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星星的孩子
话题陷入死局，三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气氛实在尴尬，陈白烟都想找个借口然后赶紧跑了，一转身看见游子谦举手朝她打招呼。
“呦。”
陈白烟吓得跳起，一把抓住了江笙的胳膊，得到对方安慰的拍拍。
“你是人是鬼啊，走路没声音的？”陈白烟看着胆大，实际胆子可小，恐怖片那是一律不看，更别说跳杀这种了，是完全可以吓死她的。
“我敲门了，你们没听见啊。”游子谦回答，然后伸着头看霍臻天，“兄弟，你这伤的好严重啊，放学赶紧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你说。”霍臻天翻了个白眼，“而且我感觉自己骨头裂了。”
“哈哈真的假的。”游子谦笑道。
但霍臻天表情冷漠又无语，根本没有开玩笑的迹象。
“草，真的啊？那你快去医院啊？！”
医务室内一阵手忙脚乱，江笙和陈白烟上去给老师报告，留下游子谦一个人陪霍臻天去医院。但是问题来了，医务室里没有担架，他只能向医务室老师请示，让她开车带着霍臻天去医院。
“也行，那你们要和老师说过。”医务室老师嘱咐道，“我先去地下车库开车，你们两个千万别搬他哦！”
医务室老师走了，现在的医务室只剩下两人。
“霍臻天，不是我说，你为啥去借高利贷啊？”游子谦把椅子转个身坐下，下巴靠在椅背上，“虽然我觉得不是你的问题。”
“谢谢，但可能就是我的原因。”
游子谦看着霍臻天蒙着头的样子，不自觉回想起第一次认识霍臻天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潮流，但对方穿得简简单单，脸上还带着腼腆的笑容。虽然现在的游子谦时不时嘲笑霍臻天，但他也怀念那位腼腆又友善聪明的好兄弟。
“霍臻天，你有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遭遇的现实和记忆不符合。”游子谦问他。
“比如，你的记忆告诉你你是少爷，你的爸爸妈妈是总裁和总裁夫人，但是你今天看见的爸妈却和你的记忆完全不一样。”
“你怎么和你女友一样，你也觉得记忆会欺骗自己？”霍臻天讽刺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护着你老婆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她是正常的朋友关系。”游子谦叹气，“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之前我的记忆告诉我我喜欢陈白烟，但我后面才发现，是我的记忆在造假，造出了我喜欢她的迹象。”
“你想说什么？”霍臻天脸色变得难看，“难道我喜欢江笙也是假的吗？”
“我不知道，但你高一对我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要考上京大天文系，你喜欢星星，爱它们就像爱家人一样。”游子谦摊手，“但我不一样，我喜欢动漫，未来想当动画师。”
“我喜欢星星？”霍臻天愣了一下，他不敢相信自己以前还有这样的梦想。
“总之，哥们能告诉你的就这些了。”游子谦看向门外，医务室老师已经开着车过来了，“比起记忆带给你的爱情假象，不如跟着自己的心去看看其他东西，比如我说的星星。”
这一番话让霍臻天陷入思考，他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忽然觉得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去找一些其他的东西看平静自己，去找到一些事情的真相。
……
一天的课在混乱中度过，江笙心神不宁，时常想着霍臻天的事情。好在齐老师在和霍爸爸及时回来，也好在高利贷一事有了好结果。
那位虎哥虽然是地头蛇，但找他借钥匙借钱的都是成年人，涉及到未成年的高利贷还是首次，加上他文化程度不高，警察一来他就立刻没了气势，最后也和解说把车钥匙交还回来就行。
“好结果。”陈白烟松了一口气，隔壁江笙脸上的紧张也终于减缓下来。
回来的游子谦倒没什么表现，他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难得见你这样。”陈白烟用手肘肘他，“怎么了？”
“你说霍臻天恢复自我后，改怎么接受自己做错了那么多事呢？”他说，“落下了功课，忘记了梦想，伤害了父母也伤害了同学。”
“他会疯吧。”
陈白烟沉默了，她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但她也知道如果一个人在短时间内接受自己做了许多不愿看到的事情，那对对方的身心也会造成重大打击。
游子谦看向自己的同桌，“我没有想放弃的意思，我只是担心。”
“那……”陈白烟问他，“在恢复记忆的时候，你有感到绝望吗？”
“没有。”游子谦诚实摇头，他恢复记忆后虽然感到羞耻，但没有感到绝望，不过他也感谢陈白烟每天的拒绝，要不是她坚持不懈，自己现在应该头砸墙了。
“那我们也对江笙和霍臻天放心吧。”江笙看向桌上的书本，“他们比我们更坚强。”
医院内，医生看着霍臻天的x光发出了感叹：“你这骨折了，需要手术啊？打群架了？”
“……是啊，打群架了。”
“行，交钱明天去准备手术吧，禁食禁水嗷。”
于是隔天的霍臻天没来学校，脊椎骨折，还是自己父亲打的，他光是想想就还是觉得很离谱，虽然错在他，但也没想到父亲下了死手。
手术室内，那一管麻药刺进霍臻天的说他，他迷迷糊糊睡去，再听不清手术室内医生的说话声。
他做了个梦。
他看见一片黑夜和一块空地，一个孩子拿着用纸卷成的“望远镜”对着天上的星星反复张望。他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个孩子是年幼的自己。
年幼的他穿着一件汗背心，胳膊被蚊虫叮咬出红包，手里的“望远镜”明明没用看星星的功能，他却依旧看得如此细心。
“宝啊，你在看什么？”
霍爸走上前，摸着儿子的小脑袋笑着问他，他的手上有龟裂的痕迹，那是常年做体力活才会有的几号。
“我在看星星！”年幼的霍臻天一脸兴奋，他从空地上站起，指着天空的星星说，“爸爸你看，他们在发光！”
“是啊，他们在发光。”霍爸的眼中充满慈爱。
“宝啊，你喜欢星星吗？”
“喜欢！”小霍臻天把双手举高，脸上的笑容灿烂夺目，“我长大后，要变成看星星的人！”
梦境戛然而止，等霍臻天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身旁是疲惫睡着的霍爸和霍妈。他一摸自己的眼角，才发现自己的眼泪糊了满脸。
虽然只是梦境，但仿若身临其境般的感觉还是让他难受，他看向病房的窗外，星星挂在天空中一闪又一闪。
那么纯真，那么好看。
霍臻天感觉自己的鼻子酸了，止住的泪水大滴大滴往床上掉，他不自觉地抽噎，惊醒了浅眠的霍爸霍妈。
“天天，你是不是哪里疼啊？”霍爸心疼地想要拍拍儿子的背，忽然想起他的背部刚刚动过手术，手停在了半空，最后放在了霍臻天的头上。
“你看把孩子打的。”霍母擦着眼泪。
“儿子，是爸爸太狠了。”霍爸自责道，“爸忘了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需要面子，是爸没能力给你想要的人生，对不起。”
“爸，妈，不是的。”霍臻天呜咽着抱住了自己的父亲，“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想借高利贷的……我，我，对不起……”
即便没有恢复记忆，无数的懊悔也盘旋在霍臻天的心底，在这个空荡的病房，弥漫着着孩子与父母悔恨的哭声。
没有人看到这一幕，唯有天空的星星闪着眼睛，温柔注视着这一家人。