惧吧，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怎么不算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呢？
他按下电话键，响了一阵才接通。申敏禾的声音在发抖，他的心也跟着一颤。
沈有尚立即下车，坐着电梯上了楼。他在电话中安慰她的一套话，是他在车上组织好的。
10点38分，他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一刹那，申敏禾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望着他，眼眸中泛着娇怯的水光，又漾起一道惊喜，似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依傍。
当她主动投入他怀抱时，沈有尚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他勾唇笑了下，屋里哪有什么鬼，是他心里有鬼。
申敏禾紧紧地偎着他，深信不疑地偎着他。
沈有尚顺势将她还有些颤栗的身体固定在自己怀中，心底泛起涩意。他低着头，在她耳畔温柔地说着安慰话。
他想要她一直抱着他，心甘情愿地，全心全意地，把他当作唯一的依赖。
不仅是假装闹鬼，风水大师的算命结果也是他安排的。
沈有尚无意中看到申敏禾写着生辰八字的那张纸，他记性好，背得很快。他提前关照大师：“到时候，和申小姐说她命很好，别讲什么不吉利的话。”
大师掐指一算，脸色突变，“沈先生，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请明说。”
张大师觑了眼他淡漠的面庞，犹豫道，“申小姐八字太硬，是克夫命。”他语顿，“沈先生若是有结婚的打算，还请三思。”
沈有尚冷笑一声，“你对她说，我们八字相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申敏禾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他推着她的箱子，一起下了楼。
“你刚才打我电话是有什么事吗？”她想起，那通紧要的电话好像不是她拨过去的。
沈有尚支吾着，“我有东西丢了，想问一下是不是在你家。”
“什么东西？”
“呃，笔，钢笔。”他随口说了一个。
“你还带钢笔在身上啊。”业务繁忙，随时要签字，申敏禾心想。“我要是找到了，就还给你。”
“嗯。可能丢在其他地方了，我只是问问，你不用在意。”他赶紧岔开话题。
沈有尚将行李箱搬到她之前住过的那间房里。
申敏禾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弹开身体，不过是桌上的餐巾纸盒掉落在地，但她现在犹如惊弓之鸟。
“你一个人睡会害怕吗？”
“我把灯开着，不然怎么办？”
沈有尚斟酌着问，“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申敏禾看了眼时间，已近零点。“你不用管我了，早点睡吧。”
他退出房间，“有事叫我，或者打我电话。”
申敏禾打开行李箱，将衣服放入衣柜中。柜子里整齐地挂着沈有尚为她买的名贵华服，越挂越多。
上次暴雨夜留宿时，她发现里面又添了一条新的香槟色吊带睡裙，极其轻薄光滑的真丝面料，触感细腻柔和。穿过一次后，她就爱上了这种服贴的感觉，像是长了一层新的皮肤，甚至有助眠的魔力。
这种材质很容易勾丝，所以她从衣架上取下时格外小心。
洗完澡，她精疲力竭，套着睡裙的身体滑进被子里，很快就入眠。
睡梦中，申敏禾感到有一股力量压着她。男人肌肉分明的胸膛在她胸前起伏，粗重的呼吸萦绕在她耳侧，他试探着用鼻尖蹭着她脖颈，然后湿润的唇瓣贪婪地覆了上来……
她心尖一跳，蓦然睁圆了眼，对上一张陌生的、扭曲的脸。
男人朝她邪恶一笑，粗壮的大腿蛮横地将她箍住，长茧的大手锁住了她挣扎的手腕。
她脸红筋暴，但动弹不得，嗓子仿佛被毒哑了一般，发不出一个音节。
是梦，申敏禾意识到她被困在了噩梦中，怎么也逃不出去。
男人露出尖锐的獠牙，血盆大口几乎要将她吞噬……
“敏禾，醒醒。”沈有尚推了推她露在被子外的肩膀。他在书房处理完工作，经过她房间，听到了尖叫声。门一推就开，没有锁。
申敏禾终于费力地张开眼睛，眼角带着她在梦里淌下的泪。她薄唇微张，喘着气，视线落于坐在床沿的男人身上。
“没事了。”沈有尚俯身，手指拨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乱发，抚着她惊魂未定的脸。
她从床上坐起，双手勾缠着他脖子，本能地抱着他，声音黏糊，“我以为我要死了呢。”
以前，当他们毫无间隙地触碰时，沈有尚的手总是不知该往哪儿放，现在他的手自然地在她起着薄汗的后背游移，不轻不重地抚慰着，给予她温存。“只是梦而已，不要怕。”
申敏禾忽地惊觉，她睡觉时，为了舒适，没有穿内衣……
那么现在他与沈有尚的距离除了他那件衬衫外，就隔着一层极薄极软的真丝。她耳后顿时起烫，不知该如何进退。
沈有尚当然也感觉到了，她的形状，她的柔软，她撞进他怀里时的摇晃，她动来动去时的……他口干舌燥，脊背火烧火燎起来。
“现在几点了？你没睡吗，怎么还穿着白天的衣服？”申敏禾将环在他脖子上的一只手放下，悄悄挡在自己胸前。
“有些事要处理，现在2点，我准备休息了。刚才听见你房里有声音，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我叫了吗！我在梦里根本发不出声哎。”她又后退几寸，然后抓过被子的一角，遮着身体。
“嗯，你尖叫了。要不要我陪你？我睡沙发上。”
申敏禾靠在床背上，“一晚上不至于做两次噩梦。你快去睡吧，眼里的血丝比我梦里的魔鬼还多了。”
“我争取跑进你梦里救你。”沈有尚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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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申敏禾经过客厅、厨房、餐厅，都不见人。真是大忙人，凌晨2点还没睡，一早又去公司了。
她发了条信息：“你上班去了？冰箱里的东西我可以吃吧？”
半晌，她收到回复：“我还在家里，生病了。”
申敏禾敲门进入沈有尚的卧室。他嘴唇煞白，脸色白中透红，虚弱地喘着气。眼皮无力地垂落，似乎需要很大的力气才望上她一眼。
大概是上次发烧没有康复好，申敏禾摸了下他额头，滚烫，比那天更烫。
测温仪跳出数字：405。
她翻出家庭医生的名片，拨通电话。医生很快赶来，为沈有尚打了一针。
一下午仍旧不退热，不但没见好转的迹象，他整个人变得混混沌沌，自言自语。
申敏禾凑近，模模糊糊地听出几句，“我好痛，不要杀我。”
满口胡话，烧糊涂了！
家庭医生李博士毕业自顶级医学院，医术高超，他的诊断结果为普通的病毒性感冒，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沈有尚一直不退烧。他建议送去医院，需要更专业的设备进行检查和治疗。
“换衣服吧，我们去医院。”
沈有尚这时又清醒了，“在家休息就好，不用跑医院。”
“这是胡医生的建议。我给你拿衣服。”
申敏禾打开他房间的柜子，完全是盖茨比的衣柜，一整排名牌衬衫和西服套装，颜色各异、材质不一，版型是他常穿的几种。
她随手挑了一件衬衫和一条西裤。“起床换身衣服，胡医生已经安排好入院了。”
这会儿沈有尚又变了个人，嘟嘟囔囔的，像个耍性子的小孩。
他霍地瞪大双眼，眼里发着红光，恶狠狠地命令道，“萌萌，给我穿衣服。不听我的话，我们就同归于尽！”
他的声音比以往更粗犷，语速更快，因为发烧，还带着点沙哑。
申敏禾神色稍愣，萌萌？哪个前女友的名字？沈有尚对着她发什么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